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上吧,外面冷。”
“多谢三公子。”她接过来穿在身上,衣服还带着淡淡的余温,隐约有种清浅似莲的味道。
少年牵马走在铺满寒露的深绿草甸上,马背上坐着一个黑发垂娓的旗袍姑娘。
泽原的早晨,大片浓湿雾霭从林间河流上空弥漫扩散而出,将森林抹化成一团团灰青色的影子。山脉轮廓在视线尽头若隐若现,微微描着层淡薄的蓝。
叶挽秋裹紧身上的大衣,听到哪吒朝自己问道:“是母亲让你来的?”
“是。”说完,她想了想,以为是哪吒可能有些介意她一个外人掺和到他们一家的外出活动里,又解释道,“夫人说是她怕无聊,所以让我来陪她说说话。不过,我确实也来得唐突,抱歉。”
她说完,哪吒侧头看她一眼,乌黑眼睛里像是也盛了层薄薄的雾气,朦胧得完全看不清真实情绪究竟如何。
也是这个时候,叶挽秋忽然注意到,哪吒今天系着的那条领带是她亲手做的,配在他身上简直出乎意料的合适。
她眨眨眼,心头泛出些微妙的波澜,柔软如蝴蝶落在花朵上的簌簌颤动。
“想去山顶看看么?那儿的雾淡。”
“好。”
叶挽秋点头,正想习惯性道谢,却才刚说了一个“三”字便被对方忽然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的动作打断。
哪吒伸手拉过她手里的缰绳,好像完全没看到她的震惊,只淡然提醒句:“坐稳。”
下一秒,鞭绳起落间,方才还温顺安静的骏马朝立刻嘶鸣着山顶飞奔而去。
当静止的空气变成风,穿行在雾中就像穿行在水里。那些不断后退着的层叠森林则是招摇的水草,充斥在视线里的每一寸。
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很快就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吸引住,却又因为山风料峭,寒气浸身而有些克制不住地畏缩,连忙伸手将大衣裹得更紧。
哪吒垂眸看她一眼,注意到她像是本能想朝自己怀里缩,却又谨慎保持着些许距离的动作。浅红嘴唇轻轻翕张间,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归于沉默,只暗暗控制缰绳让速度慢些下来。
一过半山腰,雾气就开始变得稀薄了。阳光倾洒而下落在身上,温柔灿烂。
来到一处开阔草地后,哪吒将马绳随手系在一处树干上。叶挽秋看着他熟练无比的动作,忍不住好奇问:“三公子是几岁开始学骑马的?”
“七岁开始接触,到了八岁的时候便正式上马。”
“这么小的年纪?”
“小?你不也是这个岁数开始学刺绣么?”
确实是。
不过叶挽秋也就随口提过一次,没想到他还记得。
“是李司令教你的吗?”
“不是。在我十四岁以前,他都从来不怎么管我,所以我的骑术枪法一类,都是军部里的老前辈教我的。”想了想后,哪吒又补充,“不过他的副手,钟明汉,算是系统教导过我的老师之一。”
父亲放着自己的儿子在十四岁以前都不管?
