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门(魏在寅的房间一共有两道门,一道门在南边,一道门在北边,所谓后门就是北厢房的门,魏在寅将后门封死了,并用两个大木箱抵住了门;门后和前门一样,也有两个门栓,也有两个固定门栓的铜插销)旁边,还放着两个一般大小,摞起来的枣红色的、雕刻着精美图案的老式木箱,木箱长九十公分左右,宽六十公分左右,高七十公分左右。每个木箱上都挂着一把铜锁。
和外间一样,卧室里面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所有人能接触到的东西都被擦的一尘不染。郭老和欧阳平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连一个指纹都没有提取到。
按照温碗沁的说法,卧室的床头柜上应该还有一个茶杯。
郭老和欧阳平不得不承认,房间收拾的太干净了,凶手不但清除干净了所有作案的痕迹,还抹去了魏在寅平时生活的痕迹。
现场勘查结束以后,欧阳平喊来了温氏姐妹、魏秋林和魏霞霖。
温碗贞的头发已经散乱,魏秋林搀扶着温碗贞走进门厅的时候,魏霞霖跟在温婉贞的后面,她一边走,一边帮温婉贞整理散乱的头发。
一家人呆如木鸡地站在东厢房的门口。
”魏在寅的房间,你们收拾清理过了?”欧阳平望着神情沮丧的姐妹俩道。
温碗沁点了一下脑袋。
“是谁清理的。”
“是我和姐姐两个人清理的。”温婉沁道。
温碗贞木然地望着欧阳平的脸,没有说话。
“就你们两个人清理的?没有其他人参加吗?”
“没有。”
“你们为什么要清理魏在寅的房间,魏在寅出事之后,你们的精力应该放在丧事上,这么急着收拾整理魏在寅的房间,是出于何种考虑呢?”
“老头子一辈子爱干净,收拾整理他的房间已经成了我们的习惯,他人虽然走了,但我们的习惯一时还没法改变。收拾整理老头子的房间,也是我们表达哀思的一种方式。”温碗沁应该是读过不少书的人,她的理由不但能说得通,而且冠冕堂皇。
“事实证明,魏在寅是死于他杀,他刚死,你们就急于收拾整理房间,所有犯罪痕迹全被你们收拾清理干净了。”
“我们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温碗贞终于开口说话了,此时此刻,一句话不说,肯定是不妥当的。
“魏在寅平时是不是很喜欢喝茶啊。”
“不错,老头子平时喜欢喝茶。”
“那——魏在寅的茶杯呢?”
“茶杯,我收起来了。”
“为什么要收起来呢?”
“他们将老头子移到灵堂的时候,我把床头柜上的东西全拿走了。”
“除了茶杯,床头柜上还有什么东西?”
“还有一个座钟。”
“茶杯和座钟,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放在老头的寿材里面了。”
段所长曾经提过寿材的事情。
”魏在寅出事,没有用棺材吗?”
“现在不兴土葬,棺材用不上了。”
“棺材在什么地方?”
“棺材在后院杂物间放着。”
“你们收拾整理房间的时候,把床单、被套、枕巾,连同蚊帐都换了?”
“没有啊!床上的东西,老头子已经用了好几天了——前几天刚换的。”
“床上的东西很像是刚洗过的,上面还有肥皂粉的味道呢?”
“我父亲平时爱干净,”魏霞霖道,“他垫的床单,盖的被套,枕的枕巾,隔几天就要换一次。我母亲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床上的东西是前几天刚换过的。我父亲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他生活的环境里面见不得一点灰尘。他和我母亲结婚到现在,平时都是一个人单独睡觉。”
魏在寅平时爱干净,这可能是事实,凶手很可能利用了这个特点。
“你父亲平时有挂蚊帐的习惯吗?”
回答欧阳平问题的是温碗沁:“老头子平时最怕蚊虫叮咬。不挂蚊帐,他睡不着觉。”
“既然已经挂了蚊帐,为什么还要点蚊香呢?”欧阳平用脚尖将玻璃盘拨了出来。
几个愣了几秒钟以后,温碗贞道:“我妹妹刚才不是说了吗!老头子平时最怕蚊子,挂蚊帐,点蚊香,双保险,夜里面起床解手的时候,保不准会有一两只蚊子钻进他的蚊帐里面去,点上蚊香,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温碗贞的说法尚能自圆其说。
“大床围栏那幅游春图上,少了一个人头,这——你们知道吗?”
“是吗?我们没在意。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四个人依次走进卧室。
温碗沁看了看游春图,然后道:“老头子睡的这张床已经有些年头了,它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在几十年前,这幅画就缺损了。东西掉下来,很正常。你们看,这个小亭子的顶上也掉了一块。”温碗沁指着一个用玉片镶嵌的小亭子道。
欧阳平和郭老注意到,小亭子的顶部确实少了一块。
“魏在寅每天躺在这张床上,每天看着这幅画,心里面能舒服吗?”
“老头子一辈子不相信鬼神。这只不过一幅画,他不会在意的。这是过去的玩意,总不能把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扔掉吧!挂上蚊帐以后,有蚊帐挡,老头子就看不见画了,眼不见心不烦嘛。”
无论欧阳平提出什么样的问题,姐妹俩都能给出比较合理的解释。
欧阳平还想问什么,他口袋里面的手机突然想了起来。
欧阳平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走出卧室,电话是严建华打来的。
”老严,情况怎么样?”
“欧阳,我们在魏在寅的食道距离胃六公分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片状物。”
“片状物是什么形状?厚度是多少?”
“片状物类似于椭圆形,厚度在零点三公分左右,比较薄。”
从严建华说话的内容可知,片状物还没有从食道里面取出来。
“魏东林和魏霞霖看见了吗?”
