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横七竖八地枕在周析身上,周析也从来都随着他,甚至还将手轻轻搭在梁靖身上。
但也不知梁靖这小崽子是到底是真梦抑或是假寝,双眼是紧紧闭着,甚至时不时还有两声鼾声
只是那只爪子,总是不安分地在周析身上到处乱跑。
就是周析本来睡得好好的,梁靖的手要乱摸乱窜也不是头一回,周析也都无所谓。Χiυmъ.cοΜ
直到梁靖的手有意无意间又往那不该去的地方探了探碰了碰。
梁靖这会儿枕在周析身上,也没有面对着他,周析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梁靖都是听不见。
就是听得见,也必定装作听不见。
周析便干脆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
谁知梁靖尝试着挣脱了两下却不得逞,忽然便气势雄浑地嚷嚷:“周析!你还欠着小爷我银子!”
周析的手顿时松开。
梁靖的爪子又继续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
只是周析心里忍不住骂道。
我去你娘的江中八门。
他娘的一群狗狐狸。
二人便是这般睡睡醒醒一直耗到傍晚,周析忽然被屋外一阵清脆的铃铃声闹醒。
他先自己起来了,回头看着梁靖正睡得香,本想着让他继续睡,可周析只动了动身子,梁靖又嚷嚷着自己饿了也要跟着起来。
二人随意披了件外衣便往外走,谁知一开门,远远便瞧见杜守心带着赤霞跟珈儿坐在院子那杏花树下的小石桌边儿上。
珈儿一听到开门动静,便立刻铃铃铃地冲向周析。
周析顿时停在原地,有些意外地看了看珈儿又望了望杜守心,最后也只是笑着迎上前。
他一手扶着腰在珈儿面前弯身,一手又摸了摸珈儿脑袋,温和地笑着说:“一个月不见,珈儿长高了。”
“那是,”珈儿立刻笑得洋洋得意,“我可是有吃饭的,师父可是说了,要是吃了饭还不长高,那就是对不起那米饭了。”
“是,”周析忍俊不禁地点点头,赞同说道,“斋主说的对。”
周析还站在门前和珈儿你一眼我一句的,身边的梁靖目光却是被那坐在石桌上磕着瓜子儿的杜守心吸引过去。
梁靖越看越是皱眉,他走到杜守心面前坐下,杜守心也不理会他。
梁靖极其怀疑地盯着她,问道:“您老人家不会为了蹭小爷这点儿瓜子儿才拖家带口地往小爷府里来的吧?”
杜守心顿时将自己刚磕掉的瓜子壳儿一扔扔到桌上,抬头狠狠瞪了梁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想到你这破长春府来?还不是那丫头,隔着俩大街都说路过,非得过来蹭一碗甜汤...”
“那不也只能怪您老人家,”梁靖幸灾乐祸地瞥了杜守心一眼,也跟着磕着瓜子儿,边故作感叹地摇头说道,“这柒月斋听着名生响当当的,谁知道里头是连一碗甜汤都不让人家孩子喝...这叫什么,金玉其外...”
“梁靖,”杜守心也不抬头看向他,只是一边继续磕着瓜子,一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要是再说多一句话,我今晚就给周析的药里下药,我可知道有些药我下了,到时候喊着亏的可是你这臭小子了...”
“杜守心你个妖婆...”梁靖顿时气急败坏地喊道。
“有够胆再说一次?”杜守心看都不看梁靖,仍然磕着瓜子地说着。
梁靖还想继续骂,而这时刚好秋书正端着三碗甜汤来到他们跟前。
珈儿一见到秋书端着那甜汤走走来,便牵着周析的手就要走上去。
只是周析却是没有立刻跟着走,从怀中将那一个小荷包拿出来递给珈儿,又对着珈儿莞尔说:“我离开前你给我做的桂花糖,我这一路都吃了,你若有空,能不能再给我做一些,我很喜欢。”
珈儿一见自己做那小荷包被周析保存地好好的,她心里顿时欢欣。
她连连摆手,不以为然地笑着道:“这有什么的,你们不在这些日子,我还老过来你这儿喝甜汤呢,就那点儿桂花糖,小事一桩,包我身上。这小荷包我送你了,你收好,那桂花糖过几日我就给你送来!”
