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眉梢一挑:“还以为他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陆江道:“这厮不知干了什么亏心事儿,见了属下撒腿就跑,我说大人要提他问话,他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不知心里头合计什么呢。这会儿也晚了,大人劳累一天,不如先去歇歇,属下将那厮关到大牢去,大人明日再审吧。”
陆舟摆摆手:“我只是叫他来问话,他又没触犯我大陈律法,将人关到大牢是我们理亏。你先去将人带过来吧。”
周五郎倒也不是第一次见陆舟了,最初陆舟走马上任时他还挺不将人看在眼里的,不过是个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罢了。可自从听说他验了周家村那具尸体后,他就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加上这会儿陆舟惦记那血书的事儿,一张脸绷着不说,眼中还泛着寒气。如此便叫周五郎内心惴惴起来。
“大,大大人。”
陆舟‘嗯’了一声,道:“你便是周五郎了?”
“小人正是。”
陆舟仔细将人打量一番,周五郎生的魁梧,脸上由右眉峰斜下来一条长长的疤痕,瞧着甚是唬人。他衣裳有些脏,头脸有些灰尘,联想这些日子都没见他出现过,便问:“这几日你不在平县?出远门了?”
周五郎道:“小,小人自被县衙除名后便想着外出谋些生计。这不是荣四爷的镖局缺人,小人便投奔荣兴镖局去了,前几天正好跟着镖头押了一趟镖,也是今晚才回的平县。”
“你和荣四很熟?”
周五郎道:“荣四爷那等贵人岂是小人能攀附的,小人在镖局也不过是做些粗使活计罢了。”
陆舟又问:“适才你见到本官的人,为何话都不说撒腿就跑?”
周五郎忙道:“大人明鉴,小人,小人之前好赌,欠了些赌债。碍着我曾是公门中人,那赌坊的人也没逼得太紧,小人也说有了钱便还上。这不是被衙门除名后,赌坊的人便紧着上门催债,小人走镖一来也是躲出去,二来是想赚了银子好还赌债。甫一到家瞧见这位官爷,当时还以为又是赌坊的人上门要债了,小人就,就跑了不是。”
陆舟看他一眼,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也没过多纠结此事,转而便问起正事儿来:“县衙之前的站班衙役王癞头坠河身亡,听说尸体是你捞上来的?”
周五郎脸色巨变,舌头有些打结:“是是,不,不是。”
陆舟眉头一皱:“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你支支吾吾作甚。”
周五郎忙道:“那,那王癞头的尸体是路过的百姓瞧见的,应当是被浪头冲出来被人看到了。小人只是,只是听到有人报案,才去领尸体的。”
陆舟又问:“那你是凭何认定王癞头是醉酒坠河溺亡的呢?”
周五郎额头滑下汗来,眼神飘忽不定,斟酌着道:“这,就,就是红桥一带住的多是穷苦人,那地方偏,还有多处桥墩年久失修不牢固,夜半时分少有人从那儿走,就怕稍有不慎栽河里去。那王癞头的尸体捞上来时都泡的不成样子了,不过也没看到明显的致命伤。而且王癞头那几日就行踪不定的,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疯疯癫癫的,跟喝醉了酒似的,小人便以为是,是醉酒不慎坠河淹死了……”
“那会儿县衙主事的是县丞何峰,他也是这么断的。衙门还给王癞头家里补贴银子了。”
“那日同你一同去抬尸的衙役都有谁?”
周五郎愣了一下,而后垂下头,声音也有些发虚:“那日只有小人一个人去……”
“嗯?”陆舟眉头一皱:“有人命案,一般都是捕快带几个衙役一起过去,怎那日只有你一个?尸体又是如何处理的?”
周五郎道:“那会儿孟知县刚,刚过世,衙门里头乱成一团。何峰又是个不顶用的,衙役们也不按时上衙,当时小人没找着人便想先过去瞧瞧什么情况。至于尸体……小人直接让王癞头家里人来领回去了,不过他家只他弟一个,还有个卧床的老娘,家里穷,也买不起棺材发丧。当时围观的百姓便说找个林子挖个坑直接将人埋了吧。他弟也答应了。”www.xiumb.com
陆舟眼睛一瞪:“所以你们就直接将人埋了?什么手续都没过?”
周五郎道:“小人事后跟何县丞说了,他也就直接把案子断了,小人瞧癞头他弟还怪可怜的,就跟何县丞申请给癞头家补贴些银子。”
周五郎当时还吃惊,何峰那只铁公鸡居然还真给了!
