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没有身体,但该有的感觉一分没少,她微微打了个寒颤,瞅了瞅在墙边安静坐着的沈恪,这温度看起来居然对他没什么影响。
“每日一问,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冷了?”
“嗯……有点,要不然我还是出去晒晒太阳吧。”姜辞说着,就要站起身。
“你不怕?”沈恪声音带了点惊奇。
“怕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姜辞轻轻瞪了他一眼,“本姑娘光明正大的,怎么会怕太阳。”
说着便转身跑走了,沈恪看着她灵动的身影,笑了笑。
嘴角的笑还没收起,刚跑出去的人儿,又着急忙慌的回来了,紧张道:“沈尽和陈方来了。”
“我要不要躲一躲啊,陈方好像能听见我的声音,现在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沈恪沉思片刻,抬手摸了摸耳坠,“到这儿来。”
姜辞点点头,逐渐靠近沈恪,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原地。
牢房门口传来狱卒恭敬的问候声,还有陈方常年带着傲气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沈恪这间牢房门口。
沈恪抬眼望去,眼前这两人,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名义上的兄长,面容上却只有对他的幸灾乐祸和怨恨。
脑海里突然浮现少女焦急紧张的眉眼,他抬手缓缓抚向耳坠,她似是怕被听见,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在他指尖晃动,以示抗议。
视线久久处于黑暗中,姜辞见沈恪始终没把手拿开,悄声道:“我看不见啦。”
下一瞬,视线重新变得清明,耳边传来沈恪清淡的声音,“有事?”
沈尽两人没有让狱卒打开牢门,隔着木栅,陈方面上尽是得意,他的头一如既往的轻轻晃动着,
“牢房的日子滋味如何?”
沈恪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接话,只偏头看向沈尽。
陈方见沈恪无视自己,面色变得铁青,一只手握住木栅,正要出声,沈尽开口了。
“你是我儿子,我不能来看你?”
沈恪嗤笑一声,索性闭上眼,不再看这两人。
沈尽见状,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面容骤然紧绷,内里似乎有滔天的情绪即将奔涌而出,他不断地深深呼吸,生生将它按耐下去。
陈方早早地退开了一两步,老头子情绪起伏太快,说翻脸就翻脸,不能靠太近。
“出去。”
“啊?”陈方没反应过来,但这句话好像确实是对自己说的。
他看了牢里牢外的这两人几眼,乖顺地走了出去。
“不想知道暮朝的下落了?”
“你会告诉我吗?”沈恪睁开眼,静静望着沈尽。
沈尽笑了一声,似乎很是高兴,“当然不会。”
目光挑衅意味十足,像是在说,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不还是乖乖替陈方顶罪了吗。
“是吗?”漫不经心,似乎不甚在意。
心头那股火气又冒了出来,但沈尽还留有一丝理智,眼前这人,和以往的态度不一样了。
“真不想知道?”那双阴沉的眼睛紧紧盯着沈恪,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随你吧。”
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沈尽在这里得不到折磨沈恪的满足感,又被他可有可无的态度弄得心神不宁,他冷笑两声,最后只狠狠瞪了沈恪两眼,便转身离开了牢房。
临走前,向引他进来的狱卒使了个眼色,在得到狱卒肯定的答复后,心满意足的大踏步走了出去。
等周围恢复平静,姜辞闪身出现在牢房里,探头看了眼,确认周围没人了,她盘腿坐在沈恪跟前,“他真的会去?”
