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都忘不了那天陈宁卷起自己袖子拿了圆规在胳膊上刻字时的神情。
专注,而专一。
“小远,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圆规的尖一点一点划着皮肉,酥酥麻麻的,还有点儿疼。常远没有反抗,微皱眉头:“好朋友…真的就必须要这样吗?”把名字刻在身上,真的就能当永远的好朋友吗?
虽然这么想的确有些矫情,常远摇头,试图把不好的东西给赶出脑海。
“好了。”
看到胳膊上,鲜血淋漓。
??!不是这样的,陈宁他只是刻了两个字母而已,他没有伤害自己。常远惊恐的抬头,那是个看不清脸的人,拿的也不再是小孩子玩具一般没有杀伤力的圆规了。
那是一把刀子,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
救命…他想大声去求救,却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声。想跑,腿却像钉在地板上了似的,一动不动…看着阴影里那个人一步一步逼近,他竟然软了脚。
常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撑着一点一点后退:“你别过来…”终于发出了一点点儿的声音。
“常远,我就是你啊。”
不,不是这个人说的话,常远努力的想要辨别声音来源。
而这个持刀的人,恍惚间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依旧是模糊的脸,伸手,毫无感情的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给提了起来,也不理会他那悬空的双腿胡乱踢蹬着。
“常远,回头,看看我。”
他努力挣脱开这个阴影的桎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无力的跑去。
那个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尽管心里有疑问,却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情况危急,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格式化了一样,什么办法都想不出,只能跟着身体的本能来做。
“你在哪?”常远双腿发软,用意念支撑飞一般的跑着,没有力气,踩在瓷片地板上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昏暗的前方终于透露了一点光亮。
“不要停,朝着心里的方向。”
我心里哪有方向…常远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那虚无缥缈的光。
光明的东西,应该不会有错的吧?就像家长们都期盼孩子能有光明的前途一样。
都喜欢说未来可期,但是未来的路上的那些变故真的是人所能料也能及的吗?
阴影依然在后面紧追不舍。
常远感觉自己永远都到不了那个有些光亮的终点了。
“校友,养个草吗?”
常远:……
林天齐??!
四下看看,那有什么林天齐。常远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这种情况下居然能想到他,他能有什么用?
不过这一嗓子的确提神醒脑,常远打了鸡血似的,不要命向前狂奔,把阴影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好像就凭这一个转折,他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一样。
“你大概是选错了呢…”
常远终于到了那个地方,却只捡到了一个手电筒。那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里充满了失望。
“拿着灯照清楚,好好看看害了你的人究竟是谁。”
阴影就像是在玩一场捕猎游戏一样,先把猎物的希望一点点磨灭,然后才把他们摧毁。
荒唐。
常远关上了手电筒,等待阴影扑上来,将匕首刺向自己…
“……”常远坐了起来,从梦中惊醒,头也是又晕又疼。他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打开手机,才凌晨五点。
好像昨天是喝醉了,然后糊里糊涂回来…敲了106的门去找林天齐,然后…就记不清了。
摸了摸自己,换了睡衣。
应该是自己换的吧…应该是吧…应该吧…
常远同学并不想去乱想那么多,倒头又回到被窝里,安安生生的裹好被子,想着再休息一会儿。
毕竟又不用上早自习…
然后过了没几分钟,手机上定的五点零五分起床的闹钟就响了起来。
“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
还是因为之前的元旦晚会要唱这首歌才改的闹铃,后来听着听着听习惯了,就一直没有把原来的闹铃改回来。wWW.ΧìǔΜЬ.CǒΜ
常远听了,睡意全无。
起床叠被子铺床洗脸刷牙梳头发一气呵成,然后拿了英语小单词书默读。
自律到极致就是成功。
头疼…
昨天晚上,陈宁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就那样去见他了,还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那些事都不是他干的,自己不是应该释怀才是吗?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沉重?
