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赶在初雪之前出门购置了作画的一些用具,等到进了门,大雪便在门外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屋子里伺候的人早早生好了暖炉,地龙也烧得正热,顾西换上一身便衣,挽起袖子便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琴棋书画,她样样都有涉猎,且都算得上不落人后。但作画和练字两样,是她这个喜静不喜动的“病人”尤为喜爱的。如此一说,倒和大楚的皇帝脾胃相投了。
陈方先生布置了作画的任务,可作什么却是没有限定,一切由学生自己选择。文人们素来讲究以字鉴人,以画鉴人,顾西猜测陈先生兴许也是想通过作画的笔法,仔细瞧瞧这群学生的风骨和才华。
她闭眼片刻,一幅幅景象在脑中闪过,画题便定了下来。
侍女香儿在一边轻柔地磨墨,心中的好奇并不多。在她看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能练得一手好字已经是难得,至于作画这种还需天赋的事情,实在强求不来。若是顾西真画得好,也不至于进府快三个月从未想起这桩事,甚至连提都没提吧。
小孩子最喜欢炫耀,哪儿能藏得住事呢?
却见面容白净的玉冠小童提笔刷刷地在纸上飞快地画着什么,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又停了笔。
这么快?
她讶然,不由走过去好奇地看了一眼。
这一看,便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少爷,你这画的什么啊?”
顾西蹙了蹙眉,指了指外面飘扬的大雪,道:“雪花啊,不像吗?”
“像,当然像了。”香儿连道,低头望着形状似鹅毛,连纹理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的雪花,暗自摇了摇头。
虽然画得像,可在大楚,只有刚提笔学画的孩子,才会画如此具象的画。真正的文人雅士,画的画都是云里雾里的抽象画,讲究韵味和意境。看来少爷之前果然没画过画。
“那我帮少爷裱起来,明日好交到学堂去?”但她没说,只是笑着欲将画抽走。
姜家的儿郎,便是胡乱作画交差也没什么要紧。
顾西却抬头奇怪地看她一眼,道:“这是我随手画的,怎能交给先生?”
香儿一怔,片刻后又释然。
方才自己失态之下忍不住问出的话果然还是让少爷丢了面子,不肯承认这雪花画便是他原本准备交上去的,还要重新画……
她心中暗暗给自己提了个醒:一会儿新的画出来,她一定要立刻夸赞少爷!
顾西揉了揉手腕,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提起了笔。
她许久不曾作画,手都生了,那“鹅毛”虽然儿戏,却能让她很快找回感觉,感觉回来了,就要正儿八经地开始作画了。
她想起出门购置笔墨纸砚时的见闻。
一辆小马车摇摇晃晃地经过闹市,街边的小贩一边搓着手,一边大声吆喝着自己的糖葫芦,五六个孩童嘻嘻哈哈地在街角打闹,其中一个小孩咬着手指垂涎红彤彤的糖葫芦。交好的异邦商人许是第一次来金陵城,眉开眼笑地和同伴叽里呱啦地指着金陵的繁华之处。岸边坐了几个好下棋的白发老头,桥上有零星几个妇人在买菜,桥下,撑着船的船夫戴上帽子,紧了紧衣襟,继续顺着汩汩的流水大力地划着船。桥那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将家里的风筝拿出来放,不多时老爹便气势汹汹赶出来揪着儿子的耳朵痛骂他是个夯货……
真是喧闹。
可随着一处处下笔,顾西的脸上却渐渐染上好看的笑意。
谁又能知道,前世那个只会凭书中之语画山水画的风雅女子,如今爱上了画闹市图呢?
啪嗒。
墨锭在砚台上倒下,溅起一层墨水,险些沾染上顾西的衣服和画。
香儿大惊失色,慌乱地拿布去擦:“对不起,少爷,奴婢瞧得太入神,不小心松手了……”
顾西正沉浸在作画中,骤然被打断却也不生气,只轻声道了句没事,又低头继续作画。
收拾好残局的香儿长出一口气,忍不住又望向在桌上平铺的大宣纸上,一处一处精细无比的景象。
她错了。
她是看过府里的少爷们作的画的,自认也算有几分见识。
少爷哪里是不会画抽象画,若他的画叫不会画,其他人画的岂非都是鬼画符?
第二幅画足足画了一个时辰,香儿站得腿酸肩痛,却不敢动弹也不愿错眼,完完全全被这副金陵盛景吸引了进去。
她自小在金陵城长大,闹市之景不知看了多少遍,可这时看着顾西笔下细腻又磅礴的金陵城,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骄傲之感,甚至有种想再出门瞧一眼的冲动和向往。
真是魔怔了吧。
画一画完便被香儿宝贝地拿去裱起来,顾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胛,却笑着拿起了被放在一边的鹅毛图。
“骗子。”她笑着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什么简笔画,大楚和大姜都不兴这一套,也不知道你是哪里学来的。”
她从前也是十分看不起这所谓的“简笔画”的。
尤其是因为这技法是她那不着调的师傅教的。
不过,用来熟练作画技艺倒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她笑了笑,伸手将已经晾干的画夹在了书里。
***********
这一副堪称大家之作的《金陵冬景图》交上去毫不意外地得到了陈方极大的赞许。
族学的学生们轮番传阅不说,甚至连外面的几家书院都差了人来借阅,殷勤的架势简直比得上每月来讨教顾定延新作的文章时的模样。
当得知作画人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童时,几位掌院都不由称赞一声才华横溢。
但相较而言,顾西在读书上表现平平,科举能走到第几关都不好说,作画再好,究竟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在没有实际的权势之前,换不来什么东西。那些掌院们心中的郁郁之气因此消散了很多。
再怎么说,给姜家族学两个天才人物也太过分了吧?
老天也还算公平。
他们不知道的是,顾西之所以表现平平,完全是因为不想被姜家不知她身世的人寄予希望,省得麻烦。
顾定延倒是颇为惊喜。
“改日小五你可以教我作画。”他笑着和她讲悄悄话,眼中没有嫉恨,只有敬佩与丝丝与有荣焉的意味。
“好啊。”顾西也不谦虚,眉眼弯弯地应承下来。
能光明正大地做一件自己喜欢又擅长的事,是何其幸福的事。
后座的姜程却戳了戳她的后背,递出一张纸来:“这也是你画的?”琇書蛧
她一愣,望了一眼纸上的雪花:“是啊,怎么在你那儿?”
小公子一改懒散之气,却没回答她的话,只嘀咕着:“这画画得有意思又好看,比你那什么冬景图好多了。”
她怔住。
“真是你画的?”对方却自顾自地念叨着,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这风格一点都不一样啊,不会是你从哪儿偷来的吧?要不然把我带来的那只鹦鹉画一下,我看看像不像……”
顾西看了一眼学堂外趾高气扬地在架子上站着的绿毛鹦鹉,忽然笑了。
她转过身没再理他。
“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真不是你画的?唉你说话啊……”
少年人突然话唠得不像样子,无礼地一直在后面戳顾西的背,戳到地三十下的时候顾西没好气地回头,将一张纸拍在了他脸上。
姜程一愣,却没生气,而是径直拿起了那张纸,翻了过来。
其上,一只栩栩如生的鹦鹉不屑地看着他,下颌抬得老高。
他看看外面,又看看手上的纸。
“天!”他惊叹了一声,旋即重新看向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的小童,眼睛亮晶晶的。
“也教我学画吧,我要学这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凰荣更新,第五十四章 学画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