“看来当年李家一案并没有让这些人得到任何警示。将在外,敌军虎视眈眈,越是这种时候越忌君臣失和,互相猜忌。这些老骨头看似是正义之师,对杨竟不尊旨意一事口诛笔伐。无非是在向朕宣战,认为朕不该文武并举,让武将和文臣有着同样的地位和待遇。他们不想那些粗俗的武夫和他们这些矜贵的文人混为一谈。他们,从来没有尊重过将领。从来不知道若没有边关将士浴血奋战,他们何来的安稳日子和风花雪月!”
“他们只会揪着武将的错误不放,指着杨竟对朕说‘你看,这就是皇上抬举的武将,毫不将圣意看在眼里。他染指兵权,必定是图谋不轨’。”
张尚庆缩着脖子在一旁不敢吱声,他知道皇帝心中对当年李家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荀湛和梁太尉一左一右坐在皇帝下首,沉默不语。
半响后,荀湛开口:“但如今的杨家军深得皇帝信任,皇帝也并不受群臣挟制。这不是当年,杨家军的命运也不会像李家军那样。”Χiυmъ.cοΜ
赵崇裕闭了闭眼,方才将胸腔之中涌动着的怒意平息下去。
“先生说的对。朕不会重蹈当年覆辙,让镇守边关的将士寒心。”
梁太尉也道:“杨文鼎突然中毒昏迷不醒,北辽已陈兵雁门关外。而且杨文鼎昏迷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这种时候亟需杨竟老将军这个熟悉北辽军的老将坐镇,稳定军心。更何况他指挥杨家军多年,军中多是杨家部属,大家还是愿意听从杨老将军的。若这时另行委派主帅,难以服众不说,若不熟悉辽人作战风格,只怕会给边关带来压力。不过话说回来,杨竟既已卸甲,那便没有理由滞留军中。待他归来,该受的惩处也是要受的。大臣们不赞同杨竟领兵,无非是咬着这件事不松口罢了。”
赵崇裕道:“杨文鼎中毒一事杨竟曾密报传与朕,不过那时此事尚未被泄露,阿璟又往瑶山去寻解药。当下当以稳定军心为重,朕便没有什么动作。但很显然,杨家军中混入北辽细作,将此事散播出去,意图动摇杨家军心,甚至挑拨文臣武将,想要再上演当年李家军一事。杨竟眼下无非碍于统军名不正言不顺,那朕就给他一个名正言顺,暂代主帅之职,统领杨家军,抗击北辽。”
身为君主,在朝局上可以平衡文臣武将,让两拨人相互制衡也是皇帝乐见其成的。但一旦事情危机到国家的利益,那任何攻讦和污蔑都是赵崇裕最为痛恨的。所以即便仍有许多朝臣反对杨竟暂领杨家军,圣谕依旧快马加鞭的送到了杨竟手中。
接到圣谕的那一刻,杨竟虔诚的冲着京城方向叩拜,发誓决不让北辽踏入雁门关半步。当然这都是后话。
摆在赵崇裕面前的除了边关形势,还有袁叙白传来的大兴河异动。
梁太尉和荀湛对视一眼,荀湛冷笑一声:“果然不能小瞧了刘家。”
梁太尉捋了捋胡须:“应该是不能小瞧了刘霑。”
很显然,梁太尉也不认为刘秉有这个能力和魄力。
赵崇裕捻着手指,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看来他们要动手了。”
荀湛道:“也许和陆舟发现翰轩书画社有关。李家旧案有了新的证据,背后操手担心事情败露,这才不得不提前行动。北辽虽出兵攻陈,但据说北辽国内对此还是持反对态度者居多。是萧卓维立了军令状,必能在这一战中拿下雁门关,北辽皇帝方才同意其领兵。但粮草也只给了一个月的,可见出兵一事有多仓促了。”
梁太尉点了点头:“按说依北辽国内现在的情况来看,并不适合发兵攻陈。但若有人在背后密谋,从我陈国内部瓦解,倒尚能理解。毕竟若非荀先生和几个弟子,我们也不会轻易发现北辽的部署。所幸至关紧要的地方我们都已提前安排,除非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忽略的,不然北辽这一战并没有什么胜算。”
“但怪就怪在,无论雁门关还是江宁府,对方的动作都略显急躁,好像一定要在一个时间点完成这件事一样。其实若他们稍缓一缓脚步,没有露出这么多破绽,我们兴许到现在还无法摸透他们的实力。”
赵崇裕对此也有过怀疑,但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尽力防守,伺机反扑,真相总有被揭开的时候。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梁太尉:“不知近来可有韩太医的消息?”
