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人数众多,甚至还有更多援兵在迅速赶来,朱伯材运功稳住赵不凡的内伤,很快就与黄裳一人一个,夹带着赵不凡和朱琏往东边突围,众人以许贯中、卢俊义和年轻的岳飞为首,紧紧相护,迅速冲破密集的军阵,突围而出。
“放箭!放箭!”贺之州急得跳脚,他知道让这些人逃走的后果。
大宋的劲弩极其厉害,谁都不敢轻视,朱伯材和黄裳顺手把赵不凡和朱琏分别扔给张教头和扈三娘,让他们共乘战马先行,自己则反身落在最后,卢俊义和许贯中也略微放慢马速,护着众人前行。
“唰!”密集的弩箭袭来,几大高手内力喷涌,快速出手拍落箭矢,前方众人也同样各展所能,或是躲闪,或是挥舞兵器抵挡,竭尽全力保命。这宋军劲弩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他们没有用于防护的甲胄,人数也少,陡然遭到这种争对性的密集射击,当真是险象环生。
两轮射击过后,卢俊义和许贯中的马已是被射死,两人只能与朱伯材和黄裳一样施展轻功步行飞逃,尚昆阳的左臂也被箭矢穿掉一小块肉,扈三娘、岳飞和燕青被箭头挂到,受了些轻伤,另外还有两个聚贤庄弟兄被弩箭穿透,眼看是不活了。
幸好他们速度极快,官兵的弓弩手尚且来不及射出第三轮,他们已经逃出射程,不然还真说不准会死多少人。
众人此刻的心里也非常憋屈,他们个个都身怀高强武功,哪想今天却被武艺稀松平常的官兵追得亡命奔逃,实在是大丢颜面,可个人的武力再高,那也不可能正面对抗千军万马,该逃还是得逃,纵然隐隐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黄裳也无法例外,若他能独自打得过千军万马,恐怕早就单枪匹马去帮大宋收复幽云十六州。
一行人逃出几里地,官兵仍然穷追不舍,更有百余铁骑紧紧跟在身后,让众人有些难以脱身。
黄裳见形势不对,大声喊道:“你们先走,我和伯材及卢员外协力断后,等你们先脱身,我们再设法突围会更容易些!”
这也是实话,在场的人中只有他们三个武功最好,如果没有几十骑的拖累,不用去管别人,那他们完全可以向着远处密林逃走,只要没有被重重围困,官兵不可能追上他们。
前方众人没有多说,当下猛挥马鞭,加快速度奔逃。
正当危急时刻,东边远处的斜坡上却突然冒出人影。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坡顶,有身穿袈裟的僧人,有粗布麻衣的豪杰,有锦衣玉饰的军官,有的骑着战马,有的施展轻功飞跃,五花八门,浩浩荡荡,不知多少人马。
众人目睹这一幕,纷纷长舒口气,明显放松下来。
“援军总算来了!”
听到旁边聚贤庄弟兄的感叹,赵不凡额头微皱,见大家都喜出望外,不由问说:“怎么这么多人马?”
张教头与他共乘一马,见他有些迷惑,立刻笑道:“这些全是此次参加洛阳大会的豪杰,自从听到黄大学士说你深陷华州而赶来相救,有退出江湖多年的各大门派弟子,有军中高手,也有些豪门大族的俊杰!”
“这……”
赵不凡非常震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汇聚洛阳的天下豪杰,看着远处那密密麻麻的人影蜂拥赶来,心里很受感动。“天下终究还是有义士,我拼尽全力去做,终究能让天下人也尊重于我,终究也有人愿意为我而战!”
人心,很冷!
人心,也可以很暖!
“杀!!!!”群雄的嘶吼声在这一刻惊天动地,无数身影争先恐后,或许没有整齐的军阵,或许没有统一的调度,可其中又有多少身怀绝技的高手,那等气势完全堪比十万铁骑!
不经意间,赵不凡眼角有些许湿润。
早前他疲惫地仰望天空,在绝境中听着朱琏在耳边的呢喃,他的心很痛!
他也在想值不值!
他也在想自己有没有走错!
他也在想这千疮百孔的黑暗时代究竟有没有救!
他甚至在想若再给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该不该当个只手遮天的权臣!
人,终究是人,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其实也在动摇!
