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此时意识浮沉,整个灵魂仿佛沐浴在温暖的春日中,绿意新枝,好似能听见从灵魂深处丝丝浮现的生机,逐渐盈满。
“小九。”
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却是找到了可以除掉自己的人。
灵魂激荡,血色的玉佩现出淡淡红光,血色翻涌沸腾,像是千支万条的河流,遇见了可以容纳百川的海洋,丝丝缕缕骤然涌现入上方的耳坠。
玉佩逐渐暗淡,失了血色,成为一块普通的白玉,耳坠却愈发鲜红,直到某个时刻,一切异象停息。
变化来的很快,沈恪只看见玉佩在片刻间失去颜色,下一瞬,他听见无数次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出现在他身侧。
“你找了玄一?”
沈恪的视线从耳坠离开,转向身侧,愣住了,俊美的面庞第一次出现震惊的情绪。
眼前是一位穿着空青色宫装衣裙的少女,明眸善睐,简单的垂挂髻,余下的如瀑长发散在身后,嘴唇轻抿,一双会说话的如水眼眸此刻正认真的看着他。
放在桌面的手微微收紧,沈恪收了神色,半垂眼眸,淡声道:“是。”
“什么时候?”
“驿站遇到刺客那晚。”
心里有酸酸涩涩的情绪在蔓延,眼角有泪花溢出,姜辞眨了眨眼,纤细嫩白的指尖轻轻捏住衣裙,无意识的浅浅摩擦。
“所以……这段时间是为了稳住我?”
沈恪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微微蹙着眉,心里有他不甚明白的陌生情绪,触及到少女眼角的泪光,他指尖无意识的动了动,下一瞬又恢复平静,眉梢浮现淡淡的疑惑。
姜辞久久未等到沈恪的答复,捏着衣裙的手逐渐收紧,眼角的泪珠终于一颗一颗滴落在地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带着鼻音地恼道:“沈恪,你等着。”
下一瞬,姜辞穿过墙体,消失不见,沈恪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空青色的裙角消失在墙边。
有些淡淡的失落缠绕,这一瞬间,各种陌生的情绪涌现在心间,沈恪突然觉得头疼,他不明白,让她走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吗?为何看见她哭会有些难受。
姜辞一股脑地向外跑去,直到耳边传来小贩的吆喝声,方才回过神来。
她回头看向来时的路,只有零星的行人走过,而那个人,没有丝毫踪影。
姜辞委屈的抿了抿唇,随后狠狠擦去眼角的泪珠,转身向皇宫的方向跑去。
*
郭汾案件里查获的赃款被尽数上缴国库,负责的官员正在清点。
“这郭汾去了一趟地方,居然能贪这么多银子?”一小官左手放着一本摊开的册子,右手拿着笔,时不时地在册子上记录。
另一人同样的在记录着,两人身旁还跟着另外两人,在一旁看着。
不过这几人都是同僚,共事多年,工作之余说说闲话也不碍事。
“是啊,不说这些金银了,就光是银票都有好几箱,银票多薄啊,一箱能放不少。”
旁边看着的一人笑笑道:“别贫了,赶紧点吧,别看错了。”
记录的人不服气,随手拿起一张银票,“这字这么大,怎么可能看错。”
其余的人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有拿着银票那人回过头看向箱子里的银票,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面色陡然苍白,赶忙去翻箱子里的银票。
旁边站着的人收了神色,对视一眼,上前将那人拉开,沉声道:“老李,别乱来。”
老李睁大了眼睛,面上的震惊还未散去,低声道:“不是,你们看,这银票有什么不一样?”
