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在于:“不行!危险我就更应该跟你一起下去,你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
他仍不答应,“我已经没事了,一个人来回更快。白天也不会遇见什么太难对付的东西。”
秦在于心里“嘿”了一声,这小鲛人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好像在心慌似的,说话自相矛盾。
他不会是怕尸体吧?还是掉到这阵里太紧张了?
以一顶百的小鲛人在她心里又成了需要被照顾安慰的对象。她道:“那既然没什么危险,我就一起去。放心,这次我拉着你,我水性也不错的!”
说完不等伊泽尔再次反对,跳下水拉住他一只手就走。
伊泽尔所说的乱葬岗离岸边还是有一定距离,在水位较深的深海区。秦在于说到做到,一路上一直是她充当游泳主力,拉着伊泽尔游得卖力。
伊泽尔也不知怎么了,在水下有些发愣,时不时偷瞟一边的秦在于,被她抓包了好几回。现在她越发担心他是不是被吓傻了。
终于,眼前出现了第一具人类尸骨。尸体已经完全腐烂露出白骨,白骨上仍覆盖着生锈褪色的铠甲,甲胄下的衣衫变为了一团难分你我的破絮,还附着着一些苔类植物与海藻,在海水中飘飘荡荡。白骨还算完好,但前胸肋骨断了数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死因,一侧指骨边的海底沙中插着一把铁剑,沾着泥沙污浊。
折戟沉沙铁未销。暗淡的日光穿破海水后已然后继无力,深海里光线格外昏暗,但那剑刃上仍有一截反射着几缕光,朝着海上发出最后无声的呐喊。
两人继续往前,乱葬岗的全貌在他们眼前慢慢展开。
秦在于最大的感觉就是,多,实在是太多了。
上万人在战场上不过一个数字,但换成尸骨一个个摆开,只觉是身入无间地狱。海底沙地上已经见不到属于沙砾的缝隙,折断战船的残骨沉在水底,其上白骨层层叠叠,上面一具压在下方先死的战友身上,密密麻麻向远处蔓延。游在边缘处,她左右见不到边界、向前也望不到终止,满目只剩生锈的桅杆、残破的船板以及横七竖八的胳膊大腿骨,属于头颅的骨骼保存大都完整,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一对不速之客。
一直对着这么多白骨,饶是她已做足了心理建设,此时受到的视觉冲击也极大。尤其是海底的光影影绰绰,照得暗处看不大清的白骨越发诡异,仿佛下一刻就能直接站起来。
秦在于凝神细细感知着海底的灵力破洞,仔细找寻着阵法生门。同时观察身边的小鲛人,看他有没有被这一片白骨吓破胆。
出乎她意料,方才一直慌慌张张不对劲的伊泽尔此时脸上完全没有属于恐惧的表情表示,她这一看还恰好与他的目光对个正着——对方又在偷瞟她了!
她简直摸不着头脑,小鲛人到底搞的哪门子鬼?
又被抓现行的伊泽尔眼里闪烁了一下,但没移开目光,假装自己是有话与她说,“那里,灵力波动不大对。”
秦在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乱葬岗靠近中央的位置确实有一股灵流的移动轨迹奇特。
找到了!
她心里一喜,对伊泽尔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到了附近,那股灵流越发明显,阵眼就在此处这堆白骨下。她立刻放出灵力开始解阵,金芒从沙地下钻出,箍住幻阵灵力流路,直钻阵眼。
余光中,她撇到小鲛人还是靠了过来,贴近她身边。想着反正要出阵了,她也没制止。
就在阵眼即将被她打开的一瞬间,海底突然一震。紧接着,她耳边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原本安静躺在战船上的白骨一个接一个,动了起来!
“咔咔”声越来越响,从他们面前快速推向远处。同时,阵眼处的白骨一跃而起,冲了过来。
伊泽尔先行动作,一股海浪把二人面前围过来的白骨尽数拍飞,但海底尸骨实在太多,包围圈很快又被后来者补齐。白骨们或缺胳膊少腿,或面颌开裂眼歪嘴斜,动作缓慢地向前聚集,只剩白骨的手中还紧握着大刀长矛铁剑,往他们头上招呼。
白骨没有知觉,丝毫不怕受伤死亡,只要没被打散,就算剩下一半身子也能继续攻击。它们一波波的被小鲛人拍飞,又不断地一波波围上来。
场中群魔乱舞一片混乱,秦在于不得不放下手中解到一半的阵法,跟伊泽尔背对背一同抵御。一个竖立的阵法在她手中形成,被她双手并指一推,呼啸着震开白骨,清出一条路。
她一拉伊泽尔,飞速沿缺口向外,不到一半又被涌上来的白骨团团围住。两人停下来再次打开缺口。
她感到伊泽尔的状态不太好,虽然还在与她背靠背作战,但力道不足,气息不稳,显然还没恢复过来。
她有些担忧。她能感到伊泽尔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问他也不肯说。伊泽尔不是那种喜欢隐瞒的人,平日里两人也没有互相瞒过什么事情。她当然不会要求朋友把所有事都告知自己,但对方这次突然藏着掖着,她又非常不习惯,还略带一丝莫名的不爽。
——在这种节骨眼上搞个守口如瓶,太不信任她了吧!
