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公主艳煞>第 124 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裴冽不让姬珧看他背影,她到底还是登上城墙目送他远去,浩浩荡荡的大军蜿蜒而去,马蹄与脚印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尘土飞扬之中,她看到金铃白马,红袍长缨,踏铁骑而去的少年,一次也不曾回头的背影。

  或许也不止他一个。

  那是千千万万个将士没有回头的路。

  姬珧抚着城墙砖瓦,天地历经了多少代,州府被摧毁过无数次,却总是又像这样一般再次重塑起来。

  有时她也会迷惘,历史就像个轮回,什么时候才会有真正和平的时候,那是她能看到的景象吗?

  宣承弈站在她旁边,静静端详着她的面孔,他没有打扰她,像是清楚地知道,即便她目光放在另一个男人身上,此时所想的,也绝非是那样渺小的事。

  他原来不懂,但在姬珧身边待久了,就知道她肩膀上担着的是什么样的重量,就像那人再不舍,再痛苦,再犹豫,也会毅然决然地提枪上战场一样,每个人身处自己的位置,都有各种各样的身不由己。

  不需要什么浅白的理由,也不需要任何男女私情做借口,那是该背在他们身上的使命。

  大军远去,在地平线上消失,姬珧安静地伫立在墙头,忽然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回来?洛州现在如何?”

  她没看宣承弈,眼睛仍然睇着前方,城墙上风大,宣承弈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替她紧了紧颈上的披风,反问道:“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要去打淮南王?”

  姬珧推开他的手,转身向前走:“烈火罗国这样打过来,我太不放心了,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攻击点,倘若兵力再分散些,或者后续兵力再增强些,很容易就分道夹击,若从东南方向进攻,跟三王叔汇合,后果不堪设想,我等不及了。”

  宣承弈跟在她身后半步,仍像从前一样护在她身侧,低声道:“现在洛州有高嵩炀镇守,他擅长奇袭,你派送的那批火器还没到时,高嵩炀带精锐绕到敌人后方,偷了许多好东西,边打边撤,弄得烈火罗气急败坏,还无从下手。洛州太守刘潜虽然有些胆小怕事,但胜在底线还在,他平时能做到不战自固,坚壁清野,敌人来时才能很好地抵抗,等到裴冽带兵支援上,洛州就能逃过一劫。”

  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继续道:“月柔现如今分不出更多的兵力替你抵抗敌军,不过那些毒兽却可以利用,这次去颍川,它们或许可以派上用场,我跟你一起去。”

  姬珧这才扭头看他:“所以你回来,是为了帮我?”

  宣承弈忽然想起裴冽的那声托付,其实用不着他说,他也不会让她陷入险境。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两人相伴行下台阶,一路往玉氏别苑走,再像今日一样安静祥和的生活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了,他们都非常珍惜这份闲适。

  两日后,姬珧随军去了颍川,跟林不语汇合。

  颍川多山路,背靠南北纵横的乾岭,林不语背山扎营,后面的是险峰,极难翻越,便可以不必担心敌军从后方偷袭。

  想不到繁州战事结束没两年,姬珧又在大禹的南边跟林不语夫妇再次同驻营地,刚到颍川军营,林不语就风风火火地过来,说是通报当前战况。

  姬珧也像在繁州一样,脱下红装,换上了刀枪不入的铁甲,听说林不语在帐外,忙让人吩咐他进来,帐帘一掀,林不语大跨步往里走,单膝跪地,抱拳给姬珧行礼。

  姬珧过去托住他胳膊,忍不住笑:“将军何必行此大礼,你以前可没这般矫情。”

  听闻闻人瑛在去年给他诞下一女,原本闻人瑛战场杀伐多年又有身体旧疾,极难有孕,却没想到还是生下来了,偶尔闻人瑛会给姬珧去信,说自打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老林变得眼窝子浅,动不动就掉眼泪。

  今日姬珧总是见识了。

  林不语被姬珧托着站起身,偷偷擦了擦眼眶:“两年前北境告急,殿下不远万里奔赴前线,如今淮南王造反烈火罗趁虚而入,殿下又不顾安危到营前坐镇,卑职真是……真是……”

  姬珧怕他说着说着又伤情,赶紧道:“沅州最新制造出一批火器和大炮,只是大部分让裴冽带走了,我只带来了小部分,你之前在军报上说,姬邺军中不知为何出现了大规模烈火罗国的武器,精良强悍,我军不敌只能死守,可有此事?”

