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目狰狞扭曲,嘴唇都已咬破。
苍默长袖一挥,白光闪烁,结界之锋渐渐将二人围拢。
芷试图冲进去,月无痕的手指一勾,一条细丝缠住了他的手腕。
“他大概是不希望被打扰。”
“那我也不放心让心木大人和那种家伙单独在一处。”
“若你自己有能耐起死回生,我大可以立时叫他住手。”月无痕皮笑肉不笑地道:“如若不能,那就不能干涉你口中‘那种家伙’的行动,毕竟现在只有他一人能救得了心木。”
芷蹙眉道:“如果救不活了呢?”
“不可能。”月无痕冷冷地笑道:“他的宿命既已注定,绝不会因伤而亡,死在这种地方。”
缘落倒吸了一口冷气:“公主殿下,方才属下看您手中所执,难不成是宿命薄?”
月无痕淡然道:“正是。”
缘落悚然道:“逆改宿命簿者,无论篡悲篡喜,皆会受到强烈的反噬诅咒,永世不得安。如若祝福者则孽轻,但凡毒咒要十倍百倍偿。公主何故……”
“冥族生死淡看,我既不想让父亲失去贤臣能士,牺牲这点又算得了什么?”
芷赞许道:“公主倒是明事理的。殿下如丧了心木大人,确实便如同失去了一条手臂。若冥王殿下得知公主之心,想必会十分欣慰的。”
月无痕轻“哼”一声,神情悠悠,心中却道:你们的所谓肱骨就是背着自己的主子陷害他的夫人;终日看他的女儿极不顺眼总恐她闯大祸,当面也不知道尊敬依旧不知好歹地顶撞;最不可理喻地就苛求主君无情,自己却单相思的错事连连,给妖魔供给武器,最后连命都不要了。这等杂鱼还被叫做手臂,可叹可笑。至于那所谓反噬,怕又是为防逾礼编来吓唬人的玩意,我还会怕那个?当我三岁孩童不成?我倒要看看,让一个小小军师不得好死的咒,弹至我身会何种情状。
结界已成,苍默忽唤道:“阿痕,你也跟进来吧,这术式我一个人怕是施加不成呢。”
缘落正欲作声,月无痕浅笑嫣然:“这下可好了,你们不放心阿苍,总不至于连我也一道疑了罢。”
芷与缘落二者未睹月无痕先前狂暴凶狠形容,也不晓得月无痕的真性情并不是温婉柔和,对视一眼,皆颔首,缘落道:“公主,我大哥的安危就拜托给您……”月无痕腮边浅浅梨涡,他忙补充道:“还有仙君大人了。如真能让大哥复了康健,属下自当为您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缘落你说这话,怕是不妥吧?”月无痕讥讽道:“身为冥臣,为王与公主做事不是理所应当的?还需要靠着救了心木的恩情?你主子到底是我父王还是他?”
缘落被月无痕带刺的话噎住,狠狠咬着唇道:“不,属下没有这意思……属下的王自然是帝沙殿下无疑……公主殿下不要……”
“人人都有犯错失误刻,偶有失言也没大碍。但要是再有下次,就休怪我多思量了。”月无痕冷冷道:“给我记好了,你的头儿只有我父王而已,其他的人势力再大也不过是他的臣民,胆敢胡作非为,随时可以要了你们的命。”
“是,公主殿下教训的是,属下谨记于心,以后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琇書蛧
月无痕满意地点头,融入了结界中,留下缘落黯然垂首,满心的委屈,却全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的大哥心木。
若不是心木性命是要紧事,他生怕月无痕拉着苍默甩手不管,听月无痕这等言语,他早已恼怒地出言反驳。现在却只能受气包一般,乖乖认着自己都不知哪里有错的错。
如果他能看得到结界中所谓的“救人”,说不定会不管不顾与月无痕和苍默拼命,激怒他们让心木速速断气。奈何他什么也看不到,还在默默祈求着心木的苏生。
芷在之前与心木的交谈中,已想到苍默也懂得医药之道,虽然不大放心这个八成是伪君子之人,可叹他自己钻研半世药理,却知道无法救治苍默,不得不死马当活马医,把希望寄托糖衣药火。
“我一向对自己的幻术颇为自傲,不知阿痕你呢?”月无痕进入这结屏的空间,淡淡笑问道。
“冥界幻影之术,我称第三,没人敢称第二。”
“哦?这说法倒很有趣,那敢问公认的第一是……”
“念剑的弟子,幻之灵七夜。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我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照她稍逊一筹。”月无痕手轻一划,一床琴落在指尖下:“不过若是有了这把琴,孰高孰低就未必有定论了。”
琴是水蓝的,缀以冰寒的丝。在冥界幽幽青光及结界暗影的衬托这下,显得异常冷魅。
苍默的目光一下便被锁住,再也移不开,不由赞道:“真是把美丽的琴!却不知其名字,音色如何?”