叶挽秋愣了愣,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对方的话。
“很惊讶?”哪吒笑一下,不难猜到她此刻的感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他脸上那种过分浅淡的笑容背后,有着许多不曾被她了解过的落寞。
正在她犹豫该找什么话题岔开的时候,哪吒却主动朝下说去:“你应该知道,锦城二十年前的军部司令是宋盛鸣。那个时候,西南军阀的势力范围也还不是如今这样完整,反而是一盘散沙,各自内斗。”
他说着,沿着脚下的崎岖小路放慢步子朝前,似乎是对这一带很熟悉。叶挽秋跟着他穿行在那些盛满阳光的野花和翠绿草叶间,拨开垂在眼前的树叶时,看到他的身影被朝阳勾勒得格外欣长又单薄。
“你口中的那位司令,原本是管辖着宜城那边的一名将领。后来在西南几个军处内乱之时,他同川东那边的军力联合,占据了如今西南的半域之地,最后又因为北崎军阀的支持而最终成为现在这个西南军部的司令。”
叶挽秋听到这里,大概能猜到,北崎军阀之所以会选择支持李靖,恐怕是因为殷素华和他结婚的缘故。
“我出生的时候,正好是那场战争最混乱的末尾。因为母亲那时候劳累过度,身体也远不如从前。所以我一生下来就病疾不断,还不能跑不能累,连开始学骑马的时间也比两个哥哥晚了两三年,更别提其他的。”
他说着,视线越过那些在漂浮山腰处涌动的白雾苍茫,隐约可见的森林连绵,依旧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道:“那时候,许多人都以为我活不过十岁,他也这么觉得。而且那时候的西南军部还不算稳定,因此他更没有心思来看管我。毕竟,比起一个生来多病无用,又活不过十岁的孩子,另外两个显然更值得他花心思去培养。”
叶挽秋专注地看着对方,想从他脸上捕捉到哪怕微末的难过,不甘,甚至仇恨。琇書網
但是哪吒的神色实在太空白,像是覆盖着厚厚的隆冬深雪,没有任何温度或者情绪可言。
她忽然很想抱抱对方,就像抱着那个曾经被断言活不过十岁的,独自挣扎着活下来的,被自己父亲放弃了十四年的少年。
“后来我便自己训练我自己,不为别的,只想多陪母亲两年。那时候,母亲也觉得我可能活不过十岁,也知道他基本已经放弃我了,所以总带着我去听各种歌剧,希望我能高兴些。”
“她喜欢歌剧,喜欢跳舞,我所知道的基本都是她教的。这么多年了,她对歌剧的热爱倒是一点没变。”说到这里后,哪吒忽然话锋一转,同时朝叶挽秋看去,眼底里浮现出些许难得的柔和,“所以母亲会这么快同意你去剧院唱歌,她很喜欢你。”
他提起这个话题,叶挽秋就想起他是怎么得知自己唱歌如何这件事的。
“之前她还问过,你从学堂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吧。左右我妈妈也是希望我回去接手绣铺的生意。”
“你不是喜欢声乐么?”
“是喜欢。不过,家里也只有我一个孩子,再怎么也不可能丢下绣铺不管的。所以,对于声乐的话,也许我永远都只能是喜欢了。倒是趁着这几年还算自由,能多唱几天是几天吧。”
哪吒听完,没有过多的劝说或者感慨,只问:“那你想一直唱歌么?”
“这也不是我想不想就能……”
“你只要回答想还是不想。”
叶挽秋犹豫几秒,点点头:“想肯定是想的。”
“好。”
他的回答让叶挽秋有点茫然,这有什么好的?
“那,三公子呢?你有没有什么将来特别想做或者喜欢的?”
哪吒顿了顿,一时间没有回答上来,因为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些。未来也好,想做或喜欢的也好,都是一团团萦绕在他意识深处,没有形状,没有名字,甚至没有色彩的烟雾。
若说从小到大,他曾经为什么很明确的目标拼命过,那就是活下来。
至于其他的……
他思考着,睫羽轻轻掀抬间,微光入眸,映亮叶挽秋在他眼里的模样。
忽然觉得比起未来,此刻的她更加清晰。
“三公子?”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叶挽秋再次试探着叫了对方一声。
如果未来她也在的话,那构思一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他想。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许是从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开始,也有可能是第一次在大雨中见到她的样子开始。
完全找不到开头,也寻不到结尾。
蓦地,哪吒开口,却不是回答的态度,反而问了一个更加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唱歌?”
“啊?”叶挽秋蒙了一瞬,下意识回答,“就是……喜欢啊。”
“总有原因的吧?”
她仔细想了想:“因为开心吧,我唱歌就是因为觉得会开心,所以才喜欢。我想,喜欢听歌的人也一样,都是为了高兴。”
“高兴。”哪吒重复着,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很难理解的东西,“你会喜欢让你高兴的东西。”
“所有人都会喜欢让自己愉快的东西吧,这很正常啊。难道三公子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他抿抿唇,视线专注地笼罩在叶挽秋身上。
空气在片刻间安静到有些尴尬,只有周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叶挽秋琢磨着换个表达,也许对方能明白:“或者,有没有什么是你一见了就会高兴的?”
哪吒沉默着,依旧看着她。
叶挽秋被他注视得有些不自在,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三公子?”
