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上次来过,守门的巡逻军卫对她还有些印象,所以她这次进来得要容易很多。
她站在客厅里,朝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哪吒的身影,想来应该是不在这儿。
殷素华简单翻看了一下那些旗袍,满意地点点头,让湘姨拿下去,顺便再将一个带有火漆印章的信封交给她,里面是除了上次定金以外的余款。
紧接着,她忽然开口问:“听哪吒说,你是在锦城学堂里学声乐的学生?”
叶挽秋点点头:“是的。”
“他有向我提起过你,说你唱歌很好。”殷素华温和笑笑,示意她不用紧张,坐下来说话,“我记得,你是萧其明的学生吧?”
“是。老师和夫人是朋友吗?”
“他和哪吒很熟,所以我知道。”殷素华模糊性地掠过这个话题。
她的回答让叶挽秋有些惊讶,继而无端想起了那个曾经借住在萧其明家里,但是自己却从来没见过的人。
会是他吗?
可那时候萧其明也说过,房间里的是自己的亲人。
叶挽秋困惑地思考片刻,最后决定不再去想。反正已经都过去了,而且显然也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
还在她沉默的时候,殷素华便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虽然对方今日也同之前那样,只穿了一身样式素简的米白色旗袍,也没有任何首饰装点。但胜在生得眉目温婉,身姿出挑,眼神尤为清澈且干净,让人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
“喜欢歌剧吗?”殷素华端过湘姨奉上来的茶杯,轻揭杯盖刮过杯沿。
袅娜的白色水汽升腾成半透明的雾,短暂地将她的脸孔遮住。
“很喜欢。”
“可有听过夏夜迷梦?”
“听过。”
“会唱吗?”
“算是会吧,其实也就记得词和调。”
殷素华高兴地笑起来,让湘姨把留声机打开,面带鼓励地看着叶挽秋:“试试看。”
叶挽秋望着那台正朝外徐徐流淌出舒缓音乐的留声机,起身站到客厅中央,顺着乐曲的推进开嗓起调。
诚如哪吒所说,她的音色确实极好,而且很有辨识度,听起来有种轻盈灵动的美感。就是在感情渲染方面还欠缺了一些火候,对整首歌的悲惋之情表达得不够深刻,因此显得有些浮于表面。
但那也是难免的,到底她如此年轻,未经世事,唱不完全其中的千转百味也是正常。
殷素华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越过叶挽秋的肩头,看向正安静站在二楼的人,笑着道:“看来,你的鉴赏水平确实比你父亲和两个哥哥好很多啊。”
叶挽秋惊讶地转头朝上,看到哪吒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二楼的走廊边,同样向下看着她。
也许是因为在家的缘故,他没有穿之前那身很正式的西装外套,只在细条纹衬衫外搭了一件和领带同色的深黑大衣。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身形清朗,风姿迢迢的少年,如果不去联想到他的身份的话。
听到殷素华的话后,哪吒边从二楼走下来,边简短回答一句:“那也是她嗓子好。”
“少见啊。”殷素华看看他,再看看叶挽秋,最后又将注意力放回在哪吒身上,“难得听你夸一次人。”
“您不也觉得好么?”
“那倒是。”
说着,殷素华放下茶杯,转向一旁的叶挽秋,问:“我剧院里正缺个唱歌好的,你愿意来吗?”
闻言,叶挽秋不由得愣了半晌才敢确定对方说的是什么,连忙点头,眼神亮晶晶地回答:“可以可以……我是说,我愿意!”
“那今日就这样吧,往后你下学以后,我会让老杨去接你的。”
“谢谢夫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她拎起包背好,听到哪吒忽然对她说:“我送你。”
他这句话说得实在太过自然,甚至连语气都不曾变化过,让叶挽秋有种他似乎只是在提醒自己当心台阶之类的,也是在下意识地答应后才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您送我?”
哪吒嗯一声,起身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几枚粉白的桃花被风卷着吹进来,刚好铺在他脚边。
该怎么解释自己只是去送衣服,最后却被这位三公子送回家的事?
