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九郎没说细节,田贞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他也庆幸当时帮了谢九郎。反观裴仁魁就没那么好运,他胆敢假公济私,不光谢九郎要收拾他,皇帝陛下也绝不会饶他。
百里忱忖量片刻,对皇帝陛下说道:“陛下,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惠妍公主触犯律法,理应秉公严办,这不仅是还谢郎君公道,亦是让天下百姓亲眼见证陛下不徇私情。”
闻听此言,皇帝陛下眼帘低垂,沉吟不语。
皇帝陛下极为珍视他在民间的声誉,是以,百里忱恰好点中皇帝陛下死穴。
田贞扬起眼眉,望了望百里忱。暗想:别看百里忱平素闷声不响,揣摩上意倒是把好手。
宁淑妃眼见真要将惠妍治罪,霎时急了,也顾不得百官在场,唰的拨开米珠帘,带着哭腔说道:“陛下,惠妍是您的女儿,您怎么忍心呐!”她用力牵着惠妍的手大步来在皇帝陛下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妾只有惠妍一个女儿,您要惩办她,这不是要了妾的命吗?”宁淑妃情之切切,向皇帝陛下凄楚哭诉,“陛下,纵使惠妍犯错,也都情有可原。女孩子都爱使小性儿,惠妍脾气又比寻常人暴躁了一点,她已经知错了,她肯定能改!”
“母亲……”惠妍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她盯着哭断衷肠的宁淑妃,有些手足无措。惠妍想都不敢想,骂她废物的宁淑妃,竟是这般痛惜她。
宁淑妃说着,掐住惠妍手腕,催促道:“你快跟你父亲说你能改呀!快说呀!”
惠妍立刻回神,点头如捣蒜,一叠声的说:“父亲,儿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她确实错了,错就错在对谢九郎太过仁慈。她要早点把谢九郎杀了,哪能行至这步田地?
当着众人面前认错,还是第一次。惠妍面上火烧火燎,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深知,唯如此,才能求得皇帝陛下宽恕。待她平平安安度过难关,再处置谢九郎不迟!
皇帝陛下冷冷瞟了惠妍一眼,面沉似水。
宁淑妃见皇帝陛下不为所动,便甩开惠妍,向前膝行几步,强自抑制住眸中翻滚泪花,红唇轻启,忿忿言道:“陛下,他们一个两个误信谢九郎谗言,您身为有道明君,怎能被那黄口小儿蒙蔽?陛下,求您明察明鉴!”说着,额头重重触地,“咚咚咚”,一下下,撞进谢九郎黑亮眼眸。
原来,她也是有心的。
当年赵矜断臂,宁淑妃连问都没问过一句。那时,赵矜就想:宁淑妃表面看来贤惠温柔,可是,她没有恻隐同情或是怜爱之心。
今日之宁淑妃,一改谢九郎昨日对她之偏见。
可是,宁淑妃没有看透或者说忽略的是,皇帝陛下并非因为谢九郎迁怒惠妍,而是因为惠妍轻藐晋王怒火中烧。而今,宁淑妃又说别人误信谢九郎谗言,皇帝陛下顺理成章的想到宁淑妃是在暗指晋王。
皇帝陛下愤而拂袖,闷哼道:“难道说,我不责罚惠妍,就是明察明鉴了吗?”他恨只恨,管的晚了。倘若早些过问一句半句,惠妍也不会如此骄纵。
宁淑妃梨花带雨,额头红肿一片,她侍奉皇帝陛下这么多年,都不曾像此刻这般将所有置之度外,乞求皇帝陛下网开一面。宁淑妃原本以为皇帝陛下见她状貌会痛惜,会矜恤,哪里想到换来的会是皇帝陛下严厉的叱问。
宁淑妃跪在地上,脊背僵直,晃几晃,险些支撑不住。惠妍忙膝行过去,伸出手扶住宁淑妃,母女俩拥在一起,默默垂泪。
宁廉眼见宁淑妃和惠妍此般情状,甚是心痛。可百里忱左一个秉公严办,右一个不徇私情,将宁廉所有说辞全都堵在喉间。
邢国公拄在膝头的双手不安的在腿上来回搓动。
宁淑妃抛开所有顾及,公然向皇帝陛下叩首讨情,反而坏事。试问,皇帝陛下怎么可能在文武百官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徇私呢?惠妍必然受到惩处,而今只看皇帝陛下如何决断罢了。
邢国公正想着,裴驸马从他身后迈步走了出去。
诶?
他刚想问:“湛恭,你作甚。”
裴驸马已然直挺挺跪在惠妍身畔,朗声说道:“父亲,您既是一国之君,又是惠妍的父亲,您想怎样惩办惠妍都可以。可是,求您也一起惩处湛恭。如此,惠妍就不会孤单,也不会害怕了。”
文武百官瞧着七情上面的裴驸马,神色各异。今儿这戏,不仅有皇帝陛下大义灭亲,也有裴驸马深情告白。值了!值了!
裴驸马说罢,握住惠妍的手,对她说:“有我陪着你呢,没事的。”
“湛恭……”惠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她尚了裴驸马到而今,裴驸马从没说过此时这样悦耳的情话。在她旁边的这个人,还是那个神态冷冰冰,说话冰冰冷的裴驸马吗?
裴驸马描摹精致的半梅妆被泪水冲刷成一道道浅浅红河,和着洁白水粉把裴驸马那张脸搞得一塌糊涂,跟花面猫似得。
但是,惠妍却觉得裴驸马好看极了,也顺眼极了。二人四目相对,脉脉含情。
百里恪目光在裴驸马和惠妍两人之间来回逡巡。他俩患难见真情了?
宁廉和宁淑妃见此情景又惊又喜。他二人晓得惠妍与裴驸马向来不睦。可现在看来,他俩哪里不睦?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好一对恩爱小夫妻。
或者裴驸马能骗的了皇帝陛下,能骗的了宁淑妃,甚至骗的了惠妍。他终归骗不了邢国公。
邢国公深深懂得裴驸马用心。他唯有用自己换得皇帝陛下不对邢国公心生罅隙。此举也能令得皇帝陛下感念邢国公教子有方,进而继续与邢国公维持良好的关系。
邢国公出于父亲对儿子的了解,明晰裴驸马心意。谢九郎却是从裴驸马夸张做作的神态看出端的。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宁淑妃说的不假,惠妍的确还是个孩子。一颗小小的锤子糖,就能哄得她眉开眼笑。
裴驸马字字句句都是鲜甜味美的锤子糖,哄的惠妍一串串的掉眼泪。
傻孩子!裴驸马那是骗你呢!
皇帝陛下盯着裴驸马哭花了妆容的脸看了片刻,觉得他对惠妍确有几分真情意。
wWW.ΧìǔΜЬ.Cǒ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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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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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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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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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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