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才走到前衙,周家村的村长就赶紧上前解释:“是村里人上山才发现的……”
陆舟压了压手道:“不忙不忙,尸体现在在何处?”
周村长忙道:“还在后山呢,我们没敢动,留了村里几个壮汉守着呢。”
陆舟回头吩咐孙狗子:“去喊仵作,我们现在去周家村。”
孙狗子懵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道:“大人,咱们衙门,没,没有仵作呀!”
陆舟:?!
他一拍脑门,自个先前组织考试时竟将此事给忽略了。在他的印象里仵作并不受衙门重视,寻常都在义庄。人们往往嫌仵作晦气,所以不常和他们打交道。陆舟当时首要任务是清理县衙,仵作一事他便一直没顾得上。可那也不至于没有仵作呀!
“怎么回事儿?”他问孙狗子。
孙狗子道:“咱们县衙许久都没有仵作了,之前义庄那老仵作病逝啦,他儿子自个有买卖,不干这行。当时孟知县还想说再招募一个仵作来,可那段日子他又公务繁忙,没多久就……孟知县走后,何县,啊不,何峰,他净顾着搂钱,把些杂碎安排进县衙,便是平县内事务他都顾不上,哪还能去管衙门有没有仵作呀!”
陆舟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小禹,你去写张告示回头张贴在衙门门口,就说衙门招仵作。”说完又补了一句:“银钱给的足!”
孟禹急道:“大人,我不跟你去周家村么?”
陆舟挥挥手:“小孩子家家的去那儿干嘛,快回去吧。”
孟禹瘪了瘪嘴:“我也不小了。”
陆舟摸了他脑袋一把,笑道:“正厅有糕点,去吃吧。”转身就走了。
孟禹傻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自顾乐了两声,呲溜就钻回衙门去了。
周家村后山围了许多村民,不过他们大多站在远处观望,不敢近前。便是尸体附近守着的几个壮汉也是胆战心惊的,不敢去瞧尸体模样。
“……哎呦造孽呦,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咋就死在咱们村儿了。”
“可不是,适才我好信儿跟着去瞧了一眼,嚯,好家伙,那尸体都……唉,给那山上的野狗啃了,不成样子咯。”
“你们说说这是什么人啊,是不是给人杀死然后扔到我们村后山的?”
“说不好,瞅着他穿的衣裳也不像富贵人家,总不能是劫财的吧……”xǐυmь.℃òm
……
“好了好了,知县大人来了,大家快让让。”周村长喝止住村民,唬着脸道:“啥也不知道,都给我管住你们那张破车嘴,别瞎造谣!”
孙狗子和封四在前头开路,冷着一张脸,手握腰间配刀,还真有几分捕快的架势。可事实上孙狗子心都要吓飞出去了,这可是他成为补班衙役后第一次出这种命案现场呀!可想想身后小知县奶团子似的,他就不能怂,他得保护大人呢!
正纠结间,一行人已经上了后山。几个壮汉见衙门的人来了,本想赶紧撤回去。可瞧见后头上来的陆舟,这脚步就迈不开了,索性留在原地给知县壮胆。
陆舟一脑门就寻思命案的事儿,没注意到周围人的神色。衙门没有仵作,他就得自己上了。幸好在成都府的时候跟着师父王自清还有提刑司衙门的罗仵作学了一手,不然今天可就要露怯了。
“大人,前头情况不太好看,您还是别……”封四在前头,率先去瞧了一眼,瞬间脸就绿了,差点儿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陆舟便抬了抬手,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无妨,我自去看看再说。”
然后就在一群壮汉的注目下,信步走到尸体旁。虽说曾经也见过不少尸体了,但至少都是囫囵个的。可眼么前这具尸体,本就已经腐烂,再加上野狗啃噬,肠子七零八落,还有散着浓重味道的绿色尸液……陆舟都差点儿绷不住了。
他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又看了看此处地势,而后道:“这尸体应当是之前就埋在这里了。但这段是个缓坡,地势偏高。前些日子接连几场大雨将山石泥土冲刷下来,我想那时候尸体应该就显露出来了。”
孙狗子也跟着四处望了望,点点头:“大人说得对。”
封四瞥他一眼。
陆舟把衣摆别在腰间,顺势从系统空间里掏出一副手套来假意是从腰间拿出来的。然后带上手套蹲在尸体旁瞧了瞧。尸身腐烂严重,用现有的手段恐怕是没办法勘验了。他叹了口气,招呼着抬担架的衙役过来,让他们把尸体搬上去。
“小心点儿,别再给颠碎了,本来就够碎了。”陆舟嘱咐道。
抬担架的衙役们其实一点儿都不想上前。陆舟以己度人,觉得换了自己肯定也不乐意。于是又大方的拿出几副手套递过去,道:“戴上手套再搬。”
衙役们:……
陆舟也怕这些衙役粗手笨脚的,但尸体太重他一个人又抬不动。索性就把地上七零八落的肠子和脏器捡一捡。衙役们见自家大人都亲自动手了,哪还敢拿乔,赶紧上手去抬尸体。陆舟就跟着扶着尸体颤颤巍巍的肚子,好怕这一动弹又掉下来什么脏器来。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偏西,阳光隔着参天大树打了进来,陆舟正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突然余光一瞥,似乎瞧见尸体肚皮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
“别动!”