那几人将信将疑凑过去,一看,还真发现了不一样。
他们本就在国库工作,每日里打交道最多的便是银票,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上面的图样,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眼前的银票写着面额字比起以往的大了些,图样也有稍稍不同。
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这银票是假的,要么……几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一日,天公不作美,先是绵绵的阴雨飘飘洒洒,片刻后,豆大的雨滴便倾盆而至,在空中坠连成一条线。
街上的小贩纷纷收了摊,匆匆忙忙的归家,一队身穿盔甲的禁卫军锵然围住户部,另分出几支去往各家未上职的户部官员的府邸,最后一支去了锦衣卫。
锦衣卫南北镇抚司设在一处,沈恪是北镇抚司镇抚使,掌诏狱,陈方是南镇抚司的镇抚使,主管锦衣卫纪律。
而那肃然而来的禁卫军,去了南镇抚司,片刻后,陈方被带了出来。
“做什么?我可是锦衣卫镇抚使。”陈方只会一些花拳绣腿,自是挣脱不了,只能对着抓他的禁卫军咆哮,表达他的怒气。
“陈大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那人使了个眼色,左右禁卫军上前,将陈方押走了。
陈方只来得及回头,对身后的跟班们道:“去找父亲救我,听到没有。”
跟班点点头,转身向后院跑去。
沈恪站在廊下,隔着雨幕,神色有些模糊,片刻后,忽然偏头看向身后。
雨坠珠连,廊边水花飞溅,那处空无一人。他微垂了眼眸,转身向书房走去。
廊下柱后,一抹空青色裙角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沈尽得了消息,匆匆穿好官服,打算去往宫里,临走前,忽然转了个弯,去到沈恪书房。
“郭汾的案子是你负责的。”沈尽面无表情道。
沈恪放下手中的书,墨色的眸子平静看向眼前的男人,没有丝毫感情。
“这是命令,不是和你商量。”
沈恪冷笑一声,一只手在桌面上轻点,身子渐渐靠向身后的椅背,血色的耳坠闪着邪肆的光,“如果我说不呢?”
沈尽面色一青,他常年处于高位,也早就习惯了眼前这个儿子对自己的顺从,却忘记了这是一头会咬人的狼。
阴暗的眼眸里情绪几番变换,沈尽咬了咬牙,狠声道:“我可以告诉你。”
沈尽淡淡瞧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我信不过你,现在就说。”
沈尽紧紧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面上的神色陡然一松,缓缓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有一口没一口的轻啜着,“没了陈方,我还可以有其他儿子,而你……只有这一次机会。”琇書蛧
轻点桌面的手指不动了,沈恪沉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很陌生,却占着他父亲的名头二十年。
“好。”
沈尽闻言嘴角渐渐咧开,最后甚至张狂的笑了起来,“暮朝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放心,会让你们团聚的。”
笑声陡然收住,沈尽阴测测看了沈恪一眼,转身离开去了宫里。
男子静静坐在桌前,房内光线变换,夜色逐渐染上高悬的天空,许是想要下完春日里最后一场雨,浓厚无际的乌云笼罩着这片大地,空气里泛着一丝丝沉闷的雨汽。
陈方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前院传来,沈恪缓缓站起,推开门。
房门外一队禁卫军正候在院中,当先一人正抬起手准备敲门,见沈恪走了出来,赶忙垂头恭敬道:“沈大人,走吧。”
沈恪点点头,下意识扫了一眼院中,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这样做了。
禁卫军催促着,他收回眼神,和他们一起离开了锦衣卫。
“听说没有?”
“咋的了?”卖包子的小贩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一脸好奇的凑近。
旁边卖烧饼的小心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昨儿个好多朝廷官员被抓了。”
卖包子的闻言,转身就想走,“这有啥子稀奇的哟,每月都能看见锦衣卫抓人。”
卖烧饼的赶忙拉住他,“这次不一样,锦衣卫头头被抓了。”
“哪个哟?”
“就那个,诏狱那个。”
“啊,他啷个被抓了嘞。”
“哎哟,你听我说……”
“老板,买两个包子。”
卖包子的赶紧挣脱卖烧饼的手,笑着道:“来了来了,要几个嘞?”
卖烧饼的拍了拍围裙上的面粉,瞅了两眼,回了自己的摊子,嘀咕道:“烧饼也很好吃啊。”
周舟看了眼前方斜坐在太师椅上的陈方,偏头和小五嘀咕道:“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大人……还回来?”
“那当然,这北镇抚司可是大人的地盘。”周舟瞥了一眼小五,义正言辞道。
小五噎了一下,心想,不是大人愿不愿意回来,得看大人能不能回来。
陈方还在训话,小五抬头看了一眼,暗暗摇了摇头,指挥使大人也是,居然用自己的亲儿子换这个混不吝。
“从今往后,南北镇抚司就亲如一家了。”陈方喝了一口小跟班递过来的茶,换了一边翘起二郎腿,“本来大家就是在一处院子,虽然职责不同,但都是锦衣卫,就那沈恪,若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这么生分。”
“这样吧,南镇抚司的办公地方宽敞明亮,让给你们,南镇抚司的就委屈一点,用你们的。”
北镇抚司一行人顿时瞪大眼睛,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怎么这么高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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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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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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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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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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