不光解释起来魔幻,想想这件事都很魔幻。
于是叶挽秋在司机将车开进那条熟悉街道以前,忽然开口打破了两人自从出门后就一直默契保持着的安静,指着前面的花店说:“那个,我家就在这附近,拐角走几步就到。再往前路太窄,怕是不好开进去,我还是就在这儿下车吧。谢谢三公子。”
哪吒偏头看了看那家花店,直接叫停司机,没有再多说什么其他的话。
下车后,叶挽秋转身朝里面看了一眼。
坐在光影朦胧处的少年,看起来有种彩墨画似的漂亮,乌发雪肤,嘴唇浅红。
她翻开包,将里面的礼盒递过去,手指有些僵硬着,尽量自然地解释道:“这是给三公子你的,刚刚差点忘记了。”
哪吒接过来,打开,看到里面是一条做工细腻的领带。
“算是谢谢三公子上次在锦绣繁华那里帮我解围的一点心意。而且,我知道夫人今天之所以会同意我去剧院,也是因为三公子你跟她说过的关系。”叶挽秋说着,伸手勾开被风吹散在眼前的发丝,“不过,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三公子的喜好如何,所以……可能做得不太好。”
他拿起那条领带看了看,没有按照惯例来敷衍一句喜欢,反而问:“这是你做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她不太懂,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是。”
“很漂亮。”他说着,收起领带,注意力却是放在叶挽秋身上的。
她的眼睛在天光熹微下,呈现出一种过于清澈的明亮,虹膜上的深褐色润着层浅淡细碎的光晕,让哪吒莫名想起小时候吃过的枫糖。
浓烈到化不开的甜。
“三公子喜欢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下次见。”
“下次见。”
直到叶挽秋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哪吒才转头,吩咐司机道:“去千徊茶楼。”
那是他和墨琰约定好见面的地方。xiumb.com
见他来,店主连忙放下手里的账本,从柜台后走出来,朝哪吒低声唤一句“三公子”,很快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宽敞且僻静的包厢。
进去的时候,墨琰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三公子,别来无恙。”他放下手里的烟杆,白雾消退,镜片背后的眼神却依旧难以捉摸。
哪吒不打算同他寒暄,只略一点头后便开口问到:“考虑得如何?”
“三公子,转换阵营是件大事,尤其对我这种只求一条活命一口饭吃的人来说,更得慎重。”
墨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下句便被哪吒接过话:“可是你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用来犹豫的时间了。”
“三公子的意思是……”
“临东军阀地处平原,按理说应该是一处富饶之地,可偏偏每年都会为水患灾害担惊受怕。若我所知没错,那地方早年时还好,虽然偶尔有洪难却并不足以拖垮整个临东。
但从前两年开始,临东的洪涝祸患越来越严重,耕地被毁,工厂荒废,无数人因此流离失所。偏偏每年夏季便水灾泛滥,迟迟不退。
没有了往日依赖的难民想要活下去,就得找到容身之所。那些妇孺老弱也便罢了,对于尚有余力的年轻人,军阀自然是最好的去处。他们会认为只要成了军卫便不愁吃穿,因此只能想尽办法混进军阀里。
所以,陆岱瑄如今的军队看似人数庞大,可真正能上场搏命的,怕是连四成都不到。”
“我想,陆岱瑄也是没办法了,这才会打起其他地方的主意,试图靠扩张来缓解临东内部的压力。”
哪吒面色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墨黑眼瞳里半点光亮也无,看起来很像某种因为过分精致逼真而有些吓人的瓷娃娃,只是眉眼间的气势有种藏不住的凌厉。
这让墨琰忍不住去猜想他到底多少岁,明明看起来是该在学堂里穿着校服背诵各种课文的青葱年纪,如今却坐在他对面,字字见血地剖析着如今临东与西南的局势。
“所以,三公子会觉得,我也同样时日无多?”
“不错。”哪吒毫不避讳地回答,“但凡带兵之人都知道西南之地有多易守难攻。可陆岱瑄却依旧选择我西南下手,还以程珏之事先行刺探,后又派你们来勘窥军情,不就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么?否则,他应该选择挥军北上,直攻北崎之地。而之所以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他如今已经去不了北崎。”
“同开春便会回暖的西南相比,北崎如今还是一片冰天雪地。若非有足够的粮草和素质过硬的兵力支撑,陆岱瑄不敢在此刻进攻北崎。他今日所做无非就是告诉我,他已经等不起了,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用最出其不意的方式来攻破西南锦城。”
“既然陆岱瑄已经急切至此,那你又能有多少剩余时间?何况,如今的临东真实底细如何,你是比我要清楚的。眼下陆岱瑄一直对西南采用渗透的方式,可若是真动兵交战,临东军能支撑到几时,想必你也是有数的。”
墨琰听完,先是沉默片刻,继而又极为畅快地笑出来:“都说三公子自小便在军营里长大,十四岁便跟着李司令从军出征,是个生来的将帅之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你便是答应了?”哪吒并不接他的恭维,只坚持追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答应啊。既有三公子当日的金口玉言在,我还有什么可拒绝的。”
“那便成交。”
“成交。”
……
四月,萧其明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也就重新回到锦城学堂授课。
得知她如今已经顺利去到殷素华的歌剧院唱歌后,萧其明倒是不太惊讶。
“你是我最好的学生,我原本也想将你举荐给殷夫人的。”
叶挽秋点点头,犹豫片刻后还是问道:“那,老师和三公子很熟吗?因为上次听夫人说,三公子之所以开口提起我,是因为他和您认识的缘故。”
听到她的话后,萧其明收拾书本的动作不由得愣了愣,停顿一会儿后才回答:“三公子曾经救过我,后来便慢慢熟悉了。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噢,没什么,就是当时听到夫人这么说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萧其明笑笑:“因为一个教书先生和军阀少爷认识,觉得很奇怪?”
