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沈轻别的烦恼与郁安有关了。
这倒越发勾起了阮夜笙浓厚的兴趣,她很想知道沈轻别的那些烦恼到底是什么,就仔细看了起来。奚墨这时凑她更近了些,目光瞬也不瞬地落在信纸上,阮夜笙瞥见她面上专注的神色,不由得笑了笑,将那一叠厚厚的信纸往奚墨面前又挪了挪。
两人脑袋几乎挨着,继续低头看信。
沈轻别的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写得非常清晰,没有任何飘逸的连笔,字形圆润可爱,工整地铺满了整页洁白的信纸。
她以“一个朋友”的口吻,在信里倾诉说:“那个最亲的姐妹,对我那个朋友特别好,当然我那个朋友对她也非常好。她们算是一个公司的同事,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我那个朋友时不时要在外出差许久,那个最亲的姐妹就也经常跟着一起出差,照顾她,处处为她着想。虽然我那个朋友时常会惹那个最亲的姐妹生气,严重的时候还被拉黑了,但奚墨你别担心,这都是小打小闹而已,那个最亲的姐妹才舍不得真的拉黑,一般过一个小时就给放出来了。”
奚墨:“……”
……谁担心了?
写信的时候还这么会加戏吗。
原本她只是因为阮夜笙想看,才陪着阮夜笙看一看的,但是看到这里,她越来越对背后写这封信的人好奇起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会说废话的人?
大开眼界。
沈轻别后面又写了一大段,在那嘚吧嘚吧了半天,描述的都是她和郁安之间的相处有多“亲”,却始终没进入正题。
阮夜笙看到这里,心想不愧是沈轻别,还好这封信郁安看不到,否则郁安可能又会立刻拉黑沈轻别一小时。
好不容易,沈轻别终于进行了转折,她写道:“我那个朋友一点都不想结婚,一直觉得结婚好麻烦,好可怕。有一次我那个朋友看了一个几对明星婚后的综艺节目,那个节目口碑不错,明星夫妻之间也非常甜蜜,但我那个朋友看的时候,却觉得非常紧张,她会去想,这是不是拿了剧本以后做出的节目效果,那些夫妻私底下相处也和节目里一样吗,会不会其实不和。我那个朋友觉得她自己的这种想法非常阴暗,看得时候很惭愧,却又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
虽然沈轻别总说她自己是太阳系直女,但她从没谈过恋爱,判断自己是直女的标准,也不过是她嘴里说的直觉。
以前聊天的时候,阮夜笙曾得知在沈轻别年少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已离异。
沈轻别看着是个乐天派,内心深处却对结婚有着一种恐惧感,害怕自己有朝一日结婚以后,也会和她父母一样,走上离婚那条路。
既然是倾诉,又打着“我有一个朋友”的幌子,沈轻别写得事无巨细,毫无保留:“我那个朋友的妈妈,在很早的时候就和她爸爸离婚了。当时我那个朋友不知道原因,她的妈妈离婚离得很决绝,财产一人一半,她被判给了她妈妈,在她妈妈身边长大。”
阮夜笙见沈轻别主动写到了她父母离婚,不免有些唏嘘。
如果是一个早年父母就离异的人,有比较高的几率吃过不少苦,或者有心灵创伤。沈轻别却还是能始终保持她那样的纯粹,没什么心机,这里面很大的原因,应该是沈轻别在她妈妈的羽翼下,被保护得太好了。
在沈轻别那些成长的岁月里,她妈妈想必是舍不得她受任何的苦,也不愿她看到世上的恶,甚至连离婚的真正缘由都没有告诉她,估计是找了个柔软的借口,善意地欺骗了她。
她是她妈妈的小公主。
沈轻别写道:“我那个朋友的妈妈临终的时候,才告诉了她,她父母离婚的真相。是因为她爸爸打了她妈妈,打得很狠,那是她爸爸第一次打她妈妈,她爸爸在外面有了人,被她妈妈知道了,两人激动之下发生争吵,进而她爸爸动了手。当时我那个朋友听到这,这才想起小时候那天晚上,她妈妈身上有伤痕,她妈妈还说是不小心摔伤了,去完医院回来,就将她带出了家门。”
奚墨皱了皱眉。
她极厌恶家暴,看到写信之人的妈妈被家暴了,非常气愤,同时又对写信之人的遭遇有了几分同情。Χiυmъ.cοΜ
粉丝愿意在信里面倾诉他们的生活,是信任她,将她当成情绪暂时得以停泊的温暖港湾。
即使大多数人都不奢望她会看到,仍还是坚持给她写信。
她在那些如雪花片一样纷涌而来的信件里随机挑选一些,进行查看,总能看到这里面的悲欢离合,人生百态。
她的心裹着高岭之上的坚冰厚雪,内里却是柔软的,在翻阅那些倾诉的信件时,温热在心底流淌。
沈轻别接下来在信里使用了一个小心翼翼的问句,写道:“奚墨,我现在把我那个朋友的妈妈临终之前,对她说的话,完完整整地在这里写一下,那些话她从小记到大,以往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字稍微有点多,我会以她妈妈的语气进行转述,你不会嫌弃吧?”
