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史步履匆匆赶至永宁宫,求见皇帝陛下。
按说,手上不用沾染鲜血本该高兴,小田反倒有些怅然所失。他拿捏不准皇帝陛下究竟存了何种心思。一边揣度,一边出了永宁宫大门,与迎面而来的安太史恰好走个对脸儿。
小田于宫中行走,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他规规矩矩向安太史见了礼,笑容堆垒,声音柔软,“安太史令安好。”
“田内侍。”安太史微微颌首,目光飘至半敞的宫门里,问道:“皇帝陛下在宫中吧?”
小田色容暄和,躬身答道:“回安太史令话,皇帝陛下稍作休息,就要批阅奏折了。”这当儿,皇帝陛下正得意的吃茶用点心,与田贞说些孙猴儿总也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话儿。
小田言下之意,是让安太史快走两步,倘若去的晚了,待到皇帝陛下处理公务,他再去打扰,皇帝陛下一准儿着恼。小田说着,命小黄门去往内殿通禀。
安太史谢过小田,紧随小黄门步伐,速速去了。
小田望着安太史逐渐消失的背影,抬起眼帘望向天际海浪翻滚一般的云彩,喃喃自语:“天有老龙斑,下雨不过三。”说罢,拧紧眉头,疑惑道:“诶?这还没到夏日呢?!啧啧,怪事!”
安太史也是为这蹊跷的云彩来的。
皇帝陛下因着安太史邃晓晋王赵尧的尧字深意而对他高看一眼。跪拜礼毕,皇帝陛下就给他赐了座。
安太史千恩万谢,遵命坐下,却犹如芒刺在背,局促不安。
皇帝陛下视线下行,望他一眼,沉声发问,“安太史可是为了天边浓云而来?”
安太史听了这话,面上惶惶稍微褪去,赶忙回道:“陛下圣明,此般云色若于夏至前后显露,三日之内,必得下一场豪雨。然则,目前尚未及三月,出现这般气象,不亚于旱魃为虐。”
闻言,皇帝陛下面容顿时僵住。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也就是说,京都要遭逢旱灾了?
京都早岁受过一次极为严重的旱灾。数月不雨,烈阳炙烤农田,以至庄稼颗粒无收。饥荒,疫病伴随着亲人离世的悲啼在南齐境内迅速蔓延。官金陵就曾作下诗句:雨降不濡物,良田起黄埃。飞鸟苦热死,池鱼涸其泥。1描述当时惨况。
惊惶逃难的饥民,干裂出缝隙的土地、枯黄零落的禾苗一一在皇帝陛下眼前展现。皇帝陛下握住茶盏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幸而茶水仅剩一半,才不至于溅落盏外。
田贞从没见到过皇帝陛下露出此般神情。他趋步上前,捧住皇帝陛下手中茶盏,道一句:“大家,奴婢为您添些热茶好吗?”
得了田贞这话,皇帝陛下手指一松,田贞将其稳稳托在掌心,微笑着,低声对皇帝陛下说道:“大家,遇事早有准备总是好的。您且听听安太史有何化解的法子。”
啊!对对!田贞所言如同醒世名句,使得皇帝陛下涣散目光重新聚拢,投在安太史面上,干笑两声,问他:“既是如此,须得怎样化解呢?”
化解之法……
安太史面露难色,沉吟不语。
安太史神态严肃,皇帝陛下一颗心坠至谷底。倘若南齐真的遭灾,那么,东谷会否发兵攻打南齐?又或者搅扰边境?
粮草不济,兵士连肚子都填不饱,怎能应战?到那时,东谷还不长驱直入,直闯京都?
南齐危矣,南齐危矣!
瞬息之间,皇帝陛下就把自己归拢至亡国帝王之列。
田贞将茶盏轻轻放置案头,转眼就见皇帝陛下悲悲戚戚,仿佛失了魂魄。田贞略微忖量就知皇帝陛下做了最坏的打算。杞人忧天,至为累心。
田贞暗自叹息,碍于安太史在此,不能出言宽慰,便将目光投向安太史,盼望他说点什么,稳住皇帝陛下心神。
安太史眼皮微微扬起,正对上皇帝陛下与田贞的灼灼目光,不由自主的吞了口口水。
只怪他一见那云,没有多加思量,就着急忙慌的来到永宁宫求见。
但凡他停一停,想一想,都不会是这般光景。
正所谓,天人合一。天象应对人士。
皇帝陛下向他讨化解方技,并非没有。他怕说了,南齐的天就变了。
纵观大局,一切变相全都源自旧年初霜月,西北方向那道初露端倪,并未大成的王气。他唯恐皇帝陛下做出任何损伤拥有王气之人性命的事体,就没有对皇帝陛下和盘托出。致使皇帝陛下认定那道王气属于大皇子赵尧。
然而,安太史心中有数。
那气蕴明显阴盛阳衰,当属女郎所有。
这一观感,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就连安太史自己都无法相信。他不厌其烦的再三求证,终于做出定论:女郎为帝,属实!
可惜的是,凭他禀赋,只能窥出这些些头绪。即便如此,安太史却不敢向任何人谈及此事。
待到除夕前后,那道王气来在京都,与大皇子赵尧归朝时期相近。安太史留意赵尧带入京都人手,统统都是男子,没有女郎。
究竟是他观天术粗陋,出了岔子,还是那位命格尊贵的女郎依然蛰伏坊间,不曾崭露头角?安太史颇感疑惑。
安太史近日再观天象,那道王气已经渐渐具足形态,彰显赋有者在京都已有名望。ωωω.χΙυΜЬ.Cǒm
安太史明察暗访,最终查探到霍洵美的女儿,霍盈头上。虽说霍盈来到京都的时刻与天象有所出入,不过,安太史认为那人极有可能是霍盈。
以霍盈家世地位,安太史很难与她见上一面,也就不能最终判定。
即将出现的旱情,正是皇帝陛下命中劫数。安太史感慨皇帝陛下懵懂不知,于他而言未必是件坏事。
安太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向皇帝陛下晋言,“陛下,臣以为,祭天为上上之选。”
话音落下,皇帝陛下吐了口浊气,唇角微微扬起,反问道:“祭天?”
“正是。天降异象,实为上苍警醒世人。皇帝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正该率群臣祭拜乞求天神垂怜,莫要令百姓蒙受苦难。”
皇帝陛下笑意尤甚,连连点头,道:“安太史所言有理。”
田贞神情松快对皇帝陛下说道:“大家,若真能够如安太史所言,成功化解灾异,实是南齐百姓之福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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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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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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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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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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