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枳蹲在井边洗头,半晌后才说道:“……那是另一个故事。”
天气还有些凉,二人也没打算全身冲洗,便只赤了上半身随意擦洗一番了事。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对这种程度的冷意还是能忍受的住,被寒意一激,身体便不住升腾着热气。m.χIùmЬ.CǒM
洗刷过后,身子一时半会还干不了,方定武从行囊里掏出酒囊,二人就这样光着上身坐在柴房门前浅酌起来。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屋内传来了老头轻微的鼾声,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哈——”方定武对着天空那半轮月亮吐出一口酒气,眯着眼一脸的享受,他随口问道,“兄弟,我们去了悬锋谷,下一步又往哪儿去?”
叶北枳一仰头饮尽杯中酒,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方定武愣了一下,随即又哂然一笑,“罢了罢了,去哪儿都一样,反正到哪儿都是江湖。”
叶北枳低头把玩着酒杯,看不清脸上神色。
方定武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挥手指着四周问道:“兄弟!你可知我们现在在何处?”
叶北枳抬起头看着方定武,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湘西地界。”
“不不不……”方定武把他要得像拨浪鼓,他拍着地大笑,“我们是在江湖——不管是何时何地,我们都在江湖……”
叶北枳回头看了看池南苇歇息的屋子,轻声说道:“小点声。”
方定武嘿嘿一笑:“江湖是非地,谁人全身去?实不相瞒,老弟,你定武哥我从小就是被吴老爷子养大的,很小的时候我便佩服老爷子,大镖头!威风!嘿,可是老爷子非让我去念书,呸——我哪是念书那块料?去了三天便把那些书塾的小秀才打得哭爹喊娘,被先生给扭着送回来的,自那以后,老爷子便再没说过让我念书的话了。”
叶北枳看着颇有些洋洋自得的方定武,不说话。
方定武今天的谈兴似乎很高,他继续说道:“那时起我就立志,以后要做一个像老爷子一样的大镖头,一个人的名气能撑起一个镖局的那种。直到再大一点,开始走镖了,才知道老爷子用心良苦,为什么要送我去念书……他是想着至少能让我离江湖远一点,哪怕是一点也好……老爷子说江湖险恶,小时候理解不到其中意思,直到第一次走镖,第一次见了血,第一次杀了人,第一次经历尔虞我诈,才知道这所谓的‘险恶’,是有多险恶。”
方定武又给自己添了杯酒,哧溜一声饮尽,叹了口气道:“有时候也会想想,若是那时候我真念进去了书,说不定现在也是个秀才了。”
“不会的。”叶北枳突然拍了拍方定武的肩膀,认真说道,“……你不是那块料。”
“去你的——”方定武笑骂。
“当初镖局还在的时候呢……”方定武继续说了,“至少还有个盼头,想着自己有一天当上了大镖头,能威风威风,现在却是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诶,兄弟,说来你也算是被人强拉进江湖的,这么多年你又做了些什么?”
叶北枳皱着眉想了很久,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杀人。”
“嘁——”方定武瘪嘴,“江湖里每天都有人杀人,也有人被杀,但江湖又不是只有这两件事,除了杀人你总做过别的事吧?”
叶北枳又皱眉思索,半晌后说道:“吃饭,睡觉,赶路,杀人,没了。”
方定武呲着牙:“……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聊天。”
见叶北枳不说话,方定武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二人沉默了半晌,方定武叹了口道:“或许你说的没错……你只做了这些事。”
“……嗯。”叶北枳点了点头。
“江湖这东西,本身也就是这么纯粹。”方定武抬头看天,“或许你只想着能混口饭吃养活自己,却又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一脚踏进了江湖,卷进了是非。”
“在江湖的人身不由己。”叶北枳突然开口了,“……不想进来的人,更是身不由己。”
方定武回头笑道:“你就是不想进江湖的那个?这个我信,那你在进江湖之前想过做什么没?”
叶北枳摇头:“没……若说想过,也只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战场上。”
“纯粹。”方定武冲叶北枳竖了个大拇指。
方定武摸了摸后脑勺,发现头发还没干:“其实在哪都一样,在江湖或不在江湖,谁都难逃一个死字,区别只是死在哪儿,死得好不好看罢了。”
“呼……”方定武吐出一口酒气,“江湖难得太平,最近不知是哪里来的邪风,江湖起风浪,又不太平了——不过也不难理解,边关战乱,江湖人自然是坐不住的,只是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不过这些事还是留给朝堂上那些人去头疼好了。”
“不。”叶北枳把唐刀拿过来放在膝上,“……我选择活。”
方定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北枳这是在回答他的前一句话,他笑了笑:“有道理,像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是离远些好,可禁不起那些大风大浪,能活着才是硬道理,等江湖太平了才能接着蹦跶。”
叶北枳摇了摇头,杵着刀站了起来,转头看向那堵墙:“又错了……江湖从来没有太平过。”
他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隔壁的院墙瞬时坍塌,一个人影从砖瓦中跌倒出来,落在二人脚下。
正是今日见到过的那名高瘦汉子。
叶北枳赤裸上身,单手提着唐刀,静静看着墙后,墙后的黑暗中,有一个黑影若隐若现。
方定武端着酒杯愣了。
剑未佩妥,出门却是江湖;酒尚余温,入口不识乾坤。
PS:好了好了,别再说我一病就是一周了,这不是赶紧就滚出来更新了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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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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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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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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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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