  林不语收起苦瓜脸,正色道:“殿下带来的武器的确是雪中送炭,不瞒殿下说,淮南王这狗贼……这逆贼,手中的东西还真他娘的够劲儿,那些玩意比弓、弩的杀伤力还要大,有的甚至能击穿铁甲,正面战场我军拿着长、枪长刀很难跟他们抵抗。”

  “他们那边还有五座罗门炮,直接对着咱们营地轰的话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在射程距离不够,有淮江拦着,不然咱们的胜算还真的很难说。”xǐυmь.℃òm

  姬珧转过身,笑着看他:“罗门炮,咱们也有,不过比他们的威力更强,我还给它新取了个名字,叫潜龙炮。”

  林不语大喜过望,左右看了看:“在哪呢?让卑职也看看。”

  “还没做出来。”

  林不语僵住,感觉公主在拿他开涮,可是又苦无证据,且不敢大不敬,只好撇了撇嘴笑笑:“那真是遗憾啊……”

  姬珧拍了拍他肩膀:“量产也是需要时间的,前不久才刚做出一件成品,都紧着洛州那边的战场了,不过你也不要着急,马上就能让颍川也配备这样的大炮。”

  林不语哭丧着脸:“不是我着急,是局势等不了,淮南王那边只要稍稍度过淮江,咱们的结局就很难说。”

  他刚说完,宣承弈走了进来,他穿着红衣铁甲,额头上都是汗,刚在北边营地练完兵回来,身上还有些脏兮兮的,他走到面盆旁盥洗一把脸,擦完脸后看到两人都齐齐看过来,浑不在意道:“你们接着说。”

  他跟姬珧的关系自然是亲密到这种地步了,林不语却说不准,他闭着嘴去看姬珧,后者对他点点头:“说吧说吧。”

  语气还有点无奈。

  林不语见状,只得继续道:“那淮江水势湍急,一般的水性不好过河,罗门炮又太显眼,只要敌军一推着罗门炮到江边,我们就用我们的虎蹲炮去轰,虽威力不及罗门炮,但阻止他们过江还是轻而易举。”

  说到这林不语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们两军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曾近一步。”

  姬珧回身坐到桌案旁,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宣承弈,后者却直接出声道:“淮江炮过不去,但人能过去对吗?”

  林不语点点头:“对。”

  “那就跟洛州一样,专派出一队精锐,将队伍打散,滋扰敌方,且战且退,目的不是一招制敌,而是慢慢消耗敌军,同时还可以扰乱军心,等到潜龙炮一到,咱们再大肆进攻。”

  “妙啊,”林不语听罢,觉得可行,让他速战速决可能做不到,可搞破坏大家都喜欢啊,只是有个问题没解决,“那谁去啊?”

  宣承弈看了看姬珧:“我去。”

  姬珧一拍桌子站起身,快步饶到宣承弈跟前,可看了他半晌都没出声,最后皱了皱眉头:“你会水吗?”

  越过淮江需要极好的水性,而且火器带在身上,过完江就进水了,会变成哑炮,通过别的手段运送又赶不上,只带寻常的武器,这个提议还是很危险的。

  没想到宣承弈很坚决地点了点头:“以前不会,后来学会了,这在暗厂试炼里是必备技能。而且鹫翎已经带着毒兽到了淮江对面,这是最好的时机。”

  姬珧将信将疑,半晌后,退回到案前,沉思片刻,对他道:“可以去试一试,但前提是保证安全,如果不行就退回来,我们再找别的方法就是。”

  “臣遵旨。”宣承弈弯身行礼,林不语忽然凑上来,搂着宣承弈脖子,小声道:“我听说你现在是月柔国师,对我们殿下称臣似乎有点于理不合吧。”