梁太尉道:“前不久徐飞那小子说他打听到边关一带出现一位医者,和韩太医有几分相似。他正准备派人继续查的时候,那医者进了瑶山,不太好追踪。”
“瑶山?”赵崇裕纠结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荀湛道:“世间万物终有轮回,也许是机缘到了。当年韩太医把脉把出了双胎,今日需要证实阿璟身份的时候,韩太医又出现了。就像涪陵县衙发现彭元秋留下的证据一样。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李家旧案的真相就藏在小小县衙后院的破旧瓦罐里呢。二十几年过去了,它依然存在。只不过这姗姗来迟的不是正义,而是尘封在过去的真相罢了。”
说到李家旧案,在场众人皆是沉沉的叹息。逝者已矣,真相却不会就此消失。
而本事件的另一个主角李云璟此刻已经冲破了那处迷障。在被困的这三天里,李云璟每天令李辞几人去他们最初迷路的那个地方砍树。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技术活,但那树长了几十年,即便不高,却也十分粗壮。砍树的众人每天累到不想说话。
但正如李云璟所料,这里的植被树木是被人故意移植的。没有密密匝匝的树木阻碍视线,一条看起来荒废许久的小路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钱彬眼尖的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串已经干涸的血迹。而再往前走,竟走到了他们遇到老虎的地方。
李云璟看了看地形,道:“我们之所以走岔路,是因为原本生长在这里的树拦住了去路。”
如今这树只剩下了树墩,再看过去时眼前其实是分岔路口,只不过右手边这条路因常年没什么人通行,显得尤为荒败。
“我们要去查些东西,韩老前辈要与我们同路么?”李云璟对这个医术高明的老者印象还是不错的。
韩裔只是进山采药,他可不想把命搭进去。眼下他没了带他进山的百姓,恐怕后面又要迷路。所以他决定和李云璟同路。
“我不会窥探你们的秘密,我是大夫,若遇到什么毒物我也有办法应对。”
李云璟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周子游。
“你得跟着我们走。”
周子游当然不会拒绝,跟着他们才是最安全的。毕竟他也没想着要逃,比起承担自己的罪责,他更希望看着他们扳倒方士弘。
队伍又扩充了两个人。好在眼下不是寒冬腊月,山里还有野味可以充饥。不然吃饭都要成问题了。
一行人一路无话,沿着断断续续的血迹往前走。只有李云璟在走出来时冲虚空摆了个傻兮兮的笑,让项冬青直呼无语。
韩裔边走边看,他说:“我们之前迷路的地方多的是一些毒性比较强的花。如见血封喉,那花与小蛇共存,小蛇便是花的花蕊,靠吞吐飞虫等活物为生。而我们这段路走下来,我发现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虫身色泽颇为鲜艳,只怕有毒,大家须得小心一些。我身上虽有应急药物,但并未存有很多。”
李云璟也发现了,他将一瓶“杀虫剂”藏在袖子里,警惕的看着四周。
继续前行不远,项冬青忽然抬手示意大家停下脚步。他微微动了动耳朵,脸色一沉:“大家快往后撤。”
几乎是话音刚落,李云璟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嗡嗡嗡的声响,众人将他和韩裔围在身后,不断挥舞着剑打落那些飞虫。李云璟见势头对他们不太妙,他沉声对项冬青说:“青叔,帮我掩护,我来对付毒虫。”
项冬青不知道李云璟要干什么,但当时没有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李云璟已经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他心下一急,忙站在李云璟侧方替他打落攻击的飞虫。这一动作又恰好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李云璟立马掏出“杀虫剂”对着飞虫一顿乱喷。喷雾的声音巧妙的掩盖在飞虫嗡嗡嗡的叫声中,飞虫骤然落了一片。大家并未注意李云璟的举动,见飞虫呈颓势,当即选择反扑。
目睹全程的项冬青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
李云璟推了他一把:“青叔当心。”
项冬青猛然回神,挥剑打落飞虫。脑子里却仍在想少爷手里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好像隐隐瞧着是一团雾气,紧跟着一大片飞虫就死了。他甚至有些担心这雾气会不会有毒。
李云璟怕他分神,赶忙道:“喷雾对人没有毒性,待安全了我再给青叔看。”
项冬青这才满意的专心对付飞虫去了。
李云璟:……其实他也没想好要怎么解释,但没办法,飞虫太多了,他可不想喂虫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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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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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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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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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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