“你的声音。”他说。
一听到就会高兴,也很喜欢,所以想收集起来,捧在手心里。
还在她因为这个回答而愣神的时候,面前的少年忽然低头朝她凑近过来,温热的薄唇轻轻覆上她的,含化一泓明亮的阳光。
从她因为惊愕而睁大的眼睛里,哪吒看到了自己,还有终于从云雾背后肆意照耀开的春日暖阳。
在那一瞬间,他没来由得想起了殷素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喜欢歌剧,也是因为我对世间所有美好的声音都抱有由衷的热爱。
从出生的那刻开始,人便会本能地啼哭,且终其一生都生活在各种各样的声音里。然而它们都不过是些背景杂音,不值一提。
可某天,你会听到一个让你一遇钟情的声音。
无关外表的美丑,身世的高低。只要她一开口,你就会有千万种心动。”
……
钢笔在指间转了几圈后,终于失去平衡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叶挽秋被这阵动静引得猛地回神,这才发现教室里已经走空了,只剩她一个。
自从从泽原回来以后,这段时间她总是这样走神。
她烦躁地揉揉头,收拾好东西走出学堂的偏门,却意外看到正倚在车门前等她的哪吒。
一身黑色军装,身姿修长。
她愣住,迅速收回刚踏出去的脚,满脸见鬼般的不可思议:“我走的是偏门啊。”
“我知道。”哪吒起身,走近她,“剧院的司机不是在正门等了你好几天都没等到么?所以我想你也不会走正门了。”
“可是学堂一共有三个偏门啊。”
为什么他就这么巧地等在了这里?
“这个门会让你绕路,所以一般来讲你不会走这边。”他回答,“除非在躲什么不想见的人。”
“我不是躲……”叶挽秋下意识地反驳到一半,却又停下来,自己都感觉说法拙劣。
“为什么不去剧院了?”
从泽原回来那天起,她就再也没去过。殷素华一直很奇怪,还问过哪吒好多次。
“因为我?”哪吒语气毫无起伏地问。
她没说话,那便是默认了。
哪吒看了她半晌,尔后便自嘲似地笑下,退离台阶,转身打开车门:“我今晚不在,你去吧,母亲挺担心你的。”
说完,他正准备弯腰坐进车里,忽然听到叶挽秋问:“你那天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停下动作,回头看着她:“你当时不是在问我么?”
叶挽秋茫然地回想几秒,想起那时候自己是正在问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一想起来就会开心的东西。
所以……
她眨眨眼,心跳有片刻的漏停,一时间却说不出来任何话,只能看到哪吒已经坐进车里,说:“今晚别出城,很危险。”
话音刚落,车子很快启动,迅速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叶挽秋仰起头,透过树荫看到天空,整个苍穹都是一片晦涩含混的明亮。
回到家后,她照例叫了一声妈妈,应声的人却是宋文姣。
“兰姨刚出门不久,应该晚饭的时候就会回来。”
“她去哪儿了?”叶挽秋随口问。
“出城了,去看个老朋友。”
“出城?”她愣住,耳边回响起哪吒警告过她今晚很危险,绝对不能出城的话,手里的书本瞬间落了满地。
她顾不得去捡,直接一把抓住宋文姣着急地问,“她要去看哪个朋友,在什么地方?!”
“这……这我不知道,兰姨只交代一句就出去了。”
叶挽秋松开她,转身跑出绣铺冲上大街。
这时候正是下学停工的时刻,街上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她边跑边找,从绣铺附近一直找到城西,却始终没有看到叶芝兰的身影。
正在她因为实在太累而停在一家茶馆门口暂时喘气歇息的时候,坐在二楼窗边的萧其明忽然看到了她。
他走下楼,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挽秋?你怎么了?”
“老师。”叶挽秋气喘吁吁地紧跑几步,尽可能简短地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所以我现在,怎么都找不到我妈妈。三公子说今晚很危险,让我不要出城,我怕她……”
“别担心,我见过你母亲,会帮忙去找的。所以你现在先回去,千万别乱跑,晚点等我消息。”
“可是……”
“听话。你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交给我们找。”
叶挽秋皱着眉尖,似乎是还想在说什么,但转头望着那些看不到尽头的行人和街道,最终还是咽下去,只苍白着脸色点点头,语气虚浮着说:“谢谢老师。”
她回到绣铺,连饭也吃不下,坐在门口一直等,等到天黑,等到月亮出来,萧其明终于带着叶芝兰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叶挽秋慌乱地扶住昏迷中的叶芝兰,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被弄脏了,“妈妈?妈妈,你醒醒,妈妈?”