“看见了。他们已经签过字,我们正准备将东西取出来。”
“东西取出来后,你们赶快过来,把东西带过来,x光片也带过来。”
严建华所说的片状物就是游春图上仕女的脑袋——还包括脑袋上的的发髻和头饰。在身处险境,命悬一线,生死关头,魏在寅将游春图上仕女的脑袋吞到自己的肚子里面去了——这是魏在寅唯一能做的事情,他并不能确定这样做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他必须这么做。事实证明,魏在寅这样做是正确的,他这样做,为同志们介入案件和侦破案件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据)至少能充分证明魏在寅是死于他杀。
魏家人众口一词,共同应对警方的询问,欧阳平隐隐约约地预感到,这好像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案子。魏家人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这仅仅是郭老和欧阳平的感觉,暂时还没有任何根据做支撑。
之后,在魏家人的引导下,欧阳平和郭老去了后院的杂物间,杂物间在后院的东边,紧靠着东院墙,有两间小披子。两个门一个门上挂着锁——只是挂着一把锁,锁并没有锁上,另外一个门虚掩着,虚掩着的杂物间里面堆放着一些劈柴,煤基和煤炭,还有一些旧木料,旧门板,旧窗框;还有一些破旧家具。
魏霞霖将另一个杂物间门上的锁拿下来,将门推开。
杂物间里面摆放着一口很大的棺材,一进杂物间,就能闻到比较重的油漆味和桐油味。大家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棺材的下面横着三条长板凳,长板凳的高度在六十公分的样子。
棺材上面覆盖着一层塑料布,塑料布是用来防灰尘的。
魏秋林从隔壁杂物间里面搬来一条长板凳,放在棺材的旁边,然后站到长板凳上,将棺材尾部的塑料布揭开。
棺材盖并没有完全盖上。尾部露出一个半平米见方的空档。
欧阳平也站到长板凳的另一头。
棺材里面摆放着一些衣服,在棺材的尾部还有一个老式的座钟。
“我母亲提到的座钟就是这个座钟。”魏秋林道。
“你母亲说的茶杯呢?”欧阳平没有看到茶杯。
“母亲,茶杯不在棺材里面。”
“不在里面?我记得好像是和座钟一起放进去的,秋林,你看看衣服下面有没有?”
魏秋林将座钟拿起来,然后将衣服一件一件掀开,然后朝温婉贞摇了摇头。
“八成是被什么人拿走了,警察同志,那是一个紫砂茶杯,有些年头了,一定是爱讨小便宜的人拿走了——我们魏家人是不会拿的,谁都知道那是老头子用过的东西,多半是被另外几户人家拿走了。”温碗沁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很可能是他想好的台词。琇書網
郭老和欧阳平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一定是凶手将安眠药磨成粉放进魏在寅的茶杯里面,魏在寅将茶杯里面的水喝进肚子里面去了,如果魏在寅一直用这个茶杯喝茶,那么,茶杯里面一定有茶垢,我们都知道,喜欢喝茶的人是不清除茶垢的,这样一来,一部分安眠药就会残留在茶垢上,凶手既不能让茶垢留在茶杯里,也不能将茶垢全部清洗干净,最稳妥的办法是让茶杯消失掉。同志们走进魏家大院的时候,温婉贞和温碗沁姐妹俩可能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词。先说她们把茶放在了棺材里面——死人用过的东西,一般人是比较忌讳的,像魏家这样讲究的人家,尤其如此,然后说茶杯被人偷走了,茶杯放在棺材里面,杂物间的门又没有锁,茶杯被人偷走,是有可能的。至少,这是一个很不错的理由。总之,茶杯是不能交给警方的。
“棺材里面都是魏在寅的衣服,放在这里做什么?”
魏家人将魏在寅生前用过的东西,全部放在棺材里面,这从感情上讲是说不过去的,魏在寅作为一家之主,打理着三个店铺的生意,攒下了这么大的家业,爱屋及乌,魏家人对魏在寅生前用过的东西应该充满感情,难道是魏家人和魏在寅在感情上出了非常严重的问题?联系魏家人对同志们突然到来的反应和阻止同志们魏家人按时出殡的态度上看,竟然没有一个人明确表示支持警方的行动。
郭老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对于魏在寅的死因,魏家人一点都不关心,在魏家人的眼中,魏在寅好像是邻居家死的一条狗。
“棺材里面的衣服是谁的?”
“是老头子的。”温碗沁道。
“把魏在寅的衣服放在棺材里面做什么?”
“想送给乡下的亲戚的,有些衣服,老头只穿过几次,说好了,丧事办完之后,让亲戚们带走的,可他们听说老头子不是好死,就不想再往乡下带了。”
“你们把棺材里面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欧阳平望着魏秋林和魏霞霖道。
魏霞霖站上长板凳,魏秋林犹豫了一下,也站了上去。
棺材里面至少有半下衣服,欧阳平想知道衣服下面会有些什么。魏在寅的床上用品肯定是刚换过的,换下来的东西会不会放在棺材里面呢?
魏秋林将棺材盖往旁边挪了挪,然后爬进棺材。
魏秋林和魏霞霖互相配合,魏秋林将衣服递到魏霞霖的手上,魏霞霖将衣服堆放在棺材盖上。
魏在寅的衣服真不少,穿夏秋冬一年四季,单的,棉的,至少有一百多件,有些衣服还不是一般的衣服,郭老和欧阳平印象最深的是一件羊皮背心,一件毛呢大衣,还有几件丝绸衬衫和几套七八成新的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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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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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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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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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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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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