“就算不会,应当也能发现一些线索。”说完,沈恪若有所思的轻轻扫了她一眼。
虽然沈恪没什么表情,但是……
“看我做什么?我眼神也是很尖的,再细小的线索我都能发现。”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说的自己都不太相信,转而笑嘻嘻道:“这不还有你嘛,回来我将看到的告诉你。”
沈恪笑着摇了摇头,姜辞素手一挥,豪气道:“肯定没问题。”
说着又伸出手,很看好他似的,想要拍拍他的肩。
对上沈恪似笑非笑的眼神,姜辞突然有些退缩,但手都伸出去了,再收回来,好像很尴尬啊。
慌乱之下,她的手居然放在了沈恪的发顶,甚至轻轻的拍了两下。
姜辞反应过来,陡然愣住,下一瞬赶忙收回手,忙不迭的跑了出去,“我先走了。”
少女的声音有些故作轻松的慌张,沈恪怔愣了片刻,随即又垂下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
沈尽近年来越来越不喜见外人,因此,陈方坐在马车外,充当着马夫。
陈方马鞭有一搭没一搭的抽在马上,好在大理寺离沈府不远,这马夫的差事,倒也不用当太久,若不然,这得多丢脸。
“快点。”车厢里传来沈尽不耐的声音。
陈方翻了个白眼,嘴里应道:“是。”
下一刻,马鞭狠狠打在马上,马匹骤然受惊,迅速向前奔去,陈方一个没坐稳,身体陡然向后倒去,好不容易才止住,但沈尽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马车里骤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是人与车厢相撞的声音。
陈方抖了抖,呼吸都缓了几分,下一瞬,马车里忽然直直地飞出一个杯子,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用了点内力,陈方伸手一摸,一手的鲜血,他咬了咬牙,一声不吭架着马车向沈府驶去。
姜辞远远坠在马车后,在不确定陈方能不能看见她的情况下,她不敢靠得太近。
好在距离不远,即使没有顺风车,也不妨事,再加上,灵魂状态没有身体的负累,她也不像以往那样娇弱,难得的体会了一把正常女孩子的感觉。
沈尽下了马车,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向书房,陈方见沈尽走远了,突然疼得在原地吱哇乱叫,把从旁边经过的姜辞吓了一大跳。
她对着陈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赶紧跟上沈尽。
沈尽阴沉着脸,坐在书桌前,那双骇人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笔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m.χIùmЬ.CǒM
姜辞悄悄走了进去,先是试探的在沈尽跟前晃了晃,见他确实没什么反应,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其实灵魂状态以来,除了沈恪能看见她,其他人都完全没有察觉,但沈家人似乎总有点不一样,像是陈方,鉴于此种情况,她不太敢冒险。
沈尽就这么坐了小半个时辰,姜辞看得眼疼,却又不敢挪开,生怕错过一点可能出现的线索。
就在姜辞快要等不了得回到沈恪身边的时候,沈尽动了,他走出书房,来到一处略显荒凉的院落,姜辞抬头看了一眼,春朝阁。
院落里有一颗大树,破旧的秋千在风中咯吱咯吱的晃荡,杂草四处蔓延,已经长到小腿处。
她随意打量了一眼,然后紧紧跟着沈尽。
沈尽走到秋千下,抬头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姜辞站在他身侧,也照着做了一遍。
她有种预感,沈尽到这里来是有线索的,那么,最好什么都别错过,他走过的,她也去走,他看过的,她也去看。
沈尽走进旁边的杂物间,拿出一把铁锹,然后回到原地,开始铲土。
那东西似乎埋的很深,直到堆了一个半人高的小土丘,才隐隐见到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酒罐子,红色的布条紧紧封住瓶口,但或许是埋了很久,已经破损,拿出来的时候,少许的泥土掉了进去。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喝酒?姜辞不是很明白沈尽思考了这么久,跑过来就是为了一摊和了泥的酒?
不过,她很快明白了,坛子里的不是酒,而是……像面粉一样的粉末。
姜辞眉头渐渐蹙起,片刻后才陡然明白,这难道是沈恪的母亲?
沈恪在舞船上问慕枝他母亲的下落,她就一直认为他母亲还活着,只是被沈尽藏起来了,难不成,其实是在这个罐子里?
姜辞一时怔愣在原地,没搞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想着,沈恪知道吗?会不会很伤心。
等回过神来,发现沈尽抱着罐子来到了院子中的水池边。
院子常年没有人打理,池子里生满了绿色的水荇,水也脏污不堪,混着枯枝腐叶,闻着有股难言的味道。
沈尽垂眸看了一眼罐子,狞笑了两声,下一瞬,双眸瞪大,就要将罐子翻转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进池子。
姜辞一直注视着沈尽的一举一动,见此情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冲了出去。
空青色的身影狠狠撞向沈尽,冲势太猛,她没站稳,跌倒在地,她赶忙回头,见沈尽居然也像是没站稳似的,踉跄了几步,手中的酒坛也跌落在草丛中,好在地面杂草丛生,又在池边,很是柔软,酒坛没有损坏。
姜辞松了一口气,抬眼就见沈尽目光狠厉的四处打量。
她吸了一口气,放缓了呼吸,手肘撑地,缓缓向后退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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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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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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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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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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