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还惊疑不定的李清玄一眼,要不是对方在这,她肯定偷偷尾随对方去了。要是四星以下,把众鬼叫出来揍一顿对方,就能交代不少情况了。
李清玄:“……”这个嫌弃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见她还要往楼上走,李清玄伸手隔空拦了下她,“这里太奇怪了,我们还是出去吧。”
唐恬十分敷衍,径直绕过去,“没事,来都来了,就看完吧。”
“……”李清玄捂额,“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万一遇上些什么,什么,”他张了张嘴,不太愿意说出那个字,“怎么办。”Χiυmъ.cοΜ
唐恬取笑他,“你不是说不怕鬼吗。”
李清玄叹气,“我现在觉得怕了。”
看唐恬已经走到前面去,一咬牙快步跟上,“我这是舍命陪君子了!”
“谢谢了,”唐恬不无诚恳地说,“放心,真要有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你这小胳膊小细腿的。”李清玄无语,说话间两人来到四楼,依然是畅通无阻。
走廊上黑漆漆的,唐恬在拐角处探头张望,没有发现任何能发出刚才声音的东西。
李清玄微松口气,瞄见少女蹙眉扫视着走廊,毫不犹豫进了医生办公室,无奈跟上,“哎,我觉得你真不是一般女生。普通人听到刚才声音早吓哭了,你还有空安慰我。你真的是为了找素材讲故事来这里的吗。”
唐恬之前装傻白甜是为了从他那套话,现在话也差不多了,鬼也遇到了,遇鬼的反应她能装出害怕,但害怕还要继续,显然不合情理。
对方怀疑也是理所当然。
唐恬眨眨眼,说的理直气壮,毫不脸红,“当然啊,我这性子就是不服输,要讲就要讲出个精彩的故事来。”还必须是真实鬼故事,为了不让节目开天窗她也是不容易。
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唐恬翻到一本记录探访人员的册子。
一页页翻过去,出乎预料的在最后一页,那一天正是6年前,发生事故的那一天。
上面笔锋凌厉地写着一个名字:李清玄。
唐恬盯着对方,“李兄,那一天你来探访过你弟弟?”
李清玄视线落到她手中那本发黄的登记簿上,想了想,“是。我记得我是早上来看望他的,一般只允许探十五分钟。我跟周医生关系不错,因为弟弟的关系还想大学读心理学,每次过来都会跟他聊一会。周医生对我也宽容,所以每次我探望的时间也比较长,大概待了两个小时。陪我弟弟在花园散了步,回房间陪他吃了饭,我就走了。”
而那次事件是晚上发生的。
唐恬拿着发黄纸张脆弱的登记表,那上面全部只有登记探访时候的时间,没有写离开的时间。
她把登记表拍了照,把东西小心装进背包里。
李清玄皱着眉连连退开,“多脏啊,你就往里放。”
“又没让你拿。”话说出口,对方不以为意耸耸肩。
唐恬心里涌上一股怪异感,她本来不是喜欢怼人的性格,面对这家伙,明明温文尔雅,她却忍不住时常来上一句--也许是因为最开始对方说要报警威胁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唐恬看了下手机,午夜十一点过了,抓紧时间往上走,李清玄看上去颇为忌惮楼上的诡异声响,从刚开始在前面带路,变成落后她两步。
唐恬半开玩笑道,“说起来,你跟你弟弟关系还蛮好。他出事了,连累了你一家人的名声,你不仅不恨他,还经常来看他。”
对于她的试探,李清玄直接了当,“并没有,他出事之前,我其实跟他关系并不好。我很忙,忙着展示自己的优秀,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跟他有云泥之别。有时候也会觉得他这样的渣滓,配不上当我弟弟。”
衣冠楚楚的男人,说出渣滓这样的词汇,脸色带着几分自嘲。
“但他出事后……”男人脸上显出一抹戚容,“父母决定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那天,他自己提前收拾好了衣物,穿的干干净净,拎着一个背包站在我面前平静地看着我。”
“他说,对不起,哥哥。”
“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时候就想那样做了。没考虑后果,什么都没想,就像是本能。他很抱歉连累了我,在我清白的履历上添上无法抹去的污名,让我丢脸了。”
“我之前确实一直那么想,听父母说要送他去精神病院的时候还松了口气,”李清玄苦笑了下,“原来我那么卑劣……不过当他站在我面前,打扮的跟我日常相差无几,神态平和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一面镜子立在我面前,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觉得难过,我们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双胞胎兄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最亲近的本来应该是我们兄弟俩了。”
唐恬若有所思,“你弟弟,是个很聪明的人。”懂得如何戳人软肋。
李清玄意有所指,“这也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总之,他那时的话深深触动到了我,我开始感觉惭愧。我特意考了离这座精神病院最近的高中,每月末以补课的借口跑来偷偷探视他。我总觉得精神病也是疾病的一种,是病就能治好。他刚入院的时候,情况不太好。周医生说他除了反社会,还罹患人格分裂症。”
“人格分裂症?”
