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认识文导师?
他怎么会认识文导师?!
在她看来毫无关系的两个人骤然交集,让她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洛辰瑜笑着接口,声音泛着寒:“既要抱住南渊不放手,又要维护好自己为人师表的形象,可不就只能派前辈的学生去,寄希望于前辈能手下留情?但显然,他不怎么了解前辈呢。”
看看,这些人,心思如何深,算计如何多。
他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哦,也不对。要是再牺牲几位学生,文大导师上南渊时的底气岂不是会更足?这样说来,他也算是……”
说到一半,他注意到秦在于神色不对,顿时住口。暗自紧张地瞧着她。
昏黄的灯光照在秦在于脸上,映出她紧绷的面色。清丽的一张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褪去了,只集中在一双紧盯着老者的眼睛里。wWW.ΧìǔΜЬ.CǒΜ
她看了太久,久到那一豆灯光将她眼睛刺得生疼。她这才想起来眨眼,两眼轻轻一阖,酸涩无比。
她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我去舒伦学院?”
显然是在问洛茛。
老者的身影没入暖黄的灯光里,没有能染上半分暖意。
他反问道:“让你待在这里干什么?”
秦在于愣了愣。
年少的时候心思浅,觉得高人就是像鲁格那样,来去无踪,想的做的都是些无比高深的事情。
现在想来,确实高深,这人可是在处心积虑地谋划杀人全家。
而她若是留在岛上,就一直是洛茛的亲传弟子,左右与他脱不开联系。东窗事发,她也洗不清这层嫌疑。洛茛索性就将她先扔开了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深吸口气,把这些事都甩到一边,只问:“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洛茛口吻依旧不客气:“关你什么事?”
秦在于:“苏文有一个儿子。”
洛茛停下动作,微微偏头。
“……就在岛上。”她又问了一遍,“你准备怎么办?”
洛茛冷哼一声,“你与其问我,不如好好想想你要怎么办。”
他伸手在桌上一捞,抓了什么东西在手里,又猛地向后掷去,“接着!”
那东西哗啦作响,携劲风向秦在于飞来。她条件反射抬手一接,将其稳稳攥在手里。展开一看,是几张单薄的纸页,最上面的画着数道繁复的纹路。绘者笔锋凌厉,线条缠而不乱地堆叠,汇集成一个精巧的阵法。
阵法看着非常眼熟,正是在苏府夺走数十条人命的金网阵。
秦在于心中猛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茛语气冰冷依旧,“不是问我怎么办吗?去,拿着你手里的东西去找东淼的人。上面有我的署名,他们一看便知。”
秦在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洛茛不给她任何反应时间,冷然道:“去啊!”
洛辰瑜侧身一步,插话道:“不是,前辈。南渊海下抢海兽操纵权的时候都没见您有这么积极,怎么让人告发你就这么迫切?”
洛茛睨他一眼,看着秦在于道:“你准备怎么做我不想管。给你们一个忠告——
“快滚。”
……
夜色降临,璀璨的银拱横过天幕。岛上虫鸣阵阵不息,小虫在草丛中游荡,萤火点点,与星河遥相呼应。
日暮是李海生一天当中最惬意的时候。结束了一天的渔捕,他可以舒舒坦坦地躺在屋门口的藤椅上,抽一口心心念念的烟斗。什么力都不用使,什么事也不用想。听着远处的一下下的海浪声,心神也随着烟斗上袅袅的白烟荡出去,飘飘晃晃。
李海生是岛上的老人了,从战时起就一直在西洄群岛上窝着。混战结束后,他又是第一批跟着鲁格抬梁筑基、造舟出海的人,一点点的把村落建设起来。
如今人老了,不再亲自出海,他还是习惯临睡前在屋外坐上一阵,抽几口烟,顺带着享受点凉风。
李海生老伴走得早,只有一个儿子,也早就娶了媳妇盖了屋子,搬出去住了。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空荡得很,他也不乐意总是待在里面。
他后背一使力,带着藤椅悠悠摇动。
就在半年前,他唯一的孙女出嫁了。小姑娘生的白白净净,渔捕干活的动作却麻利。孙女婿孙励也是个能干的,岛上就属他是航海捕鱼的第一把好手,就算他遇上了黑风暴,他也能把船安安稳稳地驶回来,没有一天不是满载而归。
想到这,李海生不由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两人成亲没多久,他的小孙女就有了身孕。年轻人孙励将为人父,激动得不行,每日的收获只多不少,即使家里媳妇身怀六甲不能出海,生计也没有吃紧的时候。
不错,他想,管他孙子孙女,都是李家的孩子。现在他们李家也算是后继有人啦!