  宣承弈是个爱干净的人,即便自己身上都是灰尘,也不想林不语挨他那么近,就伸手将他推开,淡淡道:“不是大禹的臣,只是她一个人的臣。”

  林不语如遭雷击,他还记得当初那个跟在公主身后满脸不情愿的倒霉蛋,如今竟然成这样了,他连道“失敬失敬”,最后瞠目结舌地转身:“我还是去找阿瑛吧。”

  林不语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出了营帐,给出两人完整的空间。

  宣承弈没说话,旁若无人地将铁甲脱下来,放到旁边的置衣架上,看到身上的红袍也脏了,便一齐都脱下。

  姬珧“唉”了一声没叫住他,又催道:“你上里面脱去!”

  万一进来什么人了成何体统?

  宣承弈动作一顿,扭过头蹙眉看她,那表情像是说什么时候你也这么注重颜面了,姬珧背过身不理他,他无奈笑笑,绕到床屏后开始宽衣解带。

  营地条件比较差,连姬珧的主帐也是一样,休息的地方不过一架屏风挡住。

  他刚进去,外面便有人要见姬珧,却是许久不见的闻人瑛。

  姬珧狐疑,林不语不是去找媳妇去了吗,这媳妇找到哪去了?

  夫妻两个走了一个来了一个,姬珧心头失笑,宣闻人瑛进来,帐帘撩开,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出现在帐内,她还是那副尊容,看着却比分别时精神抖擞。

  毕竟姬珧那年离开繁州时,闻人瑛刚受伤不久,又是从黄泉路上爬回来的,自然看着羸弱。

  姬珧面带笑意:“我还以为你会抱着孩子来给本宫看看。”

  闻人瑛一顿,面色有些不自然,像是害羞:“行军打仗,哪会带着那个拖油瓶啊,已经寄放到别处养着了。”

  姬珧倒是不知,她还以为孩子会在营地里,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像林不语夫妇这般,两人都在军中有职务的,许久都不会出一对,有了孩子不搁在身边似乎也没处放。更让她惊奇的是,闻人瑛有了子嗣之后,林不语没有让她在家中相夫教子,而是还认命她做副将,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闻人瑛看出公主的疑惑,解释道:“是我不懂带孩子,军中事务又多,实在顾不上她,只好让别人代劳,等到这边战事了结,我们再去弥补她。”

  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姬珧看她脸上有亏欠,应当是心里真的不舍,再雷厉风行的性格,也许有了孩子就会不一样,总归是多了一份牵挂,姬珧就道:“不短她吃喝就好,非常时期当非常对待,等她长大些会理解你的。”

  闻人瑛“嗯”了一声:“这倒是,毕竟也是为她。”

  姬珧一顿,一时间没弄明白她的意思,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点头:“的确,就是为了他们啊。”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外面斜阳残照,里面已经要点灯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床屏那边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有什么话,这么久都说不完?”

  闻人瑛哪里晓得帐中还有第三个人,被吓得缩了缩身子,随即看到床屏之后有一道浅浅的影子,像是坐在床边的模样,她脑中灵光一闪,麻溜地起身:“我想起有点事得去找老林说。”

  姬珧当然不会强留她:“去吧,他也找你呢,到现在都没找到应该是着急了。”

  闻人瑛先是不解地挑了挑眉,然后二话不说,躬身告退,姬珧看人走了,行到出口前,对外面值守的十八卫道:“就说本宫休息了,谁来都不见。”

  “是。”小七应下。

  “属下遵命。”小十八连回答都比小七多几个字。

  姬珧这才回身,走到里面,越过床屏,看到宣承弈坐在床沿看书,他只穿了一件单衣,衣带也松着,手上的书卷持得倒很是正经,姬珧看他泰然自若的模样,笑着说:“你干嘛?”

  宣承弈放下手头的书,抬眼看过来,一本正经道:“什么干嘛?”