可这一刻,他逐渐冰冷的心又被暖透了,大师傅那淡去的身影彷如再度清晰……
“不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要扛起江山,你的心胸就要比江山还要辽阔!”
温和而有遥远的话音回荡在赵不凡的脑海,大师傅伫立在山顶、迎风而立的身影也再度清晰!
…………
当赵不凡心绪万千的时候,两边人马也迅速汇合,心中有怒的黄裳和朱伯材迅速号召群雄,调转身就扑向华州官军,就连张教头和扈三娘在把他和朱琏放到远离战场的山坡后,同样也调转马头杀了回去。
一时间,战场上奇功神技争奇斗艳,少林神僧袈裟飞扬,隐士豪杰剑歌嘹亮,各种绝学层出不穷,着实令人惊叹。
隐没二十多年的江湖,压抑二十多年的江湖也彷如在这一刻重新绽放!
暴雨渐渐停息,一缕阳光刺破了厚重的乌云,徐徐照耀在激烈的战场,华州官军节节败退,实在难以抵挡天下豪杰,而引起这场风波的贺之州也惊慌失措地躲在军阵里边,心胆俱寒。
赵不凡默然凝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粗布麻衣的高僧慢慢走来,一根木杖,一个钵盂,身上再无它物。
他走得很慢,可每一次跨步却能前行两三丈之远。
赵不凡轻轻回头,当看清这个平凡僧人的刹那,他眼神变得凝重,充满尊敬。
“了尘大师,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当年在霸州丐帮分舵帮他打通阳维脉和阴维脉的了尘大师,是个潜心修佛,真正不问世事的少林高僧,同时他更是个辽人,是曾经那个风华绝代的丐帮帮主的亲生父亲。
“施主,一别经年,可好?”
“运气比较差,不太好!”赵不凡苦笑着摸了摸胸口处的拳伤,但很快转移了话题:“了尘大师今日怎么也到了这里!”
了尘大师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多了些。
“黄施主发起洛阳大会,天下武人多有赶来参加,贫僧只是想悄悄看看这风云再起的江湖,尚且还没有别人知道!”
“既然是这样,大师为何又现身来见我?”赵不凡奇怪地问。
“因为将军与佛有缘!”
“大师,虽然我内心很敬仰佛学,但从来不曾修佛,也没有读过佛经,怎么会与佛有缘,大师恐怕是搞错了!”赵不凡连连摇头,真是有些怕见到了尘,上次也是这般。
了尘轻轻摇头,目光平静地盯着他。
“施主濒临绝境时为何不杀官兵,反而与武功不错的杀手拼个你死我活?”
“您早就看到一切?”赵不凡愕然。
了尘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应该是最早来到这里,一直就跟着你,只不过你们都沉浸在厮杀,不曾注意到远处独自前行的苦和尚罢了!”说着,他没等赵不凡说话,再度接道:“施主今日经历生生死死,是否已看透凡尘俗世?可愿与贫僧一道参悟佛理?”
赵不凡心里一突,赶紧摇头:“承蒙大师高看,可我着实是个俗人,确实没想过要出家!”
“一双血手,一颗佛心,施主确实与佛有缘,阿弥陀佛!”了尘说完这句话,没管他怎么想,也没有再多解释什么,转身就慢慢走了,正如来时一样慢慢迈步,看上去犹如普通的苦行僧,可那每一步却是二三丈远。
“怎么了尘大师总是说我与佛有缘?将来不会真的出家吧?”赵不凡想到自己剃了光头,打上戒疤,从此不吃肉、不喝酒、不碰女色,瞬间打了个寒颤。“不!我怎么可能出家!”
正想着,一本经书轻飘飘地飞了过来,刚好落在他的手边。
他低头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易筋经?”
他猛然抬头看向了尘大师远去的方向,却听得对方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回响。
“施主,这本经书是贫僧整理挑选的佛经至理和一些感悟,而易筋经这门武功也隐藏在书中,如果苦心研读,自然就会习得易筋经。你早前练了一门并不完善的至阳内功,现在又学了至刚至猛的降龙十八掌,如果不以佛学调和,早晚要筋脉寸断而死,当年我的情况也与你相似。如若不信,你今后再用降龙十八掌的时候可以细微感受,筋脉必定有疼痛之感,易筋经这门武功可助你调气,佛经可助你调神,万望好好研读!”
