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凰矜>第二十一章 彤色
  “大郎……”赵昇的妻子容氏手扶门框,沉声唤道。

  方才,她在里间听到大郎哭声,心慌意乱,向外边扯着嗓子问了几次出了何事,大郎都没听见,她便套上棉靴出来看个究竟。容氏天生笑眼,浓眉弯弯,面颊丰腴,白里透红。此时,眸中笑意尽数被担忧取代。

  她腊月才生产,这会儿正是月子里。大门敞开,若是叫北风吹了,那还了得?胖大娘一拍大腿,“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哪能下地呀!快回去,快回去!”说着屁股扭几扭进到屋内,老鹰捉小鸡似得把容氏往里间轰着,还不忘脚尖一勾哐当把门撞上。

  容氏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赶到里间炕沿儿,胖大娘嗔怪道:“你有事喊一嗓子就得了,出去作甚哟。月子里坐下病,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容氏愁容满面,“哎,自打给大郎成亲,每年除夕我这心都跟针扎的似得。刚刚睡醒一觉,就听见大郎兄弟三个呜呜的哭,能不急嘛?!”

  “再怎么急,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胖大娘扶着她在炕上坐下,又弯腰给她脱掉棉靴,就手拢住双腿搁到炕上,拽来被子把容氏裹的跟蚕宝宝似得。

  容氏站这片刻,也觉得腰酸,躺下了喘几口大气,又问:“福婆,究竟出了何事?”

  赵家三兄弟早不把每年除夕的训斥放在心上。跪那儿听完就算,到晚间守岁,谈笑自若,嬉戏歌舞都不在话下。

  二郎清早还叨咕,说宫里的人早些来才好,他还得宰鸡煮汤,怕忙不过来。他们今儿个这是怎的了?

  福婆坐在炕沿儿,给容氏掖好被角,为难的说:“他浑家,这事儿我说了你别着急,也别上火。”

  容氏欠起身子,从被窝里伸出手,抓住福婆胳臂,焦急不已,“您老快说呀,我这都要急死了。”

  福婆赶忙将她手臂塞回被子里,哀叹一声:“哎,是大郎的妹子,赵娘子没了。”wWW.ΧìǔΜЬ.CǒΜ

  “小妹?”容氏失声问道,泪光于眸中闪闪烁烁,倏忽落下。

  容氏没见过赵矜是何模样。可她因一曲《沧水遥》与赵矜神交已久。像赵娘子那般聪敏过人的女子,世间能有几个?像她那般命运多舛的女子,世间又能有几个?

  大郎每每喝多了酒,就会与她叨念以前在宫中饮宴是何光景,说那时节,小愚奏箜篌,祖父为她敲玉磬和拍子。言辞间,满满都是对小妹的惦念牵记。他也为有这样的才华横溢的妹妹而感到骄傲自豪。

  赵娘子与母亲都是大郎在这世上最想守护却守护不了的人。所以,大郎就把他对小妹,对母亲的万般深情全部加诸于容氏母子身上。毫无疑问,此生能得大郎这般出类拔萃的人物为夫君,容氏是幸运的。可她又是不幸的,因为,自从与大郎成婚之日起,她就为赵矜,为母亲牵肠挂肚,夜夜无法安眠。

  此刻,听闻赵矜死讯。容氏亦是肝肠寸断。她与赵矜尚未相见,今生就再也无缘相见了。

  令容氏更为难过的是,大郎疼惜的小妹,没了。他的心,该有多痛啊?!

  福婆温热粗糙的指腹在容氏面颊细细抹了抹,说道:“他浑家,你在

  月子里头可不兴哭啊,回头仔细眼睛疼。”说着话,用袖口印了印眼角泪珠,又道:“哎,也不怪你哭,就连我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得了这信儿,都掉眼泪呢。”

  “福婆……”容氏瘪瘪嘴,眼泪就又涌了出来。

  她这一哭,原本睡的香甜的小娃忽然醒了,也咧嘴哇哇哭开了。容氏赶紧坐起身,把小娃抱在怀里,面颊贴了贴他软软嫩嫩的小脸。这是她与大郎的第三个孩子,他上头还有长姐与兄长。

  有阿娘安抚,小娃很快不哭了,小手在容氏下颌来来回回抓呀抓的,像是在给容氏挠痒痒,逗她开心。

  “给我抱,你快躺下。”福婆把小娃接到臂弯,摇篮似得晃来荡去,哄得小娃手舞足蹈,没有片刻安宁。

  “哎哟,看这娃娃多乖巧。”福婆唇畔笑意蔓延至泪痕未干的眼角,“他浑家,赵娘子没了,咱们哭也哭不回来了。死了的忙着投胎,难为咱们这些活着的人记挂着。可你说,再如何记挂,这日子还得过不是?”

  福婆一条腿搭在炕沿儿上,把小娃拢进怀里,继续说道:“大郎这孩子瞧着硬朗,其实他啊,万事都藏在心里。你若为他妹子哭坏了眼睛,大郎准保内疚一辈子!你啊,就算不为大郎着想,也为你的娃们想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叫大郎如何是好啊?”

  福婆的劝说,容氏不仅入了耳,也入了心。擦干面颊残留的泪水,对福婆说道:“您老说的对。大郎凡事都往肩上扛,已经够累的了。我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福婆在屋里轻声细语安慰容氏,老丈在外规劝,“大郎,休要再哭。你浑家都为你们三兄弟揪着心哩,她正在月子里,不能着急上火,落下病根就难治了。”老丈说着,掀起衣摆印干眼角泪珠,“好了,快拾掇拾掇。晚间为赵娘子摆付碗筷,请她回家吃顿团年饭吧!”

  兄弟三人点点头,擦干眼泪,悒悒不乐的分头去准备晚上守岁的应用之物。

  画好虎头,百里极又帮着玉姝贴好春书,便牵着阿豹告辞回去,临走,玉姝把他带来的食盒里装满糍团和饼馁,还分给他一包糖渍金桔,并且约好元日一早去他府上拜年。

  百里极前脚刚走,陆峰后脚就来了。因是年下,陆峰特意换上彤色蝙蝠纹莲蓬衣,远远瞧着醒目极了。

  可巧,张氏穿着带彤色的七破间裙,两人站在一处,最是登对。

  清早玉姝在前头会客。张氏就在内宅描眉画眼,画了一上午,妆容自是较往常精致细腻,将她本就姣好的五官衬托的更加娇艳可人。

  张氏来到陆峰面前,羞赧不已,垂首而笑。陆峰倒是大大方方的,对玉姝说道:“我预先定下云来酒店的雅间,晌午我与素素就在那儿吃饭。吃过饭,再到光福坊与阿极会合,一同去皇城观傩仪,待傍晚才能回返,你若改了主意,就到这两处寻我们。”

  陆峰把他与张氏行程向玉姝仔细交代清楚,免得她挂念。

  从外表看陆峰是个粗犷糙汉子,其实他细心周到,是个难得的好人。

  玉姝颌首应允,“好,我晓得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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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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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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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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