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白茜羽很开心,是最近这些年少有的那种纯粹的开心。
她扯下玻璃瓶里的玫瑰花瓣,如同婚礼铺路般洒了一地,她将昂贵的法国香水喷得满房间都是,然后尽情地为所有的服务生分发小费,唯一令她不满意的是音乐不够激情,音效也不是很给力,让她站在桌子上跳舞时很不好找节拍。
跳热了,她就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外走,好像有人拦住她问她要去哪,白茜羽理所当然地说去泳池游一圈啊,她轰趴的别墅通常都带恒温泳池的,但那人告诉她这里并没有泳池,白茜羽只好作罢,随即还是往外走。
没走两步,又有人拦下她问她要去哪,白茜羽顺理成章地说要去烧烤,她轰趴的别墅通常都有烧烤炉和新鲜食材的,但那人告诉她外面天黑了,现在烧烤也看不清了,还试图喂给她味道奇怪的茶水,被她一掌拍开。
几经受阻,白茜羽终于有些生气了,大喊着要回家,叫司机把她的布加迪威龙开过来,然后到处找停车场,但旁边的乱糟糟的,总有许多人围在她身边,像是一堵随时跟着她移动的墙,总是令她难以突破。
最后,白家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公主终于妥协地表示不回家了,也不去游泳烧烤了,就在这儿老实待着,但她立刻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她要在屋子里下雪。
于是,傅公馆便迎来了一场雪。
春寒已经过去,炎热尚未到来,春风从苏州河的两岸吹拂而来,掠过战壕中抱着枪打盹的疲倦士兵,掠过街角裹着草席浅浅睡去的难民,最后吹起傅家公馆廊下不知谁挂上的风铃,叮咚作响。
灯光温柔的客厅里,飘起了绒花似的雪。年轻人们抬起头,看着阿月带领的丫鬟们站在二楼的栏杆前,她们抱着枕头将里头的鹅绒洒下,抖落雪白而细碎的绒羽。下落的鹅毛大雪将时光放得很慢,仿佛就此停止,一切都定格在这一刻。
白茜羽站在客厅的中央,仰头伸手接着雪花,清澈的瞳孔中深深映着这一幕,微红的脸颊是玫瑰花的颜色。
她在看纷纷扬扬的雪绒,有人在看她。
“真好啊。”谢南湘忽然轻笑了一声。
“真好。”顾时铭点头道。
“是啊,真好。”傅少泽也低声说道。
“好在哪里?”肖然冷漠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白日放歌须纵酒,肖兄何必食古不化?”顾时铭温和一笑,如春风化雨。
“不要随便叫我肖兄。”
“好,肖兄。”
“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就好了。”傅少泽望着那边的女孩,忽然心有所感,他很少愿意说出这样感性的话,因为他觉得这样很不酷,可是此时此刻这句话就这样自说自话地从他的嘴巴里跑了出来。
殷小芝微微垂首,黑发柔顺地映着白瓷般的脸颊,“若是这世上没有战乱,没有不公,每个人都能平安喜乐,那该多好……”
顾时铭感慨道,“平安喜乐未免有些虚,我只希望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工作做,凡所吃的饭绝不是什么人的膏血,凡所做的工作绝不为充塞一个两个人的大肚皮。”
肖然抿了一口无限续杯的白开水道,“倒是说了几句人话。”
客厅里暗下了大半的灯光,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雪花在飘落,傅少泽静静地望着这一幕,轻柔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英俊而锐气的面孔上,融化了几分傲意与疏离,“我只希望仗赶快打完,咱们都能好好活着,以后还能一块儿凑着吃饭、打牌、喝酒。”
殷小芝看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柔声道,“不如我们相约每年的今日都在这里聚会,好不好?等日后上海太平了,还可以去踏青,郊游呢。”
傅少泽拿眼斜着看谢南湘,他还是看不惯这个曾经与他一块儿飞车逃命的家伙,嘴上却道,“我没意见。”
顾时铭笑道,“既然主人都同意了,那我自然也没意见了。”
谢南湘用指腹轻轻转着鲜艳玫瑰的青梗,忽然道,“你们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Winteriscoming!”那边传来女孩子听起来很愉快的声音,她拢起一大片鹅毛扬到上空再看着它们缓缓落下,有的落在她额头上,有的落在肩膀。
片刻后,肖然一针见血地道,“问题是,我不认为这种人还能活到明年。”