珈儿说完,又拖着周析的手便往桌子边上走去。
只是周析垂下眼帘,便看到珈儿手腕上那几只银手镯。
更加是当中那一只,和自己外祖母留给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只。
之后珈儿欢欢喜喜地吃着甜汤,等赤霞吃好后,杜守心给赤霞使了个眼色,赤霞也马上会意。
赤霞走到周析和梁靖身边,先示意着周析给他把了一次脉,又给不情不愿的梁靖过了一次。
周析二人虽然一下子有些莫名其妙,面面相觑之余,但也是给他把了一次脉。
事后赤霞将那脉枕收好后,自己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却皱了皱眉,对杜守心说:“师父,周先生早前中过的毒,可就是昨日您给我看的那一种?”
杜守心一边吃着甜汤,一边点点头,冷漠说道:“继续。”
“先生虽然看上去脸色略有苍白,但脉象而观,是并无大碍。甚至先生早些时候一直被强行压下的肝火,如今也是有所而去。先生只是舟车劳顿,未有休息好,先生身体底子本来良好,稍微休整几日,便是无恙。”
“另外那位呢?”杜守心一边吃着,看都不看赤霞一眼,一边又问。
赤霞仍是颔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殿下早前是受了些伤,但心宽气正,气正而体良,尽管还未检查伤口,但只依脉象及脸色而言,殿下如今也不若有虞。仍是旧话,舟车劳顿,好好休息便是。至于殿下的常年的头痛症,殿下还是要按时用药,及时复诊,才能有效缓解。”
杜守心听到这里,也刚好将最后一勺甜汤送到嘴里。
她回头满脸戾气地分别瞧了周析和梁靖一眼,挑眉点了点头。
回头见珈儿也将碗里的吃得干干净净了,杜守心还不忘一脸嫌弃地拭去珈儿嘴角的汤渍。
只剩周析和梁靖二人,依然莫名其妙地看着杜守心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行为。
紧接着杜守心又吩咐了秋书他们一句,让他们记得去拿药,又左右打量了周析二人一眼,便带着赤霞跟珈儿离开离开长春府。
看着那三人乘着金光灿灿的晚霞离开的背影,他们一句话说不出来。
“杜守心她今儿怎么了?”梁靖忍不住问道,“她以前可不像这么好心殷勤,没人叫她她就亲自上门给小爷把脉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周析才回头看了梁靖一眼,抿嘴笑了笑,伸手将梁靖额边的碎发拨开,然后说道:“斋主大概是早前在仙寿趁你昏迷不醒还打你踹你,现在良心发现了。”
只是二人再往里走的时候,周析忽然皱眉自言自语问了句:“赤霞,今年看着样子,是不是也该有十□□左右了?”
梁靖偏着头想了想,点点头,又问:“是差不多了,怎么了?”
