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指着天花板说:“朱掌柜,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不会让谁枉死,每一笔债都记着呢。”
朱掌柜已经从适才的慌乱回神过来,他见陆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稚气未脱,能查什么案子,便道:“这位公子也休要唬人,这没做过的事儿你也不能硬要小的承认不是,这要小的上哪儿说理去。”
陆舟笑道:“朱掌柜也莫瞧我年纪小便以为我好糊弄。我既然敢断定朱掌柜说谎,自然是因为有证据。”
他依旧指着天花板,道:“知道这是哪间房么?”
朱掌柜道:“菊字号,二层最好的一间。”
陆舟道:“这是天字号房下面的一间。你看我手指的地方,我适才踩着师兄的肩膀去看了眼天花板,上面有被清洗过的痕迹。宋显死在天字号房,血液顺着天字号的地板渗透出来,正好浸透了菊字号的天花板,只是这个地方不好清洗,无意中还残留一块血迹。可朱掌柜口口声声说没有动过其他房间,那请问这个要如何解释?”
朱掌柜瞳孔一缩,没想到这少年竟细心至此,他干咳一声,拍了拍脑门道:“哎呀哎呀,是小的记错了。小的也是太忙了差点儿给忘了。当时小的瞧见天字号房的血迹就想到会不会透过来,所以就顺便把这间房也给清洗了。”
陆舟就问:“谁收拾的?”
朱掌柜看了眼陈三,陈三瞪了瞪无辜的眼睛,道:“可不是我,掌柜不是一直叫小的在后院待着么。”
朱掌柜心里将陈三这个愣头青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硬着头皮道:“那什么,我,我收拾的。”
袁叙白呵呵笑道:“你这掌柜可真体贴人,这种脏活累活都亲自上手,你们茶楼的伙计也太幸福了吧。”
周五撇了撇嘴,反正他也被茶楼辞退了,等这事儿一了他就收拾包袱回乡了,也不怕宋家报复他什么。再说,就算他说好话,出了这等命案,宋家不拿他顶嘴便是烧高香了,可指不上他们会给他好处。
便道:“可得了吧,成都府谁不知道宋老爷那是出了名的铁公鸡,用最少的钱让伙计干最多的活那是宋老爷的人生准则。这朱掌柜不愧是宋老爷一手□□出来的,也是整条街上出了名的朱扒皮,宋家茶楼的伙计那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就这活儿你指望朱掌柜亲自动手干?那不是做梦么!诶不过我倒真梦见过,在我梦里我就拿着小鞭子抽打朱掌柜,让他干活,干重重的活。果然啊,梦里什么都有。”
朱掌柜已经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才要反驳,说周五是污蔑,他因为自己被辞退所以就怀恨在心。可还没等开口呢,就见陈三不由自主的跟着点头。朱掌柜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他吼道:“我也是从伙计干起来的,我怎么就不会干活了,这就是我自己收拾的!”
陆舟顺势问:“你还收拾哪儿了?”
朱掌柜气的失去理智,吼道:“地字号!”
吼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被这少年给套路了!
陆舟立马撩起袍子下楼去,如果不出所料,第一凶案现场就是茶楼一层的地字号!
袁叙白跟着跑下去,只觉得这一天过的太魔幻了。
茶楼一层除了大堂之外也布置了几个单间,陈设相对二层三层更为简单些。地字号是距离茶楼门口最近的一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舟推开地字号的门便觉得一股阴森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虽然单间中干净整洁,可他置身其中内心便开始不平静起来。他回想宋显的尸身,脖子上的淤痕,胸口的刀伤,指甲缝隙中残留的血肉……如此挣扎,可想而知他死前遭遇了多大的痛苦。
“就是这间了。”陆舟缓缓睁开眼,心中那种翻腾着的钝痛依旧还在。
他声音愈发清冷,对朱掌柜说:“我现在是王提刑向华阳书院征召的临时小吏,效命提刑司衙门,负责本案案情。我以提刑司衙门小吏的身份命令你,画出这间房中所有的血迹范围。我想你或许不愿意被王提刑亲自审问吧。”
朱掌柜心里一咯噔,想不到这少年来头还不小。他心想不过是画一画范围,他就不信这少年还能查到什么。
果然如陆舟所料,这间房中地板和墙面都有大片血迹。甚至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血迹残留。
他道:“宋显曾被人勒住脖子,根据伤痕状态和口鼻状态来看,这个伤害动作发生在宋显死之前。而且因为这个宋显曾有过非常剧烈的挣扎,他的指甲缝隙中有残留血肉。但再根据案发现场的血液范围和宋显的尸体来看,被刀刺伤也发生在宋显生前。我们甚至无法断定宋显是先被勒死的还是先被刺死的。”
袁叙白和曹方都有些懵,李云璟眼睛一瞪,瞬间抓住关键:“师弟的意思是,凶手有两个人!”