  姬珧失笑:“入我营帐,坐我床,看我书,赶我客人,还脱衣服。”

  宣承弈抿唇,回头又不说话了,姬珧倚着床屏,抱着臂看他,越端详越顺眼,越端详越想逗引他,她走到床前,伸手捧起她的脸,拇指抚了抚他的泪痣,又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

  “十九,怎么看都不腻。”

  宣承弈张口:“你这样看着有点不正常。”

  姬珧惊疑:“怎么不正常了。”

  “好像是害怕我会出事,所以想尽力给我点甜头。”

  姬珧眉眼一厉,推了他肩膀:“说什么呢!”

  宣承弈拉她到怀里,轻声安抚:“没事。”

  “但我的确想要点甜头。”

  姬珧全身冷梆梆的,碍手碍脚的铠甲又紧又硬,硌着人肉疼,她本来面带薄怒,又一点点消解了,姬珧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觉得不够,又在他侧脸上吻了吻。

  宣承弈把她推到床里,青帐放下。

  第二天姬珧醒来时宣承弈已经不在了,他行事速度非常快,趁姬珧睡着时已经清点好擅长水性脚力也好的士兵随他渡河,天亮之前就完成了潜入。

  据说在接下来的十几天中,姬邺的营地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摧残,不仅粮草差点失火,夜里值守的将士总会莫名奇妙消失,第二天就会发现帐中有不明血迹,如此诡异的事引起了士兵们的恐慌,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毒兽的存在。

  后来主帅让全营点起篝火,毒兽害怕火光未能再像之前一样勇猛,但这火光点起,营地在黑夜中便无所遁形,即便在淮江对面也看得清清楚楚。

  姬珧站在淮江边上,看着对面星火点点,面带微笑,那笑容在阴风阵阵的秋夜里总觉得有些诡秘,林不语拍了拍旁边的庞然大物,手指敲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啧啧叹道:“这东西看着就威猛无比。”

  他扭过头,望向姬珧:“想当年,火器本是咱们先发明出来的,当时孝帝却觉得有伤天和,限制火器的生产和制造,想不到百年后反而被外人争先,拿着我朝的发明杀我朝的百姓,这口气也是堵在我心头好久了。”

  姬珧不置可否,静默半晌,才道:“有了这次教训,大禹必当不会再重蹈覆辙。”

  “那……”林不语跃跃欲试。

  “宣承弈他们都安全了?”

  “安全了。”

  “放吧。”

  姬珧话音一落,林不语脸上就绽开笑意,大手在空中一挥,淮江边上排列整齐的五门潜龙炮后面,士兵们整齐地装填弹药,只听“轰轰”地几声巨响,相隔片刻,对面的营地里已经燃起火光。

  阵线的崩溃比想象中快,姬珧听着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号角迭起,战鼓也阵阵敲响,背后的战士们蓄势待发,待一轮轰炸过后,她提声高呼:“全军渡河!”

  姬邺没想到姬珧手中会有这么厉害的重器,发现军营被炮火袭击的时候他还在美梦之中,出了军帐,他看到狼烟四起的阵地,终于反应过来前几日的骚扰都是为了逼得他们引火驱兽,自己暴露自己所在。

  亲兵拉着姬邺,想要护送他离开:“王爷,先走吧!”

  姬邺有些不甘心,低声咒骂一句,下令撤军,连夜奔逃。

  淮南王大军溃散的消息很快到达洛州城外,烈火罗与大禹几次交火之后各有胜负,历经四城之后,再未拿下大禹一池半地,主帅秋澜看着姬邺传递的密信,气得将手中的东西重重摔出去,旁边一个年轻将士长得是大禹人的模样,他上前一步,问道:“王爷那边怎么说?”

  秋澜是烈火罗国此次负责东侵大禹的主帅,也是穆荻俟的哥哥,他脸上震怒,用生硬的大禹话对那人道:“你们大禹人真是废物!一个小小的公主都对抗不了,现在还要我分出兵力去支援他,洛州迟迟拿不下,我哪有闲心管他!”