周析却摇了摇头,垂头看了看自己手上那串红珠,神色有些沉重地说:“没什么。”
那晚二人也还是在书房处理着公务,到了将近三更时分才回房休息。
只是周析睡前忽然又交代了一句,子誉,明日你不要上朝。
七月初二,天晴,气朗。
早朝结束之后,太子梁尧和一群官员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刚走到宫门前和众人分别道别后,却蓦地看到一个白衣人影在宫门不远处一茶寮坐着。
周析瞧见梁尧正皱眉看着他时,还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梁尧走到周析身边时,周析已经放下一锭碎银便起身。
周析走到梁尧面前,漫不经心地稍微颔首,笑着说道:“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空,叙两句旧呢?”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身后还有梁尧的几位家将不远不近地吊着。
周析挽珠的手反负身后,另一手横在腰前,神色淡然,目视前方。
梁尧身上端然朝服,风华正茂,英姿勃发。
梁尧也没有看向周析,便沉声说道:“叙旧便免了,周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太子殿下快人快语,那客套话,我便省去了,”周析依然浅淡笑着,“昨日小侯爷卖了你一个人情,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要卖人情于你的人比比皆是,小侯爷这么一份人情,对于太子殿下来说,自然就是无足轻重。但是人情这种东西,在庙堂里,说到底就是你买我卖,你情我愿,既然如此,我今日来,便是想再跟太子殿下你,做一笔交易的。”
“做交易?”梁尧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为何梁靖自己不来?”
“因为我是小侯爷府上的谋士,门客,”周析镇定自若地说,“这些,便是谋士要做,且应该去做的事。”
梁尧听到这里,脸色骤然顿了顿,却没有再打断。
周析便又继续说道:“太子殿下眼观八路,耳听四方,相信太子殿下应该有所耳闻,如今燕西有乱,其主其心叵测,早前小侯爷在朝廷上提出要加派边疆防守的事,也并非空穴来风。而我斗胆猜想,当时太子殿下你的人非要将小侯爷提出这一遭往死里摁去,倒也不是说完全不相信,只是想着打压罢了。但是今时今日的势态,太子殿下是聪明之人,我想太子殿下心里也有所衡量,倘若燕西当真有异心,就算如今让你坐上那位子,四面楚歌,八方遭敌,国不能稳定下来,那个位子如此至高,更加是摇摇欲坠,而到那时候,你我皆在覃国,跟本就是玉石俱焚,两败俱伤。”
梁尧听到这里,方才脸上的不屑早已丢得一干二净,他一直看着前方,眉心却多了些顾虑。
周析也没有看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其实小侯爷一直以来这般以卵击石地拼命要与你争抢那个位子,无非就是担心他日太子殿下你即位之后,会对他,对钟平一脉,甚至淄亭,鸿策赶尽杀绝,但其实说实在,小侯爷他自己本人,对这个位子,根本没有一点兴趣。”
梁尧这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周析也跟着他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梁尧,低了低头,才继续波澜不惊地说:“其实到了这时候,你和小侯爷再争,也是没有丝毫意义了,还不如你们兄弟二人,想想如何守好覃国,守好汝平,为自己将来多多筹谋?”
梁尧这时才忽然冷声问:“如何交易?”
周析胸有成竹地笑笑,又说:“太子殿下他日即位,让小侯爷携亲眷归地铎川及楦遥以下六城,并不予苛法,铎川及六城仍为覃属地,年年岁贡,税赋不减,但朝廷不可干政。只要太子殿下如今一句应承,小侯爷定立刻松手,不再和殿下在那条夺嫡的绳索上再有拉扯,甚至,还会尽力解除如今覃国危机。”
“太子殿下,你,意下如何?”
周析当时也没等梁尧给出一个答复,二人对视良久,周析也只是淡然笑笑,又点了点头,便转身扬长而去。
梁尧当时看着周析一步一步离开的背影,过了许久,他才蓦地转身,神色凝重地往宫中快走回去。
他一进宫便立刻去到张王后的宫中,张王后也被他的忽然而至吓了一跳。
梁尧去到张王后殿中,遣去旁人门关上后,梁尧便立刻便问道:“母后,早前是不是听你提起过,您宣国母家张家主脉里面,这一辈出了一位有才之士,年少,但聪明绝顶,胆识过人,深得宣平公赏识?”
张王后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才说:“是有这么回事,我也是听长嫂前来探访时提起过,是家中大哥的亲儿子,名叫...好像是叫张凤行的,子铖,这是怎么了?”
“母后,能不能,将这位张公子,请到我汝平幕府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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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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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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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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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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