满足了屋内看雪的心愿之后,白茜羽很快就没有继续蹦跶的精神头了。
她只觉得头昏脑涨,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但她一会儿流窜到厨房,一会儿钻进柜子,别人要管她她还拒不配合,不仅身手极其灵敏,还不忘布下恶作剧的陷阱,同时用假动作迷惑追兵,整个别墅都被她闹得鸡飞狗跳。
直到不知是谁将她忽然拦腰抱起,天旋地转了一阵,似乎是到了柔软而踏实的床上,她才终于觉得感到踏实起来,抱着一只平底锅安详睡去。
至此,距离白茜羽喝醉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顾时铭给酒醉后人事不知的女孩掖了被角,这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总算是消停了。”
傅少泽将钱包朝下倒了倒,确认里面已经没有一分钱之后,感慨说道,“这是我喝过最贵的一顿酒了。”
一旁,谢南湘整理着自己被扯开的衬衫领口,然后表情微妙地从里面扯出一张大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会儿,然后随手递给肖然,“给你付房租吧,顺便把我欠你的五块钱还了。”wWW.ΧìǔΜЬ.CǒΜ
肖然面无表情地从头发上揪下一片鹅毛,“你留着给自己买棺材吧。”
殷小芝端着解酒茶和水壶进来,见白茜羽还睡着,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地道,“时候不早了,你们男生就不要在女孩子的房间里挤着了,这里有我在。”
此言一出,几个男人顿时没了话说,便只好乖乖离开,傅少泽几乎是一步一回头,表情似乎十分复杂,顾时铭还贴心地提醒殷小芝离开前记得帮忙锁门,也不知道是担心白茜羽还是担心他们自己。
这个欢声笑语而又焦头烂额的派对之夜,似乎终于过去了。
仲春的夜晚下了一场小雨,嫩黄的月光是柔和的,窗外的白玉兰花枝在窗帘上刻下宁静的剪影,如同一面秀丽雅致的织物,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屋檐下,声音若有似无。
殷小芝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将日记本铺在腿上,记录着今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在她看来今天是一个很值得纪念的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少女似乎有要醒来的趋势,嘴唇微微翕动,殷小芝连忙关心地凑过去,“你要找什么?”
白茜羽闭着眼,一手在床头与枕头下四处摸索,摸了半天找不着,动作逐渐焦急烦躁起来,直到她好像终于意识床头什么东西也没有的时候,她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茫然道:“我手机呢?谁看见我手机了?”
“什么鸡?”殷小芝有些疑惑,不过白茜羽喝醉之后的胡言乱语也不止这一句。
白茜羽捂着脑袋,有些失去焦距的目光好半天才对焦在殷小芝的旗袍上,一时记忆回归,脑子终于清醒过来,“殷小姐?你怎么在这?”
“你喝多了,我留下来照顾你……女孩子方便一点。”殷小芝温婉地说道,“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先喝一点水,慢慢的喝。”
白茜羽接过她递来的杯子,慢慢喝了一口,“谢谢,麻烦你了。”
“不客气,叫我小芝就可以了。你和学长当时救了我,我都还没有好好道谢呢。”殷小芝大方一笑,衬着那双中式审美的杏核眼,显得十分清丽。
这段日子,殷小芝与白茜羽的相处都只是客套的程度而已,此时她的这番表态显然与往日不同,似乎更多了想要释放善意的积极信号,考虑到两人之间的渊源和曾经剑拔弩张甚至升级到肢体上的冲突,若是换了其他人,面对这样的态度恐怕心中不免要嘀咕一阵。
但白茜羽并不在意殷小芝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认为殷小芝的示好很奇怪。试问哪位名媛身边没有几个拍好照传完照片就不再联系的塑料姐妹花呢?
她上辈子就习惯了总有不熟的女生忽然和她聊起别人的八卦,也经常有只是第一次见的女孩子却要和她合照并配文是闺蜜聚会,背地里说坏话转眼见面又说要和她当一辈子的朋友这种事,自然也是屡见不鲜,这样的经历让她从小就知道友谊其实是很难以预测的。
于是,白茜羽此时只是露出一个符合社会期待的微笑,说道,“应该的,不用客气,你以后也不要叫我虞小姐了,叫我名字就可以。”
“叫你梦婉可以吗?”