陆舟眉头拧着,周五郎这话看似有条理,但拼凑起来又有太多巧合在。
“你先回去吧,不过这几日不要外出,本官会随时传你来衙门问话。”
周五郎面色发苦:“可小人还要出去走镖呢。”
陆舟就道:“本官会和荣四爷打招呼的。如果对你造成损失,本官会给予赔偿。”
周五郎忙道:“岂敢让大人破费……”
“大人!”正说话间,□□拿着一沓文书过来了,他一进屋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当下脸色便是一沉:“你怎么在这儿?”
周五郎还不知□□如今是县丞了,也吃惊道:“你,你怎么也在这儿。我,我,大人找我问话。”
□□瞥他一眼,脸色不是很好看。
陆舟摆摆手冲周五郎说:“你先回吧。”
周五郎躬身行礼,一刻都不愿多留,仓惶退下了。
陆舟看了他背影一眼,不由眯起眼睛,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大人?”□□又喊了一声。
陆舟回神过来:“怎么?韩县丞这么晚还没休息?”
□□笑道:“大人不是也没睡。下官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傍晚时候大人吩咐将大牢跟前那院子规整出来当作停尸房,吉管家送了单子过来,小人整理一番算出明细,正好已是月底,顺便盘一盘衙门的账目。适才路过见大人这正厅亮着灯,想来是大人还没睡,索性不如现在报给大人。”
陆舟道:“韩县丞辛苦了。不过也要注意劳逸结合,下回可不许再忙到这么晚了,有空也回去看看老娘,照顾照顾家里。”
□□道:“大人知遇之恩,下官……”
“诶!”陆舟抬抬手:“能让本官留你在衙门也是你的本事,本官有你相佐也是本官的幸运,韩县丞不必自谦。公事重要,但家事也不要忽略呀。”
□□犹豫了一下,忽然跪倒在地:“大人,大人待下官这么好,下官实在不忍相瞒大人。下官之所以进县衙,其实是为了寻找失踪多年的妹妹。”
陆舟和陆江对视一眼,心说这□□果真是存了目的。
“……家母年事已高,自妹妹失踪后,没有一日不在思念她。下官亦是如此,我妹妹虽说不上知书达理,可也是正直心善之人,绝非他们口中嫌贫爱富,抛夫弃子之人!下官时常想,妹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
陆舟将人扶起:“你也是心系家人,又不是做什么坏事,这有什么的。如今你是公门中人,又是苦主。此事本官记下了,会着人帮你打听的,总好过你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
说到这儿,陆舟忽然反应过来适才为何觉着周五郎不对了。他问□□:“韩大娘子失踪,村人们似乎传出些不太好听的话,那周五郎就没说什么?”
□□气道:“这人就是个混不吝,早两年瞧着还是挺踏实个人,可自打我妹子嫁他不久,他便经常在外过夜,借故各种理由不回家,便是他老娘要病死了他都不管不顾。”说着他蹙了下眉:“也正是因为他这副做派,我妹子失踪村民们才说是,是……是受不住独守空房……”
□□面皮薄,觉着在年轻人跟前说这事儿不大好。可陆舟是谁呀,什么没见过呀。
他道:“一般男人跑了婆娘,又给旁人这么说道,定然勃然大怒。见了婆娘家里人肯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可我怎么瞧着那周五郎见了你有些心虚呢?”
□□这些年和周五郎打交道不多,他倒是会经常去周家村看外甥。虽然村里人指指点点,但外甥毕竟是自个妹子的骨血,他总要照应几分的。而周五郎又不时常在家,因此几乎没怎么碰过面。
过去时候周五郎碍着他是读书人的身份,往后兴许还能有个一官半职,一向对他颇为敬重。他习惯了周五郎那般态度,便不觉得不对劲。而且婚后周五郎几乎不登他家的门,便是连妹子失踪也未见他上门去过。如今陆舟这么一说他也反应过来了。
“那他,心虚什么呢?”
陆舟道:“这就要问周五郎自己了。对了韩县丞,你说周五郎时常不回家,那他们夫妻二人可有经常吵嘴争执?”
□□道:“这事儿我倒不曾打听过。倒是我从京里回来得知小妹失踪后去过周家,周大娘子说我妹妹失踪前周五郎已经有两个月不曾回家了,平时他即便回家也不怎么说话,说是不曾听他们夫妻俩吵过嘴。”
“那韩大娘子失踪前可有什么异样?”
□□道:“周大娘子说没有,当日我妹子照常去县城送绣活,那之后便没见人回来。”
陆舟小时候她大姐就曾差点儿被人贩子拐走,所以他有些怀疑韩大娘子也同样遭遇不测。尤其是平县还有荣兴镖局的分号!
“韩县丞放心,此案本官必定追查到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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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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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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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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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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