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撑着小舟,嘴唇紧抿,女子半垂着头,背影僵直,扶在船沿上的手因为紧张似是有些颤抖。
与其它小舟保持着同样的速度,隐藏其中。
小舟渐渐驶离舞船,就在即将靠岸那一刻,两条原本游弋在舞船周围的小船,加速驶了过去。
小舟上的两人原本就处在极度紧张之中,见到如此情形,脸上故作平静的面具一寸寸龟裂,露出其下因为仓惶无措而惨白的脸。
平静的水面因为骤然加入的船只荡起波澜,不少小舟不得不改换了方向,避免撞上快速行驶色那两条船。
那小哥和舞娘的船只慌乱起来,随着周围小舟的远离,他们成了追击的靶子。xiumb.com
舞娘惊惶站了起来,回过头看向追来的船只,美丽的面容脆弱绝望。
“真的是她。”姜辞看清了舞娘的容貌,只是,小舟上的女子虽然依旧很美,但较之台上时的容颜,却失色不少。
难道是隔的太远?
姜辞来不及细想,下一瞬,沈恪回到了身体。
沈恪神色恢复了平静,仿佛上一刻焦急让姜辞追上去的人不是他。
漆黑如夜的眼眸看着舞娘小舟的方向,嘴唇轻抿。
片刻后,他撑着窗沿,从二楼翻身跳到了甲板上,身姿敏捷的避过船上众人,闪身进入船舱之中。
男子和舞娘在被发现那一刻,就慌了手脚,小舟在水面打着转,就是无法前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追来的小船逼近。
三条船相接,小舟被夹在中间。
小船上两个身着黑色短打上衣的青壮男子,撩了撩衣袖,站上小舟,狞笑着将手伸向小舟上的男女。
周围的船只远远停在水面上,不敢靠近。
舞船虽是个做生意的地方,但里里外外依旧有着许多粗布黑衣的打手。
上船的客人,都不敢闹事,更何况是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那男子和舞娘被带回了舞船,随着那些青壮男子进了船舱。
舞船有两层,一二层是上船的客人可以进去参观的场所,至于甲板下的船舱,有侍者说是他们休息的地方,不让客人们靠近。
守在船舱口的打手因为上了追舞娘的小船,倒是给了沈恪方便。
船舱内,确实是一排排简陋的房间。
沈恪扫了一眼身后,回过头,伸手小心打开其中一间的房门。
原本放一张床都闲挤的房间里,满满当当,放了两张床,只留下能放一只脚的过道,一眼望到底。
“这么小!”姜辞大为惊奇,虽然她住的耳坠也小,但她没有实体,住起来倒也不觉得狭窄,这里可不一样,住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将门恢复原样,沈恪转身走到最里间。
那里位于船尾,房间不再是面对面分裂开来,而是在最里面联通在一起,成了一个有小半个船舱大小的房间。
他侧耳听了听,门内是一片寂静,没有人。
伸手推开一条人宽的缝隙,沈恪侧身闪了进去。
房间上方有着不大不小的两个窗口,窗外的月光在房间里撒下一片银辉。
借着月光,一人一魂看清了房间内的东西。
这里看起来像是杂物间,堆放着各式各样的货品和装着货品的箱子。
沈恪走上前,修长的手指覆上箱子,缓缓扫过上方的纹路。
“箱子有什么问题吗?”姜辞问道。
沈恪去飘香鸡仓库那一晚,姜辞呆在刘府,并未跟随,所以并不知道舞船杂物间里的箱子和仓库里装郭汾赃款的箱子是一样的,就连上面的纹路也别无二致,显然是出自一家之手。
沈恪抬头,眼神在房间内的箱子上逡巡,片刻后,停在一处。
房间内虽然都是箱子,但大小不一,沈恪找的,是和仓库内放着的一样大小的箱子。
打开箱子,内里放着的是整整一箱的宝钞,他打开附近的箱子,也是宝钞。
沈恪在京城将郭汾府邸查抄后,马不停蹄的赶往山东,距今不过才小半个月。
而从京城返回的舞船,除了要在京都大运河沿途各港口停靠表演,偶尔还会驶进河流分支,到达沿途各县,路上的时间自然比沈恪他们长。
而飘香鸡仓库里找到的账本上,每日收入总额最多的时日,正是舞船在清水县停靠后的那几日。
这几箱宝钞,应当是郭汾出事之前就送上了舞船,借此送往清水县。
姜辞扫了一眼箱内的宝钞,脑海里一丝画面闪过,这个样式好像有些熟悉。
“沈恪,你的银票能拿出来看一看吗?”