奚墨:“……”
这是写信,又不是面对面交谈,你写都写了,还问嫌不嫌弃?
另外还有一个细节,奚墨很不能忍,指着里面一句话,低声对边上的阮夜笙说:“这里的逻辑出现漏洞,写信之人明明是全程用一个朋友来进行伪装,说自己的事,但这里却说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如果她朋友从没说过,她自己又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话,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招了,她就是那个朋友。”
阮夜笙好笑道:“你这个逻辑怪,干嘛在这种小地方纠结。”
“这是小地方吗?”奚墨一脸认真:“她既然要打着一个朋友的幌子,最好还是让逻辑完整,没有什么差错比较好,这样阅读起来,体验会更舒适一点。通篇读下来,都是说她的一个朋友,这里却露了马脚,有点别扭。”
“你强迫症又犯了?”阮夜笙盯着她。
奚墨:“……”
“行吧,信也不能动,为了能让你更舒服一点,我给你口头上改一改。这里改成,那些话她从小记到大,以往就只对我说起过。”阮夜笙笑眯眯地说:“怎么样,现在舒服了吗?”
奚墨含糊应了声:“唔。”
她面色僵着,但看到阮夜笙帮着改了改逻辑,的确是舒服许多。
仿佛有种看到一个水杯在桌子边沿将掉未掉,她正抓心挠肝,阮夜笙刚好走过来,体贴地帮她将那杯子挪了回去的感觉,现在一切都完美了。
这种舒适感,让她一瞬间觉得阮夜笙也在这完美之中。
沈轻别在信里继续写:“我那个朋友的妈妈临终之前说:宝,如果你以后结婚了,一定要记住,一个人会打你第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别的都是借口,所谓的事后请求原谅也是谎言,千万不可以相信。如果这个人心里有你,又怎么会舍得动手,以后你如果遇到这样的人,一定要毫不犹豫地离开。我放心不下你,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保护你,可怎么办,妈本来还想硬朗地活到八.九十岁呢,那就可以一直护着你,要是未来女婿对你不好,我会打断他的腿。只可惜,现在不行了,妈看不到那天。”
阮夜笙读完沈轻别的妈妈弥留之际的那些话,轻轻叹息了一声。
沈轻别写道:“她妈妈临终之前,还在操心她会不会被未来女婿欺负,却不知道我那个朋友内心深处惧怕结婚。写到这里,奚墨你可能又会问了,这些事情,又和我那个朋友的最亲姐妹有什么关系呢?”
奚墨:“……”
我为什么要问?
又在这加戏?
你是不是其实是一个影后?