“嗯……最好还是不要,叫我白茜羽就可以了。”
“我知道,谢先生和学长都叫你这个名字。”殷小芝双眸微亮,似乎没有料到她答应得如此痛快,“那我就叫你茜羽吧。”
“好啊。”白茜羽微微一笑,低头喝水。
房间中一时无话,殷小芝想说什么,却还是不习惯直接叫她的名字,只好省略掉称呼的部分,轻声细语地说道,“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对身体不好,少泽……他们也都很担心。”
“嗯,以后不喝了。”白茜羽揉了揉脑袋,她当然也不想喝多。
除了刚成为虞小姐时因为不熟悉这具身体而喝醉过一次后,她就再也没有醉过了,事实上,她一直都有意地锻炼自己对酒精的耐受性,每日小酌一杯,时而与谢南湘或顾时铭喝过几次酒,也都是浅尝辄止,从未有过酒后失态。
她觉得自己的自控能力一直很不错,只是今天大概是一个意外。
像是家一样熟悉的房子,像是家人一样熟悉的人,值得信赖的朋友,朝夕相对的伙伴……这似乎是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以来最放松最有安全感的环境了,这大概让她的潜意识完全放松了。
虽然头有些疼,但释放了积累了许久的压力,感觉倒也不坏。
白茜羽咕嘟咕嘟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我这边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殷小芝微微蹙眉,她挽了挽浓黑的发丝,尽可能地露出一个坦荡的微笑,“我去叫少泽过来吧?他好像很担心你。”
白茜羽愣了愣,酩酊大醉后的大脑似乎格外清明,于是她仅用一秒钟便理解了对方话语中的涵义,再用了两秒钟决定了自己该如何回答。
“我没有和傅少泽在一起。”她说。
殷小芝没有她这么快的反射神经,她愣了更久,有些把握不住对方的意思,却又隐约有了一些不安的猜测,“你……不喜欢少泽?……还是,因为我的关系……”
“说实话我没有怎么考虑这个问题。”白茜羽很坦白地说道。
殷小芝秀气的拳头下意识攥紧了旗袍的布料,“……你是在吊着他吗?少泽他……他很喜欢你,谁都看得出来……”
白茜羽思考了片刻道,“他喜欢我是他的事,为什么我要喜欢他?”
殷小芝感到有些混乱,傅少泽既然选了虞小姐,她难道不应该欢喜,不应该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吗?她以为两人始终没有多少“爱情的火花”,或许一是两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二是因为她的缘故,虞小姐对此心有芥蒂,故意与少泽生分,这也促使了殷小芝决心“成全”二人,主动化解这段不愉快的记忆。
可是她从没想过一心一意追着傅少泽来上海完婚的虞小姐竟然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一时生出几分惘然的情绪。
但是这太奇怪了,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
殷小芝像是终于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有些不确定地道,“那……你是……喜欢谢先生?还是学长?他们都对你有好感吧,你难道就从没有考虑过……”
白茜羽掀开被子下床,一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盒雪花膏,一边平静地说道,“是的,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件事。”
自从与玉兰女校的同学们和解之后,她开始找回曾经因为自我保护而选择刻意疏远的情感,而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亲情和友情都顺利地重新连接,唯独爱情好像迟迟都处于“无服务”的状态。
傅少泽问过她“你在害怕什么”,她没有回答。
因为她也没有找到一个回答他的答案。
殷小芝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话语中的漏洞,追问道,“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考虑?”
“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是用糖果,香料和美好的东西做成的。也不是所有的女孩子,会将整个生命都义无返顾地寄托于爱情。”白茜羽在妆凳上坐下,用手指轻柔地推开膏体,垂眸嗅了嗅馥郁香味,随即眼波流转,望向镜子中的殷小芝,“更何况,在这个时代谈爱情,也太奢侈了。”
“不,不是这样的。”殷小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勇敢地说,“爱情不是可以克制与忍耐的,它不分时代,越是动乱,就越显得弥足珍贵。如果你对他……对少泽,哪怕只有一秒钟动过心,你就应该诚实地追求自己的内心的情感。因为如果少泽选择我,我会用我的一切去爱他,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
白茜羽抬起眼看向殷小芝,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愿意把少泽‘让’给我?”
殷小芝轻声说道,“因为我希望他开心。”
白茜羽倒是被她说得愣住了,她忽然有了一个很玄的念头,小芝姑娘圣母又恋爱脑,追求爱情却被邪恶的青梅竹马所破坏,还曾经撞上过傅大少爷的小轿车……她不会是这个时代的天选之女吧?
“好吧。”白茜羽决定结束这个没有实际意义的话题,“我不关心你与傅少泽之间的事,我救下你的那天本来是要去机场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现在我应该已经把火锅吃到吐了,你的学长与我是工作关系,如果和感情混淆在一起我会很困扰,那个姓谢的是我手下,因为不想和他成为史密斯夫妇,所以我们会保持安全距离……”
殷小芝默默地听着,她敏感而柔软的内心让她捕捉到,有些过于平铺直叙的话语背后所蕴含的东西,她想,真是奇怪,什么样的环境,会培养出这样骄傲而又自信的女孩子呢?
“总之,基本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
殷小芝静静地低着头,看着台灯投下的影子,忽然问道,“虞小姐……不,茜羽,你究竟是谁呢?”
