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下一瞬,两人交换了,桌上的耳坠晃了晃,似是没站稳。
酒意陡然传来,沈恪半撑着头,长睫微垂,眼神半明半昧地看向耳坠。
沈恪不常饮酒,酒量自然算不上好,更何况……姜辞喝这酒,入口甘甜,但后劲却是十足。
醉酒的眩晕感消失,姜辞乐得在桌面上颠了颠。
“今晚我用你的名义请锦衣卫们吃了饭?”
“为何?”
“陈方身边总有一大群人,但……你只有一个人。”
骨节分明的手在桌上轻点,片刻后缓缓伸出指尖覆在耳坠上,然后……滚了滚。
姜辞:……
“有点晕,而且,我看不见了。”姜辞控制着耳坠,轻轻挣扎。
指腹传来细微的摩擦,带着玉质品的冰凉,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
“为了我?”
“不然呢,你将功劳给了陈方,兄弟们有些气不过嘛,安抚安抚,怎么样,我做的还可以吧。”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傲娇。
“兄弟?”
他不再滚动耳坠,而是半撑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上面的金钩。
“不会有人因为一顿饭成为兄弟。”
姜辞正要反驳,沈恪接着道:“周舟除外。”
“可是,今晚他们看起来都很好说话啊。”
“只要我还将功劳让出去,他们心里总会有不满的时候。”
“那……你会吗?”
“会。”声音清清淡淡,毫不迟疑。
“因为你想从沈尽那里知道的那件事?”
沈恪没有回应,即使醉着酒,依旧将那件事埋在心底。
姜辞有些气馁,又有一些别样的陌生情绪缠绕在心间,让她有些闷。
“这样你会没有朋友的。”
沈恪轻笑一声,淡淡道:“你活着的时候有很多朋友?”
“咳,本姑娘人见人爱,自然是有很多朋友。”她语气虚的不行,任谁听了都知道是假话。
沈恪嘴角上扬,压低了声音,笑得肩膀微微颤动。
姜辞悚然,不对劲啊,“你……喝醉了?不对,是我喝……你醉了。”
眼前的男子笑得更加厉害了,眉梢皆是笑意,眼角带起一抹绯红。
“你够了啊。”
沈恪继续抖。
姜辞控制着耳坠在他指尖狠狠地跳了跳,随后颓然靠在他掌心,羞恼道:“好吧,我承认,我没什么朋友。”
“那你还让我交朋友?”沈恪收了笑意,只在嘴角留了一个淡笑,就着耳坠的姿势,拢了拢。
“所以我以前偶尔有那么一点点无聊。”
“真的只有一点点。”姜辞轻声道,随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是没有机会了,但你还有啊。”
他应当有三五好友,兴趣相投,少年恣意。
沈恪眉梢轻挑,轻笑道:“再来几个像你这样的?”
嘿,姜辞不乐意了,“本姑娘那可是独一无二的,你想找,那可不容易。”
“我告诉你……”
月色透过雕花窗桓,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身披月芒的男子半撑着头,目光柔软,嘴角带笑的看着掌心一动一动的耳坠,娇俏的少女声音从里面传来,给这片清冷的月光,带来丝丝暖意。
*
一品楼的宴请,改变了众人的关系,又好像没有变。琇書蛧
锦衣卫们酒醒之后,对待沈恪,依旧尊敬畏惧,并不如酒后那般亲近,私下里倒是没再有不满的言论出现。
周舟嘛,食令智昏,沈恪俨然成了他亲哥一般的存在,整日里跟着沈恪来来往往,扰得沈恪不胜其烦。
“怎么样,还是有点用的吧。”姜辞有些小小的得意。
虽然只成功攻略了一个人,她也是相当满意的。
沈恪冷笑出声,抬眼看向跟前正在磨墨的黑俊青年,“你的公文处理好了吗?”
“好了好了,要给大人过目吗?”
“不必。”
……
一个时辰后。
“大人,要喝茶吗?冷的,热的,还是不冷不热的?你要什么样的我都能准备。”
“我要你滚。”
“好嘞,大人,明儿见。”
……
“哈哈哈哈哈,周舟怎么变成这样了?”姜辞在耳坠中乐不可支,带得耳坠不住的晃动。
沈恪翻了一页书,慢声道:“许是想着哪一日等你再带他去一品楼。”
“我才不带他去呢,昨儿可花了我两千两银子。”
“你的?”他放下书,轻笑道。
“额……你的,听小五说,两千两好像还挺多的。”
“是挺多,够在城郊买个小点的宅子,所以,你打算怎么还我?”