他喟叹一声,舒服地靠在藤椅里,吐出一口迷蒙的白烟。
一阵晚风从林间荡过,吹动枝叶,发出一阵晴朗的飒飒声。风拂过老人的面庞,把晚间的最后一丝酷热也拂散了。温度不热不冷刚好,带着夏季独有的清凉。
睡衣涌上来,李海生打了个哈欠,仰靠在藤椅上。
随他仰倒的动作,夜晚的树影在他视野中一闪而过。
他躺倒的动作一顿,坐直了些。
似乎不太对……
檐下一盏小灯亮着,只能照清屋前三五步的距离。再远处,婆娑的树影在黑暗中隐隐绰绰,将小屋围拢起来,站成了一排阴森的守卫。茂密的枝叶随风翻动,深浅不一的绿影招展,看久了让人有些眼花缭乱。风声中夹杂着稀落的虫鸣,时隐时现,在林间小声地喋喋不休。
老人眨了眨昏花的眼睛。
……是哪里不对呢?
晚风骤然止歇,林梢的飒声止歇,夜色安静了下来,四周悄然无声,连夏夜的空气都凝滞了。
李海生神经正紧绷,被陡然降临的静谧吓了一跳,心跳声在胸腔震响,成了夜幕中最后的声音。
望着眼前的黑暗,一个念头蓦地划过他脑海——
那些萤火虫呢?
这个念头刚出现,他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光芒出现的时间极短,如午夜银针,一闪即逝。
但李海生的动作却彻底僵住,不敢再有分毫的挪动。
——就在他颈前,正正横着一把长剑。剑刃极薄,带着夜间的寒凉,紧贴着他脖颈,间不容发,近得他能在上面看到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眼中瞳仁止不住地轻颤,溢满惊惶。
一个森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反抗的强硬,“手背到脑后,站起来!”
李海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照做。那把长剑撤了下去,隐在他背后。他正想转头,一只手在他肩上使劲一推,“往前走!”
他年纪大了,腿脚本身就不大便利,被这么一推,登时向前扑到了地上。一股酸劲直冲鼻腔,两眼立马濡湿了。
腿上被猛地踹了一脚,那道声音显然非常不耐烦,“起来,快走!”
长剑又出现了,横在他视野里,大有他不配合就暴起伤人的架势。
惊栗的感觉窜过李海生的脊梁,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尽量让声音不打颤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话出口的下一刻,他背上一凉,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上了他的后背。
“手背后,”背后的人道,“走!”
察觉到背后的剑尖前推,李海生忙迈步向前,沿着岛上小路穿过树林。
没走几步,他肩上又挨了一掌,“快一点!”
他只好加快步伐,苍老的关节吱呀□□几声,慌乱中的李海生却压根没有注意。他双手抱头在树林中穿行。林中无灯,前后左右都是浓稠的黑暗,他也顾不得会踩中什么,脚下不停,摸着黑跌跌撞撞向前。
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夜色像是死了一般,连一点脚步声也无。但他知道那个执剑的人还在,像鬼魅幽灵一般紧跟在他身后,时不时会猛然推他一把,催促他加快速度。
李海生绷紧了后背,似乎这样能抵挡剑芒。身后的人仿佛一颗引燃的炮弹,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爆炸,将他吞噬殆尽,连骨头也不剩。这种悬而不落的感觉最是吓人,而他又无能为力,甚至不能回头窥看一眼,只能在黑暗中抱头往前闯。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走得李海生双脚酸痛不已。在他的感觉中,自己似乎已经从古湳岛走到了故洲的另一端,即将被人压着跳海了。他的手肘、脚踝不知被横出的枝桠划了多少回,火辣刺痛,仍要忍耐着往前。
终于,在走出一片树丛后,身周极致的黑暗突然散开,露出了光亮。在黑暗中带了太久,猝然见光,他双眼被不算明亮的火光刺得酸疼,
随着光亮出现的,还有几座楼宇高大的影子。就在他身前不远,一块石碑竖立,上面四个大字被橙黄的火光映出了几分肃杀之感——
“故洲学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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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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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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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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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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