她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全发泄在了眼前的白骨身上。白骨只是被阵法唤起来护阵,凭一丝灵力吊着,一打就碎。奈何数量太多,从四面八方把他们围得死死的。
她双手各握着一把海水凝成的短刀,架住挥来的长剑,一刻不停将近处的白骨削断削散。八个阵法在四面八方整齐排开,金芒将外围密集的白骨逼开。
就这么进一步打一步,二人终于贴近了海面,秦在于正担心着,伊泽尔一拍沙岸,腾身跃到了岸边的一块巨石上,顺利离开海水。m.xiumb.com
她也迅速上岸。回头看去,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但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白骨就在水面下不远处,虎视眈眈地集体注视二人。
看来这些白骨不能上岸,好在它们不会追上来撵着他们满城跑;坏就坏在他们也无法再下水解阵。
一出水,一股异样的感觉立即涌了上来。她在脑中仔细排查半天,还是不知道为何有这种感觉。
一抬头,与一颗头骨上面两只空洞“对视”的一刹那,她突然反应过来。
从下水直到现在如此长的时间里,她一直未罩水罩,打斗中也没有刻意屏息,但一口水都没呛!
也就是说,她下水后不知为何不再需要维持呼吸了!怪不得刚才一上岸吸了两口空气还有些不适应呢。
不对啊!这不是适不适应呼吸的问题啊,关键是她居然能在海里直接呼吸了!这个阵法还有把人变鱼的效果吗?!
她急忙回身想跟伊泽尔讨论,就见小鲛人坐在岩石上,一手撑在身侧,垂着头,双眼正好与她视线平齐。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双眼半阖,隐隐没了焦距,双肩随着呼吸快速地耸动。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海水顺着他的额角流到颌边,一张皎洁的面容因为没了血色而异常妖异。
她连忙又是一手抵在他肩上输送灵力,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了?啊呦我的小姑奶奶都这个时候了快说吧,就算你被一个人关在困阵里吓出心理阴影或者被那些人打哭了留下心理阴影我都不会嘲笑你的!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现在要怎么才能帮到你?”
伊泽尔说不出话,又喘息了片刻,才在她输入灵流的共同努力下缓过来一些,有些虚弱道:“可能触动阵法时震伤了内脏,需要调养一下。没关系。”
秦在于:“这怎么能叫没关系!”
她也爬上岩石,坐在伊泽尔身后,双手抵上他后背开始给他调息。但伊泽尔体内灵流似乎又与他所说不太相似,原本有序顺筋脉流转的灵力此时像是受到了什么扰动,杂乱无章地在他体内乱撞,就像数条河流一齐决了堤,在河岸上乱淌。但无序中又隐约有一套不同的秩序,好似在……重组?
她心中疑窦丛生,只好试着用灵力推着重组的灵流,助其一臂之力。好在有效果,那些灵流流动快了些,但也只有一点。
边输送着,她边对前面的人道:“那些亡魂是在白骨之上形成的,黑影昼伏夜出,天一亮就要回海里,那有没有可能这些白骨也是?而且白骨很有可能是由其中的亡魂驱动的,二者本就是一体。反正,到了夜里它们的魂魄和尸身总不能分头行动吧?”
她越说越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又道:“我们就在这疗伤。等到晚上,我去把那些亡魂、白骨全部引到城里,你趁机到海里解阵。怎么样?”
伊泽尔:“换一下,我去引开它们,你下海解阵。”
“呦吼,你个伤病患还逞什么强呢?”秦在于顿时有被他气到,“你莫非还想下海到它们的主场里让它们陪你赛跑?没得商量,除非你现场长出两条腿,否则免谈。”
伊泽尔回过头来看着她,对视间,他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湛蓝眼眸中深沉非常。
秦在于心想我还怕你个乱隐藏伤情的小鱼崽子?顿时毫不客气地看了回去。
“……”
不过片刻,她就败下阵来,语气弱了些,“不可能,我不会在这一点上让步的。
“而且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一击哈。等你解开阵法,绝对能看到我就安然无恙地站在旁边。放心!”
她最后用上了哄崽子般的语调,“那就这么说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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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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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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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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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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