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她才伴着金灿灿的霞光,带着一身的汗水和丫鬟有说有笑地回到自己府上。
谁知她刚从车上下来,便瞧见长春府上那以前打过几次照面的小厮正托着一朱红盒子往府里走去。
李师彦一瞧见那小厮,眸上顿时发光,她立刻跟上前,问是不是长春府让他们送来的。
小厮连连说是,李师彦当下转身便想着出府,立刻去找他她小青哥哥。
谁知她刚跑出两步,闻声走出的李若愚便一把将她喝住。
李若愚瞧着李师彦满脸兴奋,忍不住低声斥道,你看看你,还有没有半点未出阁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成天到晚就往人家府上跑去,没些规矩,成何体统了。
再说,你还怕那小子回来了,能不到咱家来。
李师彦本还想分辨两句,但又瞧见李若愚神色严肃,不好逆了自己兄长的意思。
她也只好只撇撇嘴,然后十分不情愿地睨了李若愚一眼,然后便往那小厮边上走去,伸手就要揭开那盒子的盖子。
那小厮这时候才跟李若愚说,这些都是长春府上,周先生让送来的。
李师彦一听,刚碰到盖子的手顿地停了下来,眨了眨眼,回头和李若愚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另一边,昨日周析是说了让梁靖今日暂且不要上朝。
而昨日早朝之后,覃王也是有和梁靖说过,大病初愈,而且如今朝廷之中事务也并非繁重,如果他是觉得身子不爽快,或是起晚了,大可便在府里好好休息,不必再多有一趟奔波。
如此下来,四舍五入,梁靖也算是得了旨意,又心安理得。
今日周析起床离开的时候,他双眼都没有睁开,又腻了周析好一会儿,周析好不容易哄得他再睡下后才抽身外出,梁靖也是一觉睡到自然醒来。
醒来之后,伸了伸懒腰,换了套衣裳,便大摇大摆地往李府而去。
谁知这刚跨过他们家府门门槛,里头早得到消息的李师彦便已经兴奋不已地随着小步子跑着出来。
梁靖一见到李师彦,也快步走上前,伸手轻轻摸了摸李师彦侧边脑袋,笑着道:“怎么?一个多月没见,我们家师彦是不是想小青哥哥了?”
李师彦本还是笑意盈盈地拽住梁靖手臂就要往里走。
倒是梁靖这么一说,李师彦却忽然佯作生气地转头对梁靖嗔道:“师彦从小把你也是作亲兄长一般,小青哥哥哪次出城,师彦是不担心的?也是枉费了师彦一番时时记挂的心思了,两年前小青哥哥从北边回到汝平,一进城便先去瞧了红绫姑娘,这两年后,小青哥哥是回来了,也不给师彦传个信,就是府上送了一盒妃子笑,也不是写着哥哥的名字,这便算是完事儿了,这可真叫敷衍了...”
李师彦就走在梁靖身边,而且说着这番话时一直面对着梁靖,梁靖时不时回头看她,也算能知道她说的什么。
只是因为听清了,心中更加哭笑不得,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才摇摇头,笑着继续往前走。
“早些年我跟城里那些公子哥儿厮混的时候,他们总是怨着,说这天底下的姑娘,那是千样百样的好,偏生一道爱记事儿叫人不知是喜是愁。那会儿我还总是说,那不过就是你们遇到的姑娘如此罢了,说话总不能一竹竿打死一船人的,就小爷我认识的那些姑娘,可每一位都是大方得体的,”梁靖一边往里走,又将手从李师彦怀中抽出后,勾在她肩膀上,一边又笑着道,“哎,想不到啊,如今是连师彦也要来挤兑我了...”琇書網
“小青哥哥借此言他的本事儿可是越发进益了,”李师彦故作嗔怒地瞪了梁靖一眼,却也是笑着两只手攥着梁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说道,“师彦早前还让二哥多些来寻小青哥哥,得一些讨女孩子欢心的法子,如今倒是得提醒提醒二哥,要知道得其精华,去其糟粕了。”
梁靖听到这里,无由又想起自己刚回到汝平那晚上,在无双二层与周析那番“杀人诛心”的对话,还有那被“杀人诛心”的师彦的二哥。
梁靖一时之间忍不住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二人这时刚走到廊下,来往的家仆婢女见到他们都点头示意,然后绕开走过。
梁靖忽然便停下脚步,伸手便到怀中要取出什么。
只是刚拿出来,目光却无意被李师彦发髻上的簪子吸引了过去。
这支白玉簪子倒不是什么贵重货色,只是玉质纯润,成色均匀,雕纹虽然简单,雕工却极为精细。
梁靖一直不怀好意地瞅着那簪子,一边将那小物件从怀中取出收在手中,一边饶有趣味地眯着眼打量了李师彦好几眼,还忍不住“啧啧”两声。
李师彦被他觑得小脸发红,一时之间便有些发急。
她心虚地瞪了梁靖一眼,便小声斥道:“小青哥哥这是哪儿学来那些登徒浪子的行为,便是这般无礼地...”