沈恪闻言,掏出了怀里的荷包。
荷包因为没了碎银子的支撑,显得颇为单薄,沈恪眉梢微挑,拿出了银票。
沈恪的银票和箱子里的图案上有一些差别,箱子里的宝钞,表示面额那一处的字,更大些。
“这是假的?”沈恪皱眉比对着手里的两张银票。
“不是,箱子里那些是新制定的样式,原本是准备下月发行。”
耳坠里少女的声音变得从未有过的严肃。
沈恪自然知道下月发行的宝钞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户部里出现了蛀虫,而这件事显然不是郭汾一个人能办到的。
郭汾身后或许有一条很长的利益链,而仓库里的那些银两,并不全是他受贿所得。
沈恪之前有些疑惑,来往山东的路上他遭遇了第一次袭击,在去往飘香鸡那一晚遭遇了第二次。
牢狱中的刘怀和冯生承认了第二次刺杀是他们的安排,但是对于第一次的刺杀却拒不认罪。
现下倒是解释的通了,第一次的刺杀,应当是郭汾背后牵扯的那些位高权重之人。
他们怕沈恪会查出郭汾背后的秘密,所以痛下杀手,想阻止他到清水县。
沈恪垂眸看着手中的两张银票,片刻后缓缓道:“你为何会知道这是下月发行的宝钞?”
“我……我在宫里晃荡的时候,无意中听见陛下说的。”姜辞支吾道。
她自然不是从父皇那里听说的,而是亲眼见到的。
户部早前写了奏书,向父皇提请改变宝钞上的部分字体大小,还附上了改制后的宝钞图样,和沈恪手中的一样。
父皇批准了,并且下令发行的时间定于四月。那时她正在御书房给父皇磨墨,扫到一眼奏章上的内容,便记下了。
沈恪闻言,将手中的宝钞揣到身上。找了个角落掩藏身形。
片刻之后,小舟上的舞娘和男子被带了进来,狠狠摔在地面上。
“慕枝,船里待你不好吗?你居然想要逃跑。”妩媚撩人的声线从门口传来,堵在门口的打手顿时散开。
火红的衣裙,艳丽的面庞,一把金莲红丝团扇悠悠轻晃。
雪娘淡淡扫了一眼慕枝身旁的男子,嗤笑道:“而且还是这样的人。”
男子感受到雪娘灼人的视线,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慕枝看了一眼男子,美丽的眼眸中划过淡淡的失落,片刻后抬头注视雪娘,沉声道:“雪娘,我今年二十五了,在船里呆了十年。”
雪娘手里的团扇依旧轻轻摇着,不见半分动容。
“我要离开舞船。”
团扇缓缓停住不动了,雪娘转过头,扇子指向跪坐在地的男子,冷笑道:“为了他?”
慕枝顺着团扇,转过头,看向那男子,柔声道:“是。”
闻言,雪娘手里的团扇重新摇动起来,淡声道:“你确定你的李郎能够托付终生?”
“你、你早就知道了?”慕枝眼眸微瞪,不可置信道。
雪娘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手里的团扇摇晃得轻快了一些,“你可是我们舞船最值钱的财产之一,当然得仔细注意着些。”
李平闻言,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紧紧盯着雪娘没有吭声。
“这样吧。”团扇在手里轻轻一敲,雪娘饶有兴致道:“当初一百两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你,舞船培养你这些年……嗯……就收你一千两,我就将卖身契还给你,如何?”
慕枝面上一喜,转过头看向李郎。
李平垂着头,嘴唇紧抿,半晌没有吭声。
“李郎?”慕枝伸出手,拉住李平,语气有些疑惑。
这些年,她也存了些体己钱,虽然不多,但一千两是有的,早前,她将这些钱给了李平。
李平被拉住的手狠狠一扯,甩开了慕枝的手,跪行到雪娘跟前,乞求道:“雪娘,放过我吧,我以后一定离舞船有多远就多远,绝不靠近。”
雪娘垂眸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见眼前的人没有答应,李平犹豫片刻,沉声道:“也绝不会靠近慕枝。”
慕枝在听到李平那句话时,浑身就像被骤然抽去力气一般,颓然跌坐在地,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甲板上,清脆作响。
雪娘瞧了一眼慕枝,转过头看向李平,似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一千两没有吗?很划算的,以后可就没这机会了。”
“我……我,我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咱们慕枝可是给了你两千两。”
李平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骤然抬头,“你……是你,是你让人带我去的,对不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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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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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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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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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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