“是临东军阀的人。不过好在我们到得及时,你母亲没事,只是因为心脏不太好又惊吓过度。我去给她抓了点药,让她好好休息,睡一觉起来吃了药应该就没事了。”他说着,将昏迷中的叶芝兰放躺在床上,回首朝门口的军卫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药包放在桌面。
“那你好好照顾你母亲,我先走了。”
叶挽秋一听,连忙放下手里刚给母亲脱下来的鞋袜,匆匆替她掖好被角追上去:“老师!”
萧其明闻言,停下步子,回头:“怎么了?”
“谢谢您救了我妈妈。”她说着,朝对方深深鞠躬。
萧其明笑了笑:“不是我,是三公子。”
“啊?”
“我跟三公子说了你母亲的事以后,他立刻就让韶岚还有连忠宫去找了,所以才会这么及时。”
“这样啊。”叶挽秋握了握手,视线偏移到那把收起来的红莲纸伞上,“那,麻烦您替我谢谢三公子。”
“这种事还是亲自去比较好吧?”萧其明说着,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疑惑地问“不过,我听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剧院了,为什么?”
“我……”她差一点就要拿功课繁重来搪塞对方了,然而紧接着又想起萧其明是自己的老师,这个理由是行不通的,于是只能点头道,“我明天就去。”
“好。”
“其实,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问吧。”
“为什么三公子十四岁以后,李司令忽然就对他又重视了呢?”她问。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她很久,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天在泽原的时候,哪吒同她说了许多,却唯独很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让人不得不好奇。
萧其明惊讶地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三公子的事的?”
“听来的。”
他思索一会儿,了然地点头:“是三公子自己告诉你的吧?”
“是。”
“关于这个……”萧其明欲言又止,眉尖轻皱着,最终叹息道,“因为十四岁那年,是三公子第一次随司令上战场,也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
叶挽秋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又因为生下来就身体不好的缘故,曾经一到近身战就很吃力,也因此差点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他第一次杀的那个人,是当时对抗军里的一个师长,年轻时候是做黑派出身的,也是对抗军里有名的刽子手。
三公子当时的配枪子/弹发数不多,耗尽以后便只有一把匕首。”
“那司令呢?没有救他吗?他是司令的孩子啊,才十四岁。”叶挽秋难以置信。
“没有。”萧其明摇摇头,沉默了许久后才继续说道,“当然,那个师长最后还是被三公子割开喉咙杀死了,只是代价惨重。”
“你刚刚问,为什么司令从三公子十四岁以后就开始重视他。我想,可能是因为,他是司令的三个孩子里,唯一一个没有因为杀人而哭的。”
“我还记得他那时候,满身血伤地走回来,眼里却既没有丝毫难过,也没有任何恐惧。”
“只有恨。
好像比起敌人,他更想杀了这个袖手旁观的父亲。”
萧其明说完,看着一旁发呆的叶挽秋:“你觉得三公子和殷夫人像不像?”
“夫人?”她迟钝地思考着,注意力还陷在对方刚刚说的过往里出不来,“似乎……不太像。”
“大家都这么觉得。”他微笑着点头,“不过,在夫人的几个孩子里,其实三公子是最像她的。”
“为什么这么说?”
“夫人爱歌剧,而且天性里就是一个浪漫温柔的人,能很容易感受到一些旁人难以发现或者理解的微妙情感,是个相信并且容易一见钟情的人。
三公子虽然看起来特别难以接近,而且对谁都冷冰冰的,但他骨子里却和殷夫人一样。”
就像……
叶挽秋忽然想起那天,在泽原的阳光下,哪吒忽然低头吻自己的时候。
或者更早。
是在漫天大雨中,被她毫不客气叫停的时候,哪吒转头看向她的瞬间。
“是。”她听到自己这么回答,“我也相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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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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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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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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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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