“此琴名为‘灵夜’,乃是念剑铸的新玩意。织梦影,退光阴,控心智,不可不谓是施幻者最理想的武器。”月无痕道:“本想着为七夜所用,不过其灵气实在太强,难以驾驭,七夜只撩拨一下,便灼伤了手指。我窃来一试,想不到身体丝毫无碍,且泠泠之音比我先前所拥古琴清脆得多,便偷偷仿了把假的仍置于原处,却无人知晓真品实际在我这里。”
苍默愣愣,笑道:“未经允许竟随意把东西拿来用。看来阿痕你不但心思深沉,言辞犀利,所作所为实在也是不大像话呢。”
“既然整个冥界都是我父王的,冥界里有哪样东西不是属于他的?我是他的女儿,想要什么拿什么还不是随我心情?”
月无痕没有注意到苍默的脸色微微地变化,瞥了一眼心木恶狠狠地道:“这该死的东西发现了几次,不言不语过去就算了,他非跑到我父王那里去告状。害我被父王好一顿骂,幸得撒娇装无辜,事情才算过去了,可是我却也不能不提防他,自己谨慎着些,老老实实什么也不作,着实闷得很。不是他最近整个心思都扑在散羽魔界那些破烂事上,我这想拿琴怕也全然没机会。”
苍默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月无痕的蜕变并不仅仅是因为药效,他的血配合墨夜的禁术。
不过是她一早就有的些许纠结与愤懑被加强放大。
苍默冷笑道:“这样家伙留在冥界,除了让人烦心,还有旁的用处吗?”
“我也觉得没有。偏生父王就是信他,什么事情都要求他的意见,令人费解。”月无痕耸耸肩道:“本来我巴不得他暴毙身亡,但那样父王勃然大怒,情势必更失控。留他一条狗命,让他尽最后一分价值,才对得起我父王的赏识之恩呐不是?”
苍默听着月无痕说话的口气,不由晃了晃神,思绪顿时飞到了那时那倩影令他不快的苛责侮辱中。
“阿苍,你在发什么愣?你说我刚刚说的对吗?”
苍默惊醒过来,讪讪地笑道:“嗯嗯,正是如此。”
始作俑者虽然是他自己,心中却也不禁有些同情起心木来了。但他却不能不抓住这次机会——心木为人越严肃正经,对他的威胁越大。
他的稳重竟到了即使身中他填入夜凉音丹药中的奇毒仍能维持最大限度的理智的状态。先前没有墨夜在计划上的填补,他差一点就彻底暴露,栽在他的手上。好在原为了拉拢散羽的奇策却在无意中也成了对付心木的好棋,月无痕又全然不了解这待人待己都苛刻的心木的贞意,长时间在忘川畔的问询,很容易就相信了苍默所述“一个人要是活得了无生趣,谨小慎微,总也不犯错,十成有八九成是可怕的野心家。”却忘记了这句真理的主角是“人”而非“冥”。
五族间或多或少存在的整体差异被她忽略,太多的见识,和同样的为父为冥之心让她轻易落入了不着痕迹的网络中。
更何况她原本就对心木很有成见。
现在势头恰如墨夜所料,想要废了心木,实在是易如反掌。稍稍煽风点火让月无痕帮忙,体内藏匿剧毒足可以把他的意识全部侵蚀。
“阿痕你难受,背负着弑母仇,没有宿命簿牵制不定哪天就造反,既现在还杀不得伤不得,听我一言,也绝不能让他好过,留着理智去告密。不然以他的话在你父亲耳中的重量……只怕……”苍默因月无痕对心木的态度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抵触,也不再有所动摇,不遗余力地将往昔假面置于容颜上,半含半吐勾月无痕于饵线。
想到帝沙发火的模样,月无痕毫不犹豫地道:“怎么办你说开口直说便是了,我定会全力配合。”
“合我们二人之力共同对他施以幻术,我准保他身体恢复如初却再没了锐气和能力再多管闲事,只能乖乖听你的话,听冥王的话,嚣张气焰也再回不到他身上。”苍默的眼睛眯了起来,浮现出那邪魅的笑容,把那法子低声向月无痕诉了,她听着听着,竟也笑了出来。
“你倒真是够狠。”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一向狠心,对人对己都狠心。”苍默道:“又竭力维持着那张人样的皮,所以我的野心,比任何人都强烈。你要是选择和我合作,无异于是引火焚身。”
月无痕指尖在琴弦上撩拨:“多谢提醒。不消你发愁,火焰是绝对烧不到月亮的。”
“我们真的有许多地方异常相似——比如伪装,再比如自负。我好奇这么相似的两个生命碰撞,究竟谁会赢呢?”
月无痕与苍默的脸上,出现了几乎一模一样,全不服输的神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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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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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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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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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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