“说是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他潜意识希望能成为我,在发病的时候,他会以为自己是我,言行举止,都在模仿我。”
唐恬一语中的,“不管是真的患病还是假的,他在增加你的内疚。”
“是……我说过了,他很聪明,他拥有着超凡脱俗的能掌控别人心情的能力。我当然更加歉疚,经常来陪他。在他住院的那两年间,我们好像回到了儿时亲密无间的感觉。两年后,他的状况也稳定下来,不再那么阴郁了,也不知是不是受我潜移默化的影响,性格也变得挺像我的,我一直给他补课,他的学习能力也没落下太多。周医生都建议他可以出院了,但是。”
“但是?”
李清玄深深吸了口气,“那一年我还没满十八岁,马上要高考了。我兴高采烈回家跟爸妈说了周医生的话,换来父母的打骂。他们骂我隐瞒着偷偷去看弟弟,说让我专心高考,其他事什么都不要管。还说……说怕他出来以后再继续伤人,满十八就要坐牢的,还不如在里面待着,也不会给我们家惹事。”
来自于亲生父母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让这个善良的男生感觉到了切肤之痛。
“那之后,几个月我都没敢去看他。之前他还很高兴可以回家了,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后来高考完后,我终于敢鼓起勇气去见他,他看上去很平和,状态挺好。他这个状态比大多数病人获得的自由度更高,甚至可以让我在院子里陪他散散步。”
唐恬敏锐地道,“发生了什么?”
喉头滚动了下,男人艰涩地说,“中途我怕他口渴去拿他的水杯,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在角落里手里拿着砖块,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砸着什么。我还以为是虫子,走近听到细碎的呜咽,他背对着我,在砸一只活生生的小猫。”
血腥的画面感扑面袭来,唐恬呼吸一窒,“我看到一个说法,虐待动物的人,潜在都是反社会人格。”
李清玄补充,“而且我因为他的关系,那几年有看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反社会人格,非常难以治愈,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治愈的。我之前还抱着幻想,看他状态也好,周医生也说他可以出院。没想到。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头,手里拿着沾血的板砖,冲着我笑的灿烂,脚边地上就是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小猫。那一瞬间,我想到他之前把邻居女孩从楼上推下去,是不是也是一样笑的很开心。”
唐恬看到他的惧色,“你怕了。”
“我当然怕了!我想想这两年他还是更以前一样,面上对我笑的时候说不定心里想杀了我,我当时就吓跑了,头也不回地……无论他在背后怎么喊我哥哥。我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所以你怀疑,是那天你不小心刺激到他了。以致晚上狂性大发,杀了所有人。”因此这么多年耿耿于怀,想进来查探又不敢,直到今天这个契机。
李清玄点头。
唐恬又问,“警察来问的时候,你有说这件事吗。”
“没有,”李清玄苦涩道,“在我心里,已经给他定了罪。怕警察查出来真的是他,到时候那些病人家属都闹着要我家赔偿,我还要读大学,我们家因为他已经受过一次罪了,好不容易摆脱以前的阴影,不想再来一次了。”
唐恬一边一间间屋子查看着,心里思量。
若是李清玄扮演一个完美的哥哥,在弟弟杀人牵连全家后,还大发慈悲毫无芥蒂,她反而觉得不可信。
会怨,也会念及亲情,在发现对方危险之后本能的逃离,这才是普通人会有的反应,也更真实。
“治疗室。”手电筒的灯光扫过蒙尘的标牌。
唐恬推门而入,生锈的锁条发出吱呀的暗响,一下就被崩断了,昭示着这里的陈旧衰败。
手电筒灯光一扫,一张上下都有镣铐的床位,桌上和柜子里摆满了她叫不出名字的治疗用品,有的看着还很瘆人。
李清玄站在门边,皱着眉,一步也不愿踏入。
见唐恬弯腰摆弄一台蒙着厚厚灰尘的仪器,李清玄说,“这是电击治疗仪。”
“电击?”唐恬诧异,“这个能治疗精神病?”