衙役们刚把担架抬起来,陆舟这么一吼,吓得他们手一抖差点儿就把担架给扔出去。陆舟凑近了去,眯缝着眼从血肉模糊的肚皮里掏出一个东西来,他摸了摸,感觉手感有些像油纸。但他手上脏,没敢直接将东西拆开,
“先回衙门,尸体直接抬去县衙。”
“……大人不害怕么,他还敢上手去验尸,那尸体都……”跟着目睹全程的壮汉们一个个瞠目结舌。
“……大人还上手去捡肠子了,我,我可不敢!”
壮汉下山后还给远处围观的村民们说知县的壮举:“小知县一点儿都没在怕的,比我们大老爷们都稳得住。”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我们一群大男人竟连个少年人都比不过……”
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整个平县都知道知县大人胆大如斗,同时周家村后山挖出一具尸体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了……
周五郎顶着夜色回到平县时,街市上热火朝天的都在讨论周家村的事儿。说新知县如何如何有胆识,有这样的知县那真是平县的福气云云。
周五郎压低了草帽,在巷口买了一张肉饼,顺嘴问摊主:“知县大人怎么了?”
摊主也是才从旁人那里听来,正想找人说说呢,一听周五郎打听,忙道:“说是周家村后山挖出一具尸体来,被狗啃的稀烂,不成人形了都。咱那小知县上前,嘿,脸不红气不喘的就去验尸啦!”
周五郎闻言不由脸色一沉。他脚步匆匆的走回家,寻思着要不要去找那人说说,只是才推开院门,忽然发觉有些不对。
陆江已经来来回回许多天了,始终不见周五郎的身影。他夜里不过是照常过来看一看,见屋里仍是没有人回来过来的迹象便打算先回衙门去。谁知突然院门响了,他推开房门正对上一个人影,犹豫着试探道:“周五郎?”
周五郎大惊,转身拔腿就跑,陆江脚下一点,借着院墙一跃而起,三两下便翻到周五郎前头,回手便将剑架在周五郎脖子上,速度之快让周五郎根本来不及反应。
陆江喝问:“你跑什么?”
周五郎好半响才稳住心神,反问:“你,你又是什么人,作甚大夜里的躲在我家?”
陆江道:“衙门的人,陆知县找你好些日子了,你既然回来了,便跟我走一趟吧。”
周五郎眉头巨跳:“我,我已被县衙除名了,不,不不知大大大人找我何事。”
陆江:“大人找你问话,少罗嗦,有什么话还是到大人面前去说吧。”
周五郎闷头应了两声,犹犹豫豫的走了几步,陆江一眼便知这人想伺机逃走,索性收了剑,亲自上手将人押走。周五郎再凶悍也不过是个寻常壮汉,岂是陆江这等江湖高手的对手,挣扎两下知道自己是逃不脱了,便急急在脑中回想过去的事儿,还有那个人是否知道自己已经被知县盯上了,他会不会派人来救自己……
此时的陆舟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回到衙门便使人把大牢附近的几间房舍收拾出来,专门做停尸房用。把尸体安顿妥当,便将那团血糊糊的油纸拆开,里面包着一封血书。内容如下———德王开矿私通北辽登州危。
“德王?”
陆舟虽然不是皇室宗亲吧,但在京城那段时间好歹也是知道本朝诸王封号的。再加上师兄在宫里那段时间听来不少皇室秘辛,便是翻到□□朝,也没有一个封号是德王的呀!
私通北辽倒是好理解,大陈境内有不少北辽细作活动,这些他是知道的。他三嫂还有二姐夫就是专门抓捕北辽细作的。
那登州危呢?登州非边关要塞,便是往北有个晋国,当中还有沙岛为屏障,隔着茫茫白沙江。除非晋国有百余艘水师战船大举南侵,但晋国国力衰微,岂有如此财力军力?
他倒是听师兄说起过,晋国屡遭北辽骚扰,意欲联手大陈共同对抗北辽。如若两国联手,大陈自是要从登州一带抽调兵力。不过晋国国主只送了一封密信,并未遣使前来,此事尚未有定论。难道是北辽听到什么风声了?
陆舟将这一行字反反复复仔细斟酌,总是不得要领。但他大概可以确定那具尸体必然和孟璋有关,而孟璋之死也必定和这血书上的内容有关!他将这行字抄写下来,连夜命陆成安排人加急送往京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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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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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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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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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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