“这很重要吗?”白茜羽说道,她不确定殷小芝的问题是哲学上的灵魂拷问还是对虞梦婉的身份感到了怀疑,事实上这两者她都无法回答。
“也是。”殷小芝一怔,然后柔柔一笑,站起身,拿起床边的空杯子,“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
屋檐下,细雨如帘,一盏风灯上挂满了水珠。
谢南湘从老旧的银质烟盒里取出两只烟,点燃一根叼在嘴上,另一根递给了傅少泽。
傅少泽犹豫了片刻,接过香烟,却没有点燃。
“抽不惯这个?”谢南湘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睛,即便不喜欢他的人也不会讨厌他的这双眼睛,因为它总是让人联想到金色而灿烂的阳光。
“我不怎么抽烟。”傅少泽淡淡地道,事实上他一直都没学会抽烟,他只会将烟吸进去然后吐出来,但是为了显得自己很时髦很老练,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一点,而且买的香烟和雪茄总是最贵最好的。
“少抽点好,我是没办法。”谢南湘的论调很少见,此时吸烟是被大力提倡的行为,还有抽爱国香烟的说法。
“为什么没办法?”
“审讯室,味道大,不抽点犯恶心,所以习惯了。”他薄唇叼着烟卷,含糊不清地说着。
傅少泽沉默了一会儿,“找我什么事?如果是想趁她喝多了开溜的话,最好别指望我帮你擦屁股。”
他不知道谢南湘的身上出了什么问题,但白茜羽似乎希望谢南湘能多留一日是一日,似乎是在拖延某些她极其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啊,没想到你也不笨嘛。”谢南湘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帮兄弟一把,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不行?”
傅少泽嫌恶地看了一眼他的胳膊,却也没挣脱开,只是横眉冷对,“本少爷需要你的人情?”
“说不定用得上,有备无患嘛。”谢南湘笑眯眯地道,“我是真得走了,明天她醒来你就说不知道,把事情往我身上推就行。”
傅少泽眉头微皱,想到某些可能性,立刻坐不住了,将他推开,声音有些发紧,“是不是战事有变化了?如果傅公馆不安全了,你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你不是也留在傅公馆没有走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我要一个人开溜,那到时候要找我的人找不到我,还不是这些跑不了的下人要倒霉?如果你有安全的地方,就……”
“放心吧,她不是那种你需要担心的姑娘,一有事她保准跑得比兔子还快,你顾好你自己就算给她省省力气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笑意的嗓音低哑清越。
“废话,她逃命的时候我就在副驾驶我会不知道?我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看在这段时间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傅少泽沉默了一会儿,这张曾经写着玩世不恭的俊脸,在这一刻,投下几分晦暗不明的沉郁,片刻后,他开口道,“还知道些什么?”
谢南湘微微抬起头,看着不停从空中落下的雨滴,说道,“这个春天,要过去了。”
傅少泽微微一怔。
细雨中,隐有春雷阵阵响起。
……
这个春日最后的夜晚,有人辗转反侧,有人沉沉酣睡,有人窗前的帘子被风吹开,一个身影温柔而悄无声息地在女孩的手背上印下轻轻一吻,随后就此潜入黑夜,有人睫毛微颤,却没有醒来。
第二天,微热的阳光洒入室内,天际处硝烟升腾,炮声枪声一片沸反盈天。
吃早餐的时候,白茜羽得到了谢南湘已经离开的消息,她似乎不是最后一个,因为过了一会儿,不知何时被人下了过量安眠药的肖然才捂着脑袋醒来,然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猛地跳下床收拾东西离开。
没有人多说什么,就连殷小芝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她感觉得出这两人身上的秘密不是普通人能打听的。
然而到了午餐的时候,顾时铭忽然表示他也要离开了,说是文学界的好友邀请他去家中小住,大概是忧惧时事,想与他促膝长谈,他已经推了许久,如今看来还是得去一趟。
仅仅是一天的功夫,原本稍显吵闹的傅公馆,便少了一半的人。
但对于留下的人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谁都意识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风暴与剧变迟早会来临,各奔东西,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只不过,昨夜通宵达旦的气氛似乎还没散去,空气中仍然飘荡着好闻的香气,角落与台面上还散落着下人没来得及打扫的彩纸与鹅绒,但那似乎只是如朝露般短暂的一个晚上,等到第一束阳光的到来就会彻底蒸发。
大家收拾着各自的心情,平静地吃完了午餐,平静地送走了顾时铭,然后看着下人们打扫两间空出来的客房,很快,便整洁一新,甚至看不出曾经有人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没过几日,全上海的报纸的头版便都换上了触目惊心的标题。
上海陷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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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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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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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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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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