李清玄道,“现在不知道了。以前设施理念落后,什么办法都在尝试。电击是最好能够让发狂的病人安静下来的东西。”
他做了个手势,“只要按上开关,把人栓在病床上,□□拿着对着脑袋一摁。那人就会全身抽搐着,死一般平静了。一次安静不下来,就再来一次,直到屎尿流了一裤子,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唐恬被他说的不寒而栗。
李清玄看见她脸色,笑了笑,“这就觉得无法想象了?上个世纪对付精神病人的治疗手段,更可怕。”
“注射疟疾虫,拔牙切器官,脑叶切除术……对了,我记得把脑叶切除术发扬光大的医生还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
“有用吗。”唐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东西,好奇问。
李清玄道,“变成安静的白痴了,某种程度也算有用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眸中闪过浓厚的讥讽,这让他看上去有几分刻薄,只是眨眼又恢复如常,斯文有礼,让唐恬以为是错觉。
“三楼以下的轻症病人很少用到这个,但四楼以上的重症病人,隔三差五就会被带来这个房间。”李清玄站在门口静静说,“以前我来探望弟弟的时候,隔着窗户看到病人在里面的样子。除了电击,常用的还有灌水,针刺,放血……为了让发狂的病人安静下来,也是想尽办法。”
唐恬唏嘘,“这些病人真可怜。”
“这就可怜了?”李清玄似笑非笑,“他们闹起来的时候你是没看到。这家民办精神病院,收费算是比较便宜的,家属实在受不了精神病人在家里闹腾,就送到这里来,好歹让他们不在外面惹事。开办这所病院的周医生,也是个古怪的,就喜欢研究稀奇古怪的病例。因此这里什么人都有,他们发病的时候,”唐恬走出治疗室,他一手指着隔壁房间,“看到这玻璃没,钢化玻璃都被病人抡椅子砸裂过好几回。”
“五楼果然不一样。”如果说二、三楼感觉就是普通的疗养院,那么这一楼的每个房间,一进去就有种阴森森的压抑感。
被涂的各种污渍的墙壁、凌乱破旧的房内设施,被抓挠的留下深深指印的床角……无一不昭示着,曾经住在这间病房的病人,会是多么可怕。
唐恬很快退出来,对李清玄刮目相看,“你说我胆子大,你才是真的胆子大。这样的环境你还敢来探视,周医生也敢让你一个未成年经常来看。”
李清玄听出她的话里有话,轻笑了下,“收费便宜,自然经费不够,很多事周医生都要亲力亲为。我以探望弟弟为由,时常过来帮忙打扫卫生,算半个清洁工吧。而且我看了很多心理学书籍,想考C大的心理学专业,他是那个学校毕业的,挺愿意跟我聊聊相关专业的东西。这么一来二往,就熟了,对我就没那么多限制。”
唐恬竖起大拇指,“您也是个不输你弟弟的聪明人。”
“损我呢”李清玄拿着电筒,转身刚出门,整个人就跟撞鬼一样倒抽了口凉气,猛地关掉手电筒,一把关上门,扭头冲唐恬竖起手指,抵唇嘘了声。
走廊传来拍皮球的声音,砰砰、砰砰,一下一下,就像有小孩子脚步踢踏地拍着球从他们门口跑过。
黑暗中,躲在门背后的两人悄然屏住呼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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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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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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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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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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