“你可是同意了的。”姜辞有些着急,怎么忘记了沈恪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
正要再说,门口传来响动,陈方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飞鱼服并不合身,略有些松垮,他不自在的扯了扯,顺手拂过腰间的血色玉佩。
这衣服是沈恪那死去的嫡兄的,沈尽这个疯子,居然拿死人的衣服给他穿,若不是还没将锦衣卫收入囊中,他才懒得伺候。
“你在和谁说话呢?还挺热闹。”
“不会敲门?”沈恪沉着脸,冷声道。
“咱们之间,何须这么多规矩。”陈方不住的张望,想要找出房中藏着的人。
“有事?”
锦衣卫统一的住所并不大,一眼看去,就知道房中并没有藏人,陈方收回四处打转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得意,“郭汾的案子已经将相关文书归入档案了。”
“案子还没查清楚,你就结案归档了?”沈恪蹙着眉头道。
“是又如何。”
别以为他不知道,结案须得将相关的证据和文书归,以示此案了结,之后再查需要经过指挥使的同意。
他只要早早结案,将功劳定下来,这件事就没跑了,若是晚了,指不定沈恪会后悔,将功劳抢走。
陈方轻轻晃动着脑袋,眉间尽是得意和不屑。
沈恪打量他两眼,随即垂头继续看书,指尖慢条斯理翻过一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随你。”
陈方阴狠的笑了笑,他就看不惯沈恪这副样子,像是他做什么都撼动不了他,也影响不了他。
他看了沈恪两眼,刚转过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嬉笑道:“可得把小姑娘藏好喽。”
手中的书骤然收紧,沈恪缓缓抬眸,神色平静的看着他,“出去。”
陈方无所谓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沈恪的房间。
待陈方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姜辞方才大喘了口气。
“他听见我的声音了?”
“可能是。”
“那怎么办?”
沈恪蹙了蹙眉,垂眸片刻,将耳坠摘了下来,“陈方身上有一块血玉,这个耳坠……是用那块玉的废料做的。”
“你怀疑他能听见,是因为那块玉?”
“有这个可能。”
若是她和沈恪交换时,出现意外,换到了陈方的玉佩上,或者更坏一点,换到了陈方身体里,而陈方进了沈恪的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可以将玉佩拿走吗?”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两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毁掉血玉,只要沈恪舍得耳坠,就能永绝后患。
姜辞有一丝期待,但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想从沈恪那里听到些什么,只是心里莫名的揪紧。
“好。”
男子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像是乌云蔽日前的那阵风,轻轻柔柔,但乌云尽散,阳光重回大地。
“嗯。”姜辞声音微微上扬,是掩不住的雀跃。
*
陈方的玉佩被沈尽要求每日带着,片刻不离身。
这日,陈方剔着牙,踢踢踏踏从一品楼里出来,迎面撞到一位粗布麻衣的糙汉子,那人低声道着歉,微垂的头看不清神色。
陈方理了理衣衫,不耐烦的摆摆手,“大爷最近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滚吧。”
“多谢。”
陈方摇摇摆摆的走远了,那人走过一条街,在下一处,转身向一旁的小巷子里走去。
墙角转弯出,斜斜伸出一只修长的手,那汉子回过头谨慎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人跟踪,小心翼翼的拿出怀里的东西,那是一块精美的血玉。
那手收了回去,转而递出一袋银子。
汉子赶紧接过,掂了掂,旋即转身离开。片刻后,角落里走出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血玉在指尖转了转,沈恪淡淡道:“放心了?”
“嗯嗯,放心了。”姜辞重重点头,像是怕沈恪感受不到,控制着耳坠在他掌心蹦了蹦。
“你可是又欠了我不少银子。”
“记着呢,记着呢。”耳坠又蹭了蹭,沈恪收回耳坠和玉佩,无声的笑了笑。
锦衣卫官署,沈恪房间。
血色玉佩放在桌上,姜辞忍不住好奇,凑过去瞧了瞧,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又靠近了些,嗯……没有危险,反而有些暖和,想了想,她索性控制着耳坠跳到玉佩上,躺着不动了。
片刻后,小五匆匆走了进来,满脸喜色地开口道,“大人,你让我找的玄一大师找到了,已经送上了大人的印信,大师下个月会游历到京城,届时会来锦衣卫。”
沈恪闻言,下意识看向了躺在玉佩上的耳坠。
只见原先还蹦蹦跳跳的坠子,此刻一动不动躺在玉佩上,像是失去了生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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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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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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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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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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