“倒也不是这个……”
“对了,你刚刚说,是三公子举荐你给夫人的?”
“是啊。”
他若有所思地噢了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只接着补充道:“其实三公子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性子有些冷淡,又喜怒不形于色,所以看起来格外不好接近。也难怪,毕竟是军武世家出来的。不过他既然肯开口,那便是对你很肯定的。你也放下心,好好在剧院唱吧。”
“我明白。只是……”
只是,在她的印象里,哪吒之前应该根本没有听过她唱歌才对。两人不过是在雨中因为一把伞而短暂初次碰面,真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唱歌如何的。
她琢磨着这个问题,本想试探着问问萧其明,他当初那个不曾和她见过面的朋友是否就是哪吒,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教室。
此时已经下学,走廊里都是赶着归家的学生。
叶挽秋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春芽渐发的梧桐树,映得满身斑驳光影。
自己也太奇怪了吧,干嘛老是去想一些跟哪吒有关的事。难道是因为最近在剧院跟他偶然见面的次数太多的缘故?
可是那本就是他母亲开设的剧院,他会在那儿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只是……
只是他确实没必要每次都送自己回家。
甚至有时自己心情不好却被他看出来的时候,他还会带着她去锦城外的朝鸣谷散散心。
平心而论,他们之间的交流其实不算太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叶挽秋在说。
每次当她觉得这个话题已经没什么可以聊的,就要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哪吒又会很适时地换一个。
这样的后果就是,叶挽秋自己这十几年的大小事基本都快主动交代得干干净净了。而对于哪吒的过往,她还只是一知半解。
倒不是他刻意隐瞒,只是对于哪吒而言,那些在军营里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和敌家之间的尔虞我诈,筹谋算计,枪林弹雨,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认为叶挽秋会喜欢听这些。
反倒是那些她小时候的许多平常趣事很能让哪吒感兴趣,风筝也好,踏青也好,糖人也好,过年放鞭炮守夜许愿也好,他都乐意去了解。
因为那些都是他不曾经历和拥有过的遥远儿时快乐。
更重要的是,叶挽秋每次提到这些都会笑。
笑得眉眼弯弯,很漂亮,眼睛明亮得仿佛藏着一整片夜空的星辰。
就像他儿时因为偶然一次的枪/法精准率没有达到李靖的要求,被他惩罚着抱枪负重夜跑至几乎虚脱,极度疲累之下,一抬头所看见的漫天星海。
没有理由,他只是这么觉得,却也从来没有跟叶挽秋提起过。
盯着窗外的浅薄春色愣神好一阵后,叶挽秋吹下刘海,用乐谱略带烦躁地拍了拍额头,背好包便朝剧院走去。
锦城学堂离剧院并不算太远,她稍微走快些,十五分钟也就到了。
她来到剧院后,照例先和其他成员问了好,紧接着便开始练习。
临了的时候,殷素华忽然叫住她,询问周末的时候是否有空。
“其实也就是个家庭外出聚会而已,就在泽原。”殷素华解释,“他们爷几个从来都是做些骑射之类的活动,我一个女人家的,对这些也不感兴趣。所以啊,你要能来陪陪我就最好了。”
叶挽秋眨眨眼,不知怎的,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也就是哪吒也会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被殷素华误以为是拒绝:“怎么了,那天有事?”
