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小打定主意,欲开口,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你干什么?”

  “不能让他走,他来找天云阁一定有什么密谋,如果能知道他的目的,也许能帮到天云阁。”

  说着,就要说话,红絮眼珠一转:“他认得你的声音。”

  程小小惊讶的回头,看见红絮冲她挤了挤眼睛,显然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红絮小声附到她耳边:“你要说话,我不拦你,喝下这个就行。”

  说着,递过一个瓶子,程小小顾不得多想,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下咽,一阵瘙痒。

  看着红絮满意的点点头,她顺了顺喉咙,大声道:“难得樊庄主厚爱,那天云阁便答应了。”

  话一出口,连程小小自己也吃了一惊,出自她口中的女声混重、沙哑,与她的相去甚远。

  所有人一愣,循声去寻,却不见有人。又听这声音扬声道:“樊庄主,我也是天云阁的人,我同意你的提议,咱们会面详谈如何?”

  樊予风转怒为喜,这天云阁中果然也有急功近利的世故人,不枉他大老远的跑来。

  “如此大好,姑娘若有意,明日到尚青镇一聚如何。”

  “好,一定不会失约。”

  付辉皱着眉头,樊予风不待他再说什么,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算是打发走了。”红絮拉着程小小从窗外翻进屋里。

  付辉叹了一声“果然”,虽然程小小变了声,他还是一下便察觉那是谁的杰作。

  红絮一撇嘴:“这是她主意,与我无关。”

  付辉不去理她,径自对程小小道:“我知道你心急,但这样做实在太过危险。”

  程小小一笑,任由二人跟着回到房间,真的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红絮不解的看着她,仍没有明白过来。

  “你这是去哪里?”

  “去赴樊予风的约。”

  “什么?”红絮惊得下巴就要落了地,她本以为程小小只是敷衍樊予风,打发他离开,没想到她竟真的打算去赴约。

  “不行。”付辉正声拒绝,“叶卿临行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我不能让你……”

  程小小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不想坐以待毙。”就算她手无缚鸡之力,她也不愿意再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看着一切发生。如果和葬月谷之间的种种联系是命数的安排,她愿意接受,就像当初接受自己来到这里一样。否则,就算她避得了一时,她也永远无法得到真正向往的生活,叶卿也一样。

  把行李往肩上一扛,看见付辉为难的样子,她丝毫不打算妥协。

  “你放心吧。”程小小耸肩笑了。

  付辉黑着一张脸,本不想与寄啸山庄扯上关系,如今看来他又要多操一份心另外。何况樊予风心机何其深沉,怎么会认不出程小小,这一去,岂不羊入虎口。

  正犹豫着,耳边响起信誓旦旦的声音。

  “既然你打定主意,多说无益,我和你一同去,没什么可担心的。”

  付辉瞪了红絮一眼。

  “有你在我才该担心。”

  “怎么,你不放心?”

  表情几乎僵住,赶紧转了话锋。

  “怎么会……”

  “那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付辉被噎得无话可说,程小小觉得好笑,却发现不太对劲,结结巴巴问道:“你们……认识?”

  付辉听她一问,立刻苦着脸以手抵额,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认识我就这么令你痛苦吗?”红絮不甘示弱,一把握住程小小的手,“跟我来。”

  拉着程小小来到隔壁房间,她郑重的从怀里掏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和布包,有些兴奋。m.xiumb.com

  “樊予风认得你,声音虽然变了,脸也要改变一下才行。幸好我易容的本事还算过得去。”

  程小小任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按耐不住好奇追问她来暗阁的原因以及她和暗阁的关系。原来,那日分开后,红絮便一直在寄啸山庄附近监视樊予风的一举一动,谁知这一跟就跟到了暗阁,本想进来和老熟人打个招呼,又听说程小小就在这里,惊喜之余忙要来看望,却被付辉拒绝了。可红絮岂是这样容易打发的,便仗着自己对暗阁颇为熟悉,找到了程小小的房间,还正好赶上樊予风到访暗阁这一出好戏。

  “你早就来过这里?”

  “我几年前就是这里的常客了,付辉也是早就认识的了。”

  程小小大感意外,天云阁的人居然和葬月谷的人是熟识,这简直叫人不敢相信,看来她之前都是白担心了。

  “难怪你对这里的路那么熟悉,可是……。”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那时天云阁在葬月谷外设了暗阁,不知是什么居心,我发现了自然要来弄个明白了,就这样认识了付辉,一晃几年,不知不觉就熟络了,成了常客,他知道我并无恶意,也没有阻拦过。这其中许多事情,一时也难以说清,以后有机会细细和你说。”

  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好了,这样就看不出来了。”红絮拍拍手,得意的点点头。

  程小小坐到镜子前仔细端详起这张陌生的脸,眉毛比自己的粗,眼睛比自己的小,脸的轮廓完全被头发遮住了,面色也暗了些。少了分娇弱,多了分英气。她伸手摸了摸,有些不真实。

  “那叶卿呢?你也早就认识了?”

