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虽年纪还小,不曾赏花寻柳,但斗鸡走狗的事总有他一份。且听说越是世人不屑的把戏,他反倒越来劲,倒怪不得会对那老忽悠用来哄骗她的东西大感兴趣。
顾西这般慨叹,心中对姜程倒没什么恶感。
她反而在恶趣味地想,若师父叶珍活在大楚,兴许也会与这小公子成为莫逆之交。毕竟,臭味相投嘛。
教他作画并不费什么功夫,顾西便也就应下了。自那之后,和陆明陶形影不离的姜三公子忽地开始勤快异常地往二房的外院跑,引得陆氏注意起来。
后来听说他是去学作画的,反而欣慰起来读书不成器,当个风雅之士也不错,再者那学问好的顾定延就在旁边,一来二去近朱者赤了也说不准不是?也就由着他去了。
顾定延对此却不大乐意。
在他看来,顾西机灵悟性高,只要再花些心思,不怕学问上不能再进一层。姜程出身是高,可与他往来无疑是交了个损友,他很是担心这小子会不会将那些坏毛病都传给年纪小的顾西。
而这份顾虑在某日顾西答应和姜程一道出门逛逛时变得尤为浓厚。
“你把福安带上。”他眼也不眨地将自己的小厮推给她。
正要收拾东西跟着出门的香儿一愣。
廊下逗猫儿的福安也一愣。
“好啊,香儿毕竟是女孩子,出门还是有诸多不便的。”顾西却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顾定延咳了一声,也终于找到了合理的立足点:“没错,三公子带你去的地方,香儿姑娘跟着可能不大方便。”
转头却立刻小声叮嘱福安:“万一三公子要带五少爷去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就立刻把人带回来。”
福安乖乖应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五少爷和家里的三少爷四少爷又不同,能去什么不好的地方?
不过二少爷这般行径,倒真像在家中时大少爷的做派,果然是长大了。
“少庭,来啦!”
一进贺阳楼,在二楼的栏杆站着的两位公子便热情地和姜程打招呼。
姜程带着顾西上了楼,神情不复在家中的惫懒模样,兴冲冲地问:“今天有什么好玩的?”
“一会儿有一场猫鼠猎,哈哈。”
姜程一听就皱了眉:“我不喜欢这个,从来都不看的。”
猫鼠猎,名字取得滑稽,实际上却是个异常血腥的游戏。
参赛的两方一般都是由人牙子卖进贺阳楼的奴隶,经过一定的造势后,会在某日举行两人间的生死战。而贺阳楼的主顾们,也就是这些富家子弟或者商贾老爷们,则挑选合自己口味的一方下注,赢了自然可以得银子,输了也就当作看一场精彩又血腥的比斗了。
要知道,所谓生死战,便是两人持续战斗直至一方重伤不愈,或是直接当场死亡才能结束。赢了的一方虽然可以得到贺阳楼一些比例的奖励,但身体在打斗中付出的代价一般也小不了,同样重伤乃至残疾都是常有的事。
顾西听了姜程小声的介绍,只觉得头皮发麻。
一场比赛下来,其中至少有一人必死无疑,这么血腥的游戏,竟也能当作富家子弟的消遣?
看来这天下是太平太久了,一些人竟然扭曲至此,想出这样的招数赚钱。
她也算半个大夫,闻得这样荒唐的事,不愤怒是不可能的,但除了愤怒,眼下似乎也不能改变什么。
两位公子听得姜程的话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少庭,你可真不像姜家的人,那谢六还是读书人家呢,听说有这样的事情,可高兴得不得了呢。”
姜程摊了摊手:“你们知道我,我素来不喜欢舞刀弄剑的,像他们这种几乎是大男人肉搏到鲜血淋漓的场面啧啧,想想就恶寒。”
“诶?”其中一位笑了起来,“那几天你得去看看,今儿可是两位小娘子的场,新鲜吧?”
姜程一愣,忽地笑起来:“女子要怎么打,掐头发吗?”
那两位也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这样,一起去瞧瞧怎么打的?”
姜程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有些为难地看向顾西:“好是好,可今天我还带着我表弟呢,他头一回跟我出来,吓着了怎么好”
红衣服的公子立刻在顾西跟前蹲下:“小家伙,要不然你先回家,改天我们掷骰子斗鸡的时候再喊你?”xǐυmь.℃òm
一边的福安听他们介绍这游戏,脸色早已难看得紧,可这猫鼠猎算不上什么脏东西,顶多是吓人,他又不好直接将人拉走,于是只好眼巴巴地瞅着顾西,希望她被吓到,哭着喊着要回家。
“我也想去看。”
福安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依然笑得没心没肺的顾西,打了个寒颤。
那红衣公子微讶,拍了拍姜程的肩:“不愧是少庭你的弟弟。”
另一个则笑着反驳:“那个陆明陶可就没这个胆色了,头一回听吓得直接掉头回家了哈哈。”
姜程玩笑地踹了编排陆明陶的那人一脚,伸了个懒腰:“走吧。”
眼神却在笑嘻嘻的顾西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四人进了西边天字号的一个包间,里面已坐好了另三位小公子,其中就有一个已伸长了脖子往下面的练武场看的青衣公子,正是方才提过的谢家六少爷。
众人打过招呼,便有人锤了姜程一拳:“好长时间不出门,在家干嘛呢?”
“画鹦鹉。”姜程一脸淡然。
“开什么玩笑,你还作画?”那人显然不相信。
“不信算了,介绍一下,这是我作画的师傅兼表弟。”他指了指一边乖巧坐着的顾西。
众人连连摇头。
跟一个小娃娃学作画?学的人还是姜程?
太荒谬了。
这人又在发疯了。
不过他们也懒得搭理,反正自己这群游手好闲的人,正常的没几个。
唯有一边的谢六公子若有所思地看了顾西一眼,暗自嘀咕:“先生前几日拿了姜家族学一个学生画的金陵图大赞了一番,该不会就是这个小萝卜头吧?”
不过他也只是疑虑了片刻便放下了。
管他呢,就算是也跟他无关,那是他大哥该操心的事。
于是继续伸头往外看,这一看,立刻就呆住了。
“娘的,这小娘子长得真好看哎!”
其余人一听也围了过去:“哪儿呢哪儿呢?”
顾西亦抬脚走向最偏远的那扇窗,低头往下看,目光却是一凝。
“这姑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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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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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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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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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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