“噢,不是……只是,呃。”叶挽秋思索片刻,勉强找了个像样的借口,“只是夫人您也说了,这是您家里人的聚会。我去的话好像也太……”
“没关系。”殷素华听她不是因为有事便松口气,亲切地拉过她的手,“我只是让你来陪我而已,他们不会说什么的。况且我这三个孩子里啊,就哪吒性格最难搞。既然他都喜欢你,其他两个孩子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过于直白的用词,让叶挽秋一时半会儿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茫然地“啊”一声。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殷素华笑着起身,朝门外的司机叫了声,“今日三公子不在,你送挽秋回去。”
“好的,夫人。叶小姐请跟我来。”
到家后,叶挽秋还在受殷素华最后极容易让人误会的那句话影响,连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被叶芝兰看出端倪问起来时,她才缓缓回神,随口用太累了太搪塞过去。
收店的时候,叶挽秋斟酌着朝母亲开口:“妈妈,我周末找简媛有点事,所以有一天白天不会在家。”
“什么事啊?”
“啊,课程上的。她之前请了假,我去给她补课。”
“好,你去吧,记得自己路上小心。”
“谢谢妈妈。”
应付好了叶芝兰这边,就还剩下简媛了。
只是相比起母亲对她的信任,简媛显然要难缠得多。
“帮你兜着可以,但是你必须给我从实招来,到底是干嘛去了。”简媛提起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下这段话,趁着老师转身板书的时候,看准方向朝叶挽秋桌上扔去,紧接着继续扮演她的听课好学生。
叶挽秋低头回纸条:“殷夫人让我去陪她。”
“具体呢?”
“他们要去泽原,我就是去陪殷夫人说说话。”
简媛看完,先是惊讶地看向自己的好友,紧接着便是一脸的高深莫测和八卦,提笔如有神般地飞快回道:“我不信!家庭聚会带外人的我可没听说过。说吧,你是不是和那位貌美如花的三公子有点什么了?”
咬着铅笔头想想后,她继续写:“别不好意思,我可是最会保守秘密的人了,你要相信我。要是你真跟他有什么,姐妹我一定双手双脚赞成,就是希望你能传授我一下如何勾搭到军阀贵公子的技巧。苟富贵,勿相忘啊。”
叶挽秋看完她写的话,顿时觉得印堂发黑。
下课后,简媛还在追着她打听这件事,屁颠屁颠地从教室跟到树林:“诶我说叶子,你可以啊。那位三公子可是我们锦城多少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你这下可算是半只脚踏入豪门了啊!”
叶挽秋被她说得心慌,一边朝更深的树林里走去,一边解释:“你想太多了,是殷夫人觉得无聊才叫我一起去的。”
“那就是已经得到未来婆婆的认可了?可喜可贺,再接再厉!”
“……咱俩是一个国家的人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压根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别这样啊。”简媛笑嘻嘻地去挽她的手,脚下踩着落叶沙沙作响,“难道你就对那三公子一点兴趣都没有?”
要真说没有,那也太假了。
叶挽秋皱着眉尖想了想,回答:“那也不是吧。”
“你看吧!说说,你对他什么感觉?”
“大概就像……”她沉吟片刻,老实回答,“大概就像我曾经带你去看过的那枚胸针。”
“???”
“又贵又漂亮还要不起,凑再近也最多只能看看,摸一把还要付钱,偏偏我最缺钱。”
简媛愣了愣:“你这也太形象了吧?”
可她是真的这么觉得。
毕竟他们俩的身份地位实在差得太大了。
而众所周知,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否则一开始就处于弱势的那方,在往后都会过得很悲催……
等等,她什么时候已经想到以后去了?
叶挽秋掐一把自己,感觉自己的心情简直和头顶的天气一样阴沉。
到了去泽原那日,天空难得地放晴了。
她取下那件母亲为自己新做的白色绣简单羽毛纹样的旗袍为自己换上,简单化了些妆,走到家里看不见的拐角处等着李公馆的车开过来。
泽原离锦城并不太远,但因为山路难行,司机还是开了快半小时才到。
刚下车,叶挽秋便看到了正朝自己招手示意的殷素华。
她实在想不出,有钱的人到底能多有钱。
比如仅仅为了一年都来不了几次的出行,就在泽原这里建了一栋复式洋楼。
她走进去,坐在露天庭院里陪殷素华聊了好一阵,忽然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殷素华转头,看着哪吒笑着问:“怎么忽然过来了?”
“找人。”哪吒回答着,从马背上动作轻快地跳下来,望向叶挽秋,神情不改地问,“会骑马么?”
她错愕一瞬,摇摇头:“不会。”
“那想试试么?”
他说着,朝她动作自然地伸出手。
叶挽秋迟疑几秒,最终还是将手搭在他的掌心。
肌肤相触的瞬间,她在哪吒的触觉里第一次苏醒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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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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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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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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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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