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半天还有回旋的余地?
谢九郎左手紧紧攥成拳,暗恨赵旭不够杀伐果断。转念又想,他对待自己的子女怎会像对待别人的子女那般毫不留情?
宁淑妃闻听此言,不禁一喜,俯首说道:“皇帝陛下圣恩浩荡!”
邢国公也缓上一口大气。心道:说是这么说的,没准儿过个一年半载,皇帝陛下就能将他二人召回京都。
百里恪与百里忱、杨相爷三人交换了个眼色,便躬身称许:“皇帝陛下圣明!”他们总不能强制皇帝陛下杀了惠妍。事已至此,惠妍也算得到应有的惩罚。
皇帝陛下转而看向小黄,思忖片刻,又说:“你这奴婢可恶也可怜,念你尚存一丝孝义,朕就将你从轻发落。即日起,你去扫司做粗重活计,且终生不得蓄发。”
头发没了,脑袋还在。小黄向皇帝陛下千恩万谢。
至此,这场戏就算唱完了。
文武百官离开永宁宫时,大多意犹未尽。柳维风回望永宁宫那道朱漆大门,心下惴惴。
杨相爷和百里恪还在里面,不知他们能与皇帝陛下说些什么。
谢九郎由田贞陪伴,缓步踱出永宁宫。
“今次还要多谢田内侍监仗义相助。”谢九郎声音轻的刚刚飘至田贞耳内,便立刻随风散去。
田贞略微躬身,道:“谢郎君何须言谢。那都是奴婢的分内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田内侍监生就侠义心肠。”谢九郎言辞恳切,不见半分虚伪矫饰。
田贞见惯阿谀奉承,当然分辨得出谢九郎是真心夸赞。田贞甚为欣喜,他不但是青天大老爷,还是侠客,是义士?!
两人步上甬路,谢九郎又说:“田内侍监,恕某冒昧,斗胆问您一句。您双腿是否受过伤痛?”
田贞容色一滞,讪讪道:“奴婢在大家跟前伺候,终日站立,致使血脉拥堵,是以行路蹒跚。”
谢九郎点点头,“某府中供养医女,待某回去问一问可有医治的法子。”
得蒙谢九郎垂顾,田贞颇觉宽慰,但他眉头微蹙,犹疑说道:“宫中御医也给奴婢写过两三张活血通脉的方子,浸泡热敷,也不见起色。倒是多亏了奴婢义子,每日夜间为奴婢按摩搓揉,缓解许多疼痛。”
闻听此言,谢九郎神情一肃。她只道杜子正利用田贞在宫中地位,却不想杜子正对田贞诚意相待,尽心服侍。他天生就是厚道人。
“试试总没坏处。田内侍监若是步履稳健,陛下瞧着也开怀。”谢九郎感念田贞帮了她的忙。虽然那对田贞来说是举手之劳,对她而言却是莫大恩惠。
没人愿意受病痛磨折,都盼着身康体健。要真治好了,他还能在皇帝陛下跟前多伺候些年。田贞心中希望星芒重新被谢九郎点燃。
“奴婢先谢过谢郎君。”田贞微微俯身,向谢九郎说道。
皇宫高墙,甬路平坦。
谢九郎顿住脚步受了田贞的拜谢,轻笑道:“待痊愈了再谢也不迟呀!”话音未落,一串鸽铃自她头顶轻盈划过。谢九郎仰起头,望着恰好掠过四方天的白鸽,对田贞说:“你瞧,它们多快活!”
田贞循着谢九郎的目光看去。
无拘无束,翱翔天际,又岂止是快活?
他的太半人生都在皇宫里各个宫殿里穿行,奔忙。余下人生也将如此度过。直到他走不动了,才能停下。
到那时,也就到了人生尽头。
待那群鸽子飞的不见踪迹,田贞才恋念不舍的收回视线。
两人默默无语,再次举步,拐过一道弯儿,谢九郎抬眼瞧见晋王在前面不远,侧身而立,仰头望天不知在看什么。
大约也是在看鸽子吧。
听到脚步声,晋王转过身,笑吟吟看着她。多日未见,晋王仍是那个唇红齿白的美貌少年。不过,个子高了些,人也瘦了些。在宫中生活养成的尊贵气度,与之前陪伴波若大师左右的无济小和尚,判若两人。
“琉璃。”谢九郎大步迎上前,行走间视线越过晋王投向他身后的小田以及小田手上的丁香荔枝煎。
谢九郎心中一沉。
小田没去镜花庵?谢九郎视线撤回重新投到晋王面庞,心知他定是为了这两瓶丁香荔枝煎而来。
“我正要去国子监。冯司业今日讲孟子,我也想去听听。”
“孟子?”谢九郎走到晋王身畔,二人并肩前行。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还是,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
晋王笑。
“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冯司业讲德。是以,我想听。”
“德政,仁政。你多听听,确实有益。”玉姝似乎意有所指。晋王不愿多加揣度,话锋一转,惋惜道:“小田去镜花庵,没有见到师太,也没帮你把东西送到。”
“为何?”玉姝等不及晋王话音落下,急不可耐的追问道。难道说虞是是身体抱恙?
“师太说:口腹之欲,要趁早离断。”晋王曾是出家人,他能明白与空空师太对清净的求索。他唯恐玉姝不懂,又道:“出家人确实不该执着口腹之欲。”
“是了,是不应该。”谢九郎鼻子一酸,几乎落泪。
可那是她的一片孝心呐!
晋王望着热泪盈眶的玉姝,温声安慰,“虽则是由婢子传话,但是想必师太一切安好,你不必太过忧心。”
“婢子?是满荔吗?她好不好?”
满荔……
小田没说,他也没问。思量片刻,晋王重重点头,“好!好!”
都好就好。玉姝与晋王缓步向前走着。鸽铃声渐渐远去,甬路上,两人身影交叠,朦朦胧胧,似幻还真。xiumb.com
行不多远,晋王率先打破沉默,低声问玉姝:“那个,父亲惩处惠妍皇姐了,是吗?”
因有宁淑妃在场,晋王没亲自去永宁宫助玉姝一臂之力。而是派了耳聪目明的小黄门打探消息。他知道皇帝陛下并没对惠妍赶尽杀绝,他也知道不达目的,玉姝不会善罢甘休。
“嗯。”玉姝点点头胡乱应了。
“玉姝……”
晋王偏头望着她,很是认真问她:“黄内侍自从惠妍尚了裴驸马,就一直跟随在她左右。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黄内侍背叛惠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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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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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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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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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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