梁靖见李师彦说着说着,便要转身离开,他更加是忍不住颔首笑着又轻轻摇了摇头,才一个转身绕到李师彦跟前,拦住她的去路。
不等李师彦开口,梁靖便一手拿过李师彦一只手,摊平手掌朝上,另一只手便将手上一直攥着的小物件交到她手中。
“自己看看,喜不喜欢?”梁靖双手才反负在身后,关切且期待的目光却一直留在矮自己将近一个头的李师彦。
李师彦狐疑地觑了梁靖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包裹在上的帕子揭开,发现里面是一块淡粉玉坠子。
坠子上刻着浮纹青鸾游戏,坠子上用深棕编绳系着,坠子下方吊着红棕流穗。
李师彦略显惊喜地看着那坠子许久,梁靖才又伸手摸了摸她脑袋,笑着道:“这簪子呀,虽然简单朴素,但很适合你,比起哥哥早前送你的那些,都要合适。这会儿既然已经有人送你簪子了,哥哥也不好再凑这个热闹了...”
李师彦这时才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那坠子重新包起来收好,又故作神秘地对梁靖说:“哥哥,这坠子,怕不是你亲自挑选的吧?”
梁靖顿时皱眉,捏了捏李师彦的脸,说道:“怎么?你小青哥哥的眼光难道就很差吗?”
“不是差,”李师彦拽着梁靖手臂又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笑道,“只是不一样罢了,不过无论是哥哥选的,还是先生挑的,师彦都是真真喜欢的。”
二人便是这般有说有笑地向着李若愚书房走去。
梁靖刚推门走进去,便瞧见李若愚正坐在书桌后认认真真写着什么,听见开门声,也没有抬头去看他们一眼。
梁靖也不以为然,一边往他书房里的书架走去,一边叹然道:“行了李楚杭,红绫那事儿你也别气了,小爷我这不是还给了你俩相互陈情的机会嘛,你怎地还小气起来了?”
李若愚也还是没有理会他,只是端然坐在桌后,仍是一丝不苟地书写着什么。
李师彦一直伴在梁靖身边,陪着他往书架后边走着。
梁靖却是不客气地一直左翻翻右看看,李师彦便疑惑问他:“小青哥哥,你在找什么?”
而这时李若愚头也不抬地便说道:“在你左手边顺数第三列柜子,从下往上数第四格那长方匣子上的木盒里。”
梁靖背对着李若愚,虽然知道李若愚开口说话,却不能听清楚,刚回头,李师彦便重复了一遍。
梁靖立刻顺着李若愚说的拿到那盒子,盒子右下角角落处刻着“六芸馆”三字,一打开,里面果然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块全新的墨砚。
梁靖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盒子拿好,刚转身要往李若愚那边走去。
李若愚正将方才写着的那张纸拿起来,一手拎着一端,又在上面吹了两下,才小心翼翼地放回桌面。
这时他才稍微抬头觑了梁靖一眼,说道:“不带你这样从我这儿顺了好货儿,就拿去借花献佛的。”
梁靖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又说道:“你爹昨晚从周析那儿赢了多少你知不知道,就你爹他们仨合起来,这一晚上下来,都快掏了小爷我半副私房钱了,这会儿顺你一块墨砚,你还跟小爷我计较了。”
李若愚一边将那纸小心折好放入信封,一边又摇头笑道:“你和你家先生,在九爷庄子里不挺风生水起的吗?怎么这会儿换了个场子,手气都不见了吗?”
梁靖在一边座上坐下,李师彦也在他身边坐下后,梁靖才不以为然地又说:“你是读书人,学术有专攻这话你该听过吧?那疯子在正事儿上是有些本事,但是赌台子上的事儿,他是会摇骰,那天九牌要按着压大小的法子玩儿,他是有些手法的,也穿的不少千术,对,就九爷庄子里头那些货色,压根儿不是他对手,但是那也只是因为他聪明。可是牌九打庄,这茬子是讲手势的,别说你爹他们仨了,就是平时要八月十五使点手段,都能赢他一山儿...”
李若愚这时一手拿着那信封,又从桌上角落里取来另外一信封,紧接着又拿过一个锦盒叠在一起,才站起来走向梁靖他们。
李若愚先是把方才自己写好的那封交给了李师彦,低声吩咐着“这是爹让你送到柒月斋的”。
梁靖一听到“柒月斋”,顿时一脸看戏的神情回头满脸坏笑地看着李师彦。
李师彦脸上又染了些红晕,有些害羞地瞪了李若愚一眼,才将那信好好收起来。
李若愚这时才将手上那锦盒递给梁靖,没好气地说道:“这是我爹让六芸馆给先生定做的一块墨砚,我爹也是让你交给他,我那块也都旧了,你也赶紧放下吧,别给自己丢这个脸了。”
梁靖瞪了李若愚一眼,边低声说了句“你不早说”,边接过那锦盒。
只是他刚打开来看了一眼,却又摇头嗤笑:“周析这人,面子可是够大的,我爹堂堂一国主都还没受过你爹这等待遇,他倒是都给享受过去了。”
“我没说完,我爹让你还他银子,”李若愚忍着笑却板着脸说道,“这只是替你先置了,好让你送人家的...”
“李楚杭,”梁靖忍不住抬头怒盯着李若愚骂道,“你家最近很缺银子是不是?”
李若愚忍着笑再他面前盘腿坐下,才将另外一封信递给梁靖,低声说道:“这是九爷昨儿让我给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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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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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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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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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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