陆舟点头:“没错,一个人是无法同时完成以上的杀人方式的。”
袁叙白不由头大:“这案子也太复杂了吧。”他扭头看周五:“我说你睡的是有多死啊,进来俩大活人把人给杀了,还杀的这么惨,你就一点儿都没听到?”
周五也委屈啊:“小的真的是什么都没听到呀!”
陆舟道:“宋显被勒住脖子,他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从这里到后院还有一段距离,周五听不到也在常理之中。”
周五就道:“还是陆公子明理。”
江子义眉头一蹙:“那现在的问题是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陆舟就道:“今日太晚了,我们明天再说吧。”
此时夜已深了,大家早就累了,都没什么异议。
陆舟道:“这几个人还有劳曹掌柜暂时看管。”
曹方道:“小的分内之事,还请陆公子放心。陆公子果然如夫人所言,是个极聪慧之人,能在被清洗过的命案现场发现诸多疑点,小的着实敬佩。”
陆舟拱手:“曹掌柜言重了,小子经验粗浅,是夫人过誉了。”
曹方将人送到茶楼外,道:“小的就在茶楼守着,陆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小的随时恭候。”
隆冬的夜里风一吹都要冷到骨头了,陆舟道:“江学兄住的远,这么晚回去又冷又不安全,我们先送江学兄吧,正好从花柳街路过,买一些夜宵来填填肚子。”
江子义本想拒绝,可奔波一日又着实有些疲累,便接受了陆舟的好意。李云璟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外头是真的冷呀!
“师弟,我们吃高汤馄饨吧,暖和!”
陆舟咽了咽口水:“好啊好啊,再加一份酸笋还有隔壁那家的烤馍,叫掌柜多给些汤,我又冷又饿的。”
陈朝不设宵禁,夜里也有出摊的,几人在馄饨摊落座,各自点了馄饨,陆舟掏了钱,道:“这顿我请吧,大家不要客气,随便点。”
袁叙白一听,道:“那再来一盘冷吃兔肉。”
老板笑道:“不好意思啦公子,今日的冷吃兔肉卖完啦,公子下回早点儿来。”
袁叙白撅了下嘴:“想敲你一顿可真不容易。”
陆舟就乐,乐完之后道:“明天我们早点起床,赶在书院上课前到宋家茶楼后院去看看。不然下了课天色晚了,外头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袁叙白一听说要在凛凛寒冬起大早,就忍不住道:“早上太冷了!你要看什么呀!”
陆舟道:“周五说茶楼的门是从里面锁着的,凶手如果破门而入,周五应该会听到动静。如果不是从前门进来,那就是茶楼后院了。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留下。”
江子义点头道:“应该的。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或许也是我多想了。周五只说他听到了官差进来的吵嚷声才从后院出来,他并没有明确的说是否听到了有人用刀砍断门锁破门而入的声音。”
李云璟就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很可能就是破门而入杀了宋显,然后堂而皇之的离开茶楼,只是这些周五都没有听到。等到官差上门,周五醒来看到他们,尤其是官差都有佩刀,他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官差砍断了门锁?”m.xiumb.com
江子义没点头也没摇头,他道:“另一个疑问就是我在茶楼里提出的,为什么凶手要改变杀人现场。宋显是自己走到杀人现场遇到凶手的,还是凶手将宋显拖到地字号房将人杀掉,然后又将尸体挪回去的。难道你们不觉得后一种情况有些多此一举么。”
陆舟道:“我更倾向于宋显是自己走下楼的。也许……也许是因为吴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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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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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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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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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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