  霍圻眼中一寒,他本不愿屈居人下,只是如今烈火罗跟王爷拴在一根绳上,况且王爷还等着烈火罗去搭救,他不低人一头说尽好话,对方也不会这么痛快就同意分兵支援。

  他道:“沅州是战略要地,咱们如今攻打的线是最艰难的,王爷那边只要打通了颍川,反而是最接近沅州和金宁的,千万不可放弃。”

  秋澜面色不善,这句话却没反驳,坐在角落里的白衣公子忽然道:“霍将军说得有道理,若让永昭公主顺着淮江一路把淮南王赶到这里,跟裴冽汇合,到时候话语权就掌握在她的手里了。”

  秋澜似乎被说动,他看着角落里清冷出尘的男子,试探着问道:“那要派谁去呢?”

  “霍将军救主心切,不如就让霍将军前去支援吧。”薛辞年道。

  霍圻心中一紧,连声道:“不可!万万不可!”

  秋澜眼中锐光一闪,看向他:“为何不可?”

  霍圻发觉自己反应有些失态,收起神色,认真道:“大帅有所不知,我与现在的洛州营主将曾有过一次交手,只是那次马失前蹄败在他手上,心中一直不服,想着有一日能再跟他打一场,血洗我心中耻辱,还请大帅成全!”

  秋澜看他坦荡承认自己的私心,遂放下心来,又扫了一眼薛辞年,最后指派了烈火罗国的一员猛将带兵前去增援。

  战火持续蔓延,转眼已到年末,姬珧顺着乾岭追击淮南王,不料在柳县被拦下,柳县距离洛州只有一山之隔,眼看就要能与裴冽汇合,中途却出来一只拦路虎。

  除夕之夜,乾岭下了一场雪,因为吃过繁州的苦,大禹军中从未少过冬衣,这一场严寒来得虽然突兀,可好在他们准备充分。

  只是谁都没料到,乾岭这场雪迟迟不退,久而成灾,烈火罗所处之地连年曝晒,没经历过这样的严寒,自己退守三百里停战修整。

  按理来说,裴冽此时追击最好,但军中可抵风雪,百姓却不能,烈火罗可以不管大禹人死活,他们却不能置之不理,裴冽一个军报呈递上去,请求就地赈灾,朝廷中连忙派下赈灾物资和官员前去安抚百姓。

  姬恕也接连下旨,要求各道管道保持通畅,以保证前线的补给不能中断。

  裴冽在排查时,发现魏县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派去赈灾的官员也石沉大海。

  苦无思绪之时,他接到一封密报,密保上说,烈火罗退兵只是障眼法,他有一只精锐从背后绕到西边,打算趁着大禹灾情从西边开始进攻,打破当前的局面。

  而西面首当其冲的就是魏县!

  军帐之中,灯火彤彤,副将王先和参将高嵩炀都看着裴冽,等待他发话。

  裴冽幽幽道:“公主应该也已经接到密报了,可她在柳县,距离太远,现在通知其他地方增兵也赶不及。”

  “将军!”

  “将军!”

  二人都面色焦急地看着裴冽。

  裴冽攥紧手中密信,黑眸中火光不熄:“那是大禹的百姓,我们没可能放弃任何一个人。”

  他说完,回头对王先道:“你现在快马加鞭,无论如何,要尽快告诉宁州总兵魏县有难,让他派兵支援!洛州这边需要留人驻守,谨防烈火罗国去而复返。高将军,你随我,带两万人,现在就赶去魏县!”

  二人对视一眼,皆在犹豫片晌过后,利落应“是”。

  当夜,王先便骑马出城,裴冽清点两万将士连夜赶往魏县,风雪还在肆虐,行军速度大打折扣,裴冽只好先带着三千骑兵驮着物资先走一步。

  三日后达到魏县,裴冽才知为何派去赈灾的官员会一去不返,临近城门有一个狭窄的山口,突遭雪崩,大雪将人掩埋,未能把赈灾的钱粮送入,魏县这几日没有下雪,雪渐渐融化了,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裴冽命人将他们安葬,带着留下来的辎重继续向前,半日后到达城内。

  然而,第一眼看到魏县城中的景象时,他就瞠目了。

  这是一座死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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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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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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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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