这番话顿时让赵不凡暗暗苦笑,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了尘大师,你这还真是非要渡化我不可,明着要教我易筋经,实则让我读经万遍,这般让我天天去理解研究佛理,那……”
刹那间,赵不凡再度打了个寒颤,看着手边的易筋经真是有些毛骨悚然,可如果不读,那还真如了尘大师所说,他的身体很有问题。当初为了救中毒的折月芝,他的丹田内府便有破损,内力修为终身难以寸进,每逢阴雨时节都感到隐隐作痛,而且前些日子跟随陈应云学降龙十八掌时也确实感到筋脉疼痛,但当时只以为是正常现象。
“哎!”赵不凡无奈地叹口气,捡起易筋经放入怀中。
朱琏一直就躺在旁边不远处,从始至终都没吭声,眼看赵不凡捡起了易筋经,顿时急道:“夫君,你可不能看这佛经,你要是出家做了和尚,那我怎么办?你岂不是要让我守活寡?”
赵不凡瞬间瞪她一眼:“当什么和尚,守什么活寡,你这是要咒我吗?”
“那你还把经书捡起来?什么易筋经,咱不稀罕,快扔了吧!”朱琏忧心忡忡,光洁的额头皱成一团。
经历这次生死,她也想开了,不再去管朱伯材的嘱咐,什么都不再去管,只想好好和赵不凡过日子。这个男人在风雨里的背影深深烙印在她心里,她现在只想为自己,为自己的家而活。
赵不凡也感受到她的变化,有心把她带出早前的阴影,微微笑着反问说:“你不是打心眼儿里恨我吗?既然是这样,那我当和尚你还不开心,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改嫁,正好合你的心意!”
朱琏被他这话给堵得俏脸通红,啐骂出声:“我嫁也嫁了,洞房也跟你入了,你让我嫁给谁,谁还要我?”
看着此刻的朱琏,赵不凡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心中暗暗感叹:“好久没有看到琏儿这么率真过了,这次死里逃生也算是因祸得福,今后总算不用再天天面对一张冷漠的脸,不用相处得那么累!”
心里这么想着,他微微一笑,当下就还嘴道:“怎么会没有人要?以你的美貌走出去喊一声,那还不是排着队过来,你看那个贺之州不就被迷得鬼迷心窍?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就是说你这种人,红颜祸水啊!”
“你…你…你……”朱琏涨红着脸,顺手抓起一把野草就扔了过来。“什么叫走出去喊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什么是祸水,你才是祸水,有你这么说自己妻子的吗?”
“你还不是祸水?想我堂堂北疆守将,大宋朝的栋梁,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差点为了你个女人栽在贺之州那个蠢货手里,这不是祸水是什么?”赵不凡做作地睁大眼睛,继续逗弄着她。
朱琏气急,两手同时抓上一把野草扔来。
“什么猛将如云、谋士如雨,你身边有哪怕一个像样点的谋士吗?我又没有让你来救,谁让你管我?”
眼见朱琏气得两眼泛起雾气,赵不凡笑了笑,温柔地看着她。“好啦!都说你是祸水了,我又哪能例外?你美得连国都能倾覆,何况我这个俗人?这次不就是被你迷得命都不要了吗?”
“你就会说好听的来哄人!”朱琏被他的目光看得羞涩不已,低下头去拨弄着身旁的小草。
赵不凡见她已经彻底从早前的阴影中走出来,当下也不再管他,转而看向远方的战场。
许久后,朱琏突然抬起头来。
“在你的心里,我真的有那么美吗?”
“嗯?啊?什么美?美什么?”赵不凡木然回头,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里,哪知道刚才朱琏说了些什么。
“你……哼!!我就知道你骗我,你混蛋!!!”朱琏气得狠狠拍打着草地,不经意间扯动伤口,发出痛哼。
“别乱动,小心你的伤!”
“哼!谁要你管!”朱琏撇过了头去不理他,但也不再乱激动。
赵不凡陪着她闹腾本就是为了让她摆脱生死之间走一遭的阴影,眼下既然已经没事,自然无心再闹,收敛起心绪,回头再看远方的战场。此时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群雄正与官兵对峙,朱伯材也提着贺之州的首级在震慑华州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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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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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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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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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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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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