沈轻别在信里的下一行自问自答,回答道:“我那个朋友害怕结婚,于是对谈恋爱也有些胆怯,因为恋爱谈着谈着,总有一天慢慢会走到婚姻那一步吧,她本来就不想结婚,还不如不谈,这样也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了。当我那个朋友确定了这个念头以后,却也希望她那个最亲的姐妹,以后不要谈恋爱,更不要结婚,当她开始有了这种想法时,她意识到了她的自私,觉得非常烦恼,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沈轻别写了一大堆来龙去脉,这一下,阮夜笙总算明白了她的真实想法。
沈轻别其实就是希望郁安能和她一样,一直单身。
但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太坏了,陷入自我怀疑的困局之中,无法排遣这种苦恼,这才给奚墨写信倾诉的。估计沈轻别自己都想不到,她的这封信居然真的被奚墨看到了。
阮夜笙心思细腻,总觉得沈轻别这里头其实有不少能深挖的细节,仔细琢磨起来。
沈轻别继续写道:“那个最亲的姐妹,虽然之前一直陪着我那个朋友,但是她总不可能永远不结婚,一直陪着我那个朋友到老吧,这太不现实了。不过我那个朋友也不知道那个最亲的姐妹喜欢什么样的人,不过最近根据我那个朋友的观察,那个最亲的姐妹好像是喜欢小白脸。”
接下来,沈轻别在信纸里强烈地表达了不满:“小白脸有什么好的,气死我那个朋友了,气死了,气死了,那个最亲的姐妹真不会挑人,本来还以为她眼光很高呢。”
一连写了三个气死,写成一排,可想她心里多气。
沈轻别当局者迷,阮夜笙旁观者清,感觉沈轻别的那种怨念几乎要冲出信纸,她眼珠轻轻一转,唇边勾了几分弧度。
沈轻别在底下又写了许多话,眼看着八页纸的信终于差不多接近尾声,沈轻别最后写道:“这封信稍微写得多了点,不过我觉得你看不到我的信,我那个朋友也在娱乐公司,每天都收到好多信,你每天的信肯定更多吧,我也不奢望你能看到我的信,但还是在这里送上我最诚挚的祝愿。
希望你一切都好。
你的亲亲小粉丝,敬上。”
看到这里,奚墨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应该已经不是稍微写得多一点的问题了。
而是特别多!
看完了信,还得忙正事。奚墨赶紧坐了回去,仔细翻找那些信封,期望能找到阮夜笙所说的那种二十四节气花朵的信封。
哪怕是一封也好。
阮夜笙重新将那厚厚一叠信纸放回信封里,搁回原来的位置。她也走到桌旁坐下,一边继续寻找自己写给奚墨的那些信,一边说:“看完了这封信,你有什么感受?”
“好长。”奚墨沉着脸说。
阮夜笙噗嗤一笑。
“那你对写信的那个人,和她那个最亲的姐妹之间,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奚墨道。
阮夜笙委婉地提醒:“写信的那个人,看上去像个恐婚的直女,而她说得那个最亲的姐妹,也是个直女,你觉得两个直女之间,各自都不结婚,以后一直住在一起,相伴到老,有可能吗?”
“为什么没可能?”
阮夜笙心里暗喜,忙说:“那你说,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生这种事?”
“还要分情况?”奚墨严肃地说:“我看过一些报道,有些女性是独立的不婚主义,然后会有一些这样志同道合的女性相互认识,约定住在一起,相互帮扶,一起走过剩下的人生,直到最后一刻。有几个人一起住的,也有两个人一起住的,在如今的社会,这种现象其实很正常。”
阮夜笙:“……”
还报道呢,这木头那么聪明那么懂逻辑,怎么这方面就是转不过弯来。
气死她了。
奚墨发觉阮夜笙脸色有点沉,说:“怎么了?”
“没什么。”阮夜笙挪开目光,盯着桌上那些杂乱的信件,突然涌上一股子闷气,说:“你快点找信,如果找不到,我让你赔。”
奚墨:“……”
作者有话要说:太阳系直女居然在操心自己结婚的事情,想多了,如果和银河系直女结婚,怎么会有这种烦恼呢,憨憨。
不愧是你,宇宙直女,赶紧哄哄你媳妇。
记得打分留言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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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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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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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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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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