他为什么要喜欢我?此时此刻,常远心里一阵难受,是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喘不过气一样。
……
不能理解,真的不能理解。
书也背不下去了。
常远坐在床沿边上然后躺下,脸看上铺床板。
烦恼。
好在父母只是早上起来找不到他给他打了个电话,知道他在学校也没深入追究。
常远随便吃了一点早饭,然后往班里赶。
路上碰到顾君安,他依然是吃着手里的掂着另一个手里的,看起来很悠闲…见他这个样子,谁又能想象这就是之前传闻中冷酷的理科第一收割机。
瞄了一眼他微微有些发胖的脸颊,常远觉得他再这么吃下去的话,可能会变成理科第一拖拉机。
不过这人也奇怪,可能吃出来的肉都长脸上去了,看起来也不胖。
“常远儿。”他十分熟络的打招呼,毕竟元旦那时候在后台排练时大概认识了一下,感觉常远人还不错。
常远点头:“早上好。”
同志们自行脑补老太太张开双臂:“早上好,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顾君安一阵恶寒。
“对了,当时上台匆匆,有点急,没问你要联系方式。”不过毕竟是学霸,忍耐力还是很强的。
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高冷的嘴炮。
“哦。”常远想了想,把笔和手抄本从口袋里拿出来,联系方式写在纸上,撕下来给他。
顾君安点头接过:“谢啦。”
然后蹦跶蹦跶走了。
王副校长走过来,(…王副校长走过去?)拍了拍常远的肩膀:“常远,这阵子好好准备,那个写作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的,谢谢校长。”常远礼貌离去。
回到班里…心烦意乱的,张新华看他那低气压的样子,也没怎么敢打扰他,就是看着他在纸上来来回回写字。
常远的字很有辨识度,不是一般的好看,他是那种标准楷体,一笔一划,板板正正;一勾一撇,满满登登。
虽然可能平日里看着觉得太过于死板清晰,会有点扎眼的感觉,但是这种字体要是投在显示屏上,那简直是美惨了。
写了几句,都是天道酬勤之类的。
发觉张新华在看自己,常远扭头看他,然后在他的演草本上写下一句话来:“看书,好好学习。”
啊,小张同学如获至宝,拿着演草本乐呵。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桌子里拿出精装本:“学委,你有空吗?能不能给我在本子上随便写几句。”
刚开始跟常远这个人坐一起的时候,感觉他不太好相处,有点面瘫,有点木,还特别高冷,活脱脱一个拍不响的巴掌;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发现这个学委还挺可爱的。
虽然平时话不太多,但是对同学们的请求,比如讲个题了,带个饭了,借个笔记了,在课本上画个重点了…之类的基本上都不会拒绝。
班里面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基本上都是他去调解,调解的方式很简单。问:“怎么了。”让矛盾双方讲,等他们讲完常远会分析他们每个人的不对的地方,但是不会让他们向对方道歉,两个人相视一笑,事情也就解决了。
十班在女生多事多的文科班里一直是除了小a班之外凝聚力最强的一个班。
学委真的很呆萌。
后来听他们聊天讲游戏,有时还会插嘴问一句“复活甲是什么?”。
在知道意思后恍然大悟般对他们说:“那你们是复活甲很多吗?现在是自习时间,不让说话。”
用一本正经的脸说并不太正经的话,丫的,就是反差萌。
“给。”常远的话把他拉回神儿来。
再看自己递过去的本子上,已经写了大概半页的话,张新华还以为是学委给他的什么祝愿或者是心里话什么的,仔细一看——《荆轲刺秦王》需要背的那几段。
不愧是您。
尽管如此,还是很珍惜。
这年头,这么好说话的高冷学霸找不到了。
好说话的学霸容易找,还高冷的就不容易了,而且常远的人设根本没崩过。
张新华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幸运,能跟常远做同桌。
常远肯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高冷学霸本人还在因为一些没办法跟人说的事情烦心。
烦,就是非常烦。
数学老师进班上课,看常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眉头微皱:“常远,认真听课。”
“你的数学还算可以,但是比起小a班的那些人来说还是不够优秀;虽然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数学对文科生来说也的确难,不过你们也不能放弃数学啊。”
“尤其是你,身为学习委员,更要起好带头作用。”
老师讲了半天,地中海式的光头迎了晨光熠熠生辉。
想想之前自己上学的时候,担心的是一个人考不好怎么办,现在当了老师,还要担心百十来号人考不好怎么办。
生活不易,但我多才多艺。
能徒手画圆,徒手画直线。
大家还想着常远会说几句,没想到他就是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数学老师开始讲起课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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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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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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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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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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