  “那个小子呀。”红絮“扑哧”一笑,其实她之前只见过叶卿一次,那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

  “从前见过一次,并不认识,我第一次进来这里时他已经离开了,他的很多事是从付辉那里听说的。不过想不到几年过去了,样子还是没什么太大变化。”

  “原来如此。”难怪她从前在寄啸山庄一眼就认出了叶卿。

  “你决定了?”

  “什么?”

  “去赴樊予风的约?你打算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程小小摇摇头。

  “见机行事。”

  红絮不再问什么,只是呵呵笑着。

  尽管付辉仍是反对,程小小却坚持要去赴樊予风的约。付辉晓以利害,振振有词的一番开解,终究敌不过程小小的决心。他无奈的叹着气,知道已经无法阻拦,但至少有红絮为伴,总比她一个人安全些。

  准备妥当,两个人就不再耽搁,带着付辉准备的一大包伤药补药和互相联络用的烟火弹,直奔尚青镇。

  尚青镇离暗阁并不远,天刚擦黑,程小小她们便赶到了镇上,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安顿了下来。红絮怕程小小心急,一落脚便马不停蹄的打听樊予风的所在。好在樊予风也算有些名声,没费什么力气便打听到了他投宿的客栈。

  “你真的打算明天去见他吗?那姓樊的小子十分精明,就算有我的易容术,也难保他不会对你产生怀疑。”

  细想起来,红絮的话十分在理,程小小与樊予风的接触虽不深,但必竟在山庄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举止动作和说话的语气很有可能泄露她的身份。何况,她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万一交谈之间露出了马脚,必定自身难保。

  程小小却顾不得那么多,樊予风她是一定要见的,虽然不清楚自己之后要做些什么,但只有迈出了这一步,她和葬月谷之间,和天云阁之间的种种牵绊才有可能被解开。她思量着如何做到万无一失时,无意看到了床铺上的帷帐。

  “就用这个。”程小小拉过红絮,喜上眉梢。

  第二天一大早,各家商铺客栈才开张,刚刚梳洗完毕的樊予风便收到伙计的一封请柬,受邀赶赴盛和客栈。

  屋子里,一幔红色的纱帐将房间分成两半,纱幔里面端坐着一个身着罗裙的女子,模糊的身影,看不清容貌。另一个小婢摸样的女子在纱幔这一面斟上一杯热茶招呼客人坐下。

  樊予风显然有些不满。

  “姑娘既然约在下前来,为何不能坦诚相见?”

  “樊庄主千万别误会。”小婢忙来解释,“她是染了风寒,怕传了病给庄主。”

  樊予风斜睨一眼。只听纱幔那边传出一阵咳嗽声,随即有个沙哑的声音道:“樊庄主是当今武林栋梁,身负剿灭葬月谷的重责,若是因为被传上了风寒误了大事,小女子可担待不起。”

  小婢笑眯眯的冲樊予风点点头,纱帐那一头程小小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水,双掌交握身前。

  樊予风听得这女子的声音确是昨日在暗阁中听到的那个女声,也不想为了小事浪费时间,随即问道:“姑娘找在下可是下定了决心?”

  程小小暗吸一口气:“自然。樊庄主昨日说要天云阁协助武林铲除葬月谷,我便答应了,今日便是来商量的。”

  “那再好不过。只是昨日在暗阁,在下被拒绝了,姑娘这边答应了,暗阁会置之不理吗?”

  “这樊庄主就有所不知了。”程小小清了清嗓子,“暗阁的人一向各行其事,互不干扰,付辉不会过问我的事,自然不会干涉。”

  怕樊予风不信,故意提高声调道:“他这种人只顾自己,什么时候考虑过天云阁的名声。他不在意,我却在意,他不计较十年前的恩怨,我偏要算一算这笔账。”

  樊予风拱手称赞道:“姑娘真是深明大义。”

  “过奖。樊庄主需要我做什么?”

  “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请教。”樊予风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擦,“姑娘想必知道十年前葬月谷与鹰阁之间的渊源。”

  “那是自然。”

  “当年家父曾请鹰阁的人入葬月谷一探,不知进谷的那人是否还在?”

  程小小的心“咯噔”一声,昨晚她和红絮商量好了各种情况下的说辞,唯独没有料到樊予风有此一问,她仅有的一点对于十年前那场有关葬月谷和鹰阁的武林变故的了解,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道听途说,怎么可能真的了解呢。

  她透过纱幔隐隐看到扮成小婢的红絮皱起了眉头。

  既然无话可说,不如说实话。

  程小小定了定道:“樊庄主见谅,这件事我实在不知。”

  红絮暗自舒了一口气,本以为程小小被这么一问会没了主意,想不到平时看起来有些蠢笨的她还能随机应变。

  “那可否请姑娘在天云阁内打探打探?”

  “樊庄主想找当年那人,不知为何?”

  “有些事需要证实。”樊予风抿了一口茶。

  程小小直觉机会来了。

  “樊庄主有何事需要证实?”

  “这嘛……”樊予风随口推脱着,迟迟不肯开口。

  “天云阁里没有这样一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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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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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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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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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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