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蓉歪在屏风床上,斜眼睨着盘坐在翘头案前,屏息凝神,用心临帖的霍盈。
霍盈临摹的这幅《沧水遥》乃是赵矜真迹,有钱也难买到。
前前后后临了三五张纸,还写不够,蒋蓉看的都烦了,“你怎么老写这个?能不能换个别的写写?”
霍盈搁下笔,柔声说道:“赵娘子的《沧水遥》,我写一整天都不腻。”
蒋蓉不屑的嘁一声,“残一条胳膊,死的还早。字写的再好有屁用啊!”再嘁一声,“临她的字,多晦气!”
“你!”霍盈小脸通红,气的够呛。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撕烂蒋蓉的嘴。可她到底能够压制住怒意,再次执起笔,一笔一划又写了起来。写着写着,心定了,不嗔不怒。
蒋蓉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霍盈。
有气就撒出来啊!老是憋着不难受?想吵个架都吵不起来,无趣!无趣至极!
蒋蓉百无聊赖的翻个身,琢磨着等风头过了,去休屠玩几天。想的正美呢,翠翠慌里慌张推门而入,“小娘子,小娘子,不好了,不好了!”
终于能骂人了!
蒋蓉立马来了精神,腾地翻身坐起,斥道:“嚎什么嚎?!天塌了?!”
霍盈被这主仆俩唬了一跳,一滴墨点滴在纸上晕开。颦了颦眉,撤下这张蚕茧纸,慢条斯理的柔声问道:“出了何事?细细道来。”
翠翠顾不上霍盈,苦着脸,小碎步来在蒋蓉跟前,“小娘子,门口来了个妇人哭哭啼啼,说她儿子为小娘子办事,说好了要给两贯钱,可到头来没给钱却把命搭上了。有人去向主人回禀了。小娘子,这,是不是池郎君家里人呐?!”
“什么?”蒋蓉一听急了,丢了命的不就池昊嘛?!可两贯钱又是怎么回事。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个高儿蹦到地上,来来回回转磨磨,“这、这可怎么办呐!哪个乞索儿嘴贱,把这事儿抖露给池家呢?”一把抓住翠翠,“池家来的那人如何样貌?凶不凶?”
“就、就是个妇道人家。听说是池郎君的继母娘。”
闻听此言,蒋蓉诧异,“继母?还有替继子出头讨说法的继母?听着都新鲜。”
翠翠把她推到屏风上坐好,蹲下身把靴子给蒋蓉套上,“小娘子别着凉!”
蒋蓉一把夺过靴子,挥挥手,“你快去看看父亲那儿是何光景!”
“是、是。婢子这就去。”翠翠起身要往外走,就听有人在外说道:“二娘子,主人请您去书房。”
蒋蓉慌了神儿,“哎呀,这可怎么好?!父亲知道了那还得了?”转头看向霍盈,娇声央求,“盈妹妹,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要是父亲气极了,你也能帮忙劝和两句。”
霍盈闻听闹出人命,心中惊骇不已,面上不显。她才不愿给蒋蓉收拾乱摊子,便柔声说道:“蓉姐姐,你叫我帮忙说项,也得告诉我到底何事,我才好开口啊,若不然,哪句说的不适当,倒给蓉姐姐添麻烦,帮倒忙。”
蒋蓉想想,也是的。可是,人命关天,其中脉络她不想讲给霍盈知晓。心里焦躁,语气也多有不耐,“罢了,罢了。我自己去!”
当下咬咬牙,狠狠心,随小仆来到书房。
蒋楷阴沉着
脸,隐隐带些薄怒。杜乾平拧紧眉头,盘算对策。
蒋蓉耸着肩膀进来,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轻轻唤了声,“父亲。”。
蒋楷瞧着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儿就来气,双拳用力捶桌,嘭嘭作响,“你快说!你又闯什么祸了?”
闯的祸多了。要说眼前的就是池昊这桩了。
“没、没有啊。没闯祸。”蒋蓉皮笑肉不笑,索性来个抵死不认。
“没有?!”蒋楷眼睛瞪得溜圆,“人家口口声声说儿子是为你办差事死的!你出息了?!还有人给你办差了?哼!随我来在凉州,就没个消停时候。原想着,阿盈来跟你做个伴,你也好跟她学学怎么做个大家闺秀。你可倒好!越学越回去了!再这么胡闹下去,谁还敢娶你?!”
蒋蓉盯着羊皮靴上镶着的南珠,扁扁嘴,小声嘀咕,“我才不想嫁呢!”
“混账!”蒋楷斥责同时,又是一阵嘭嘭响。
哎,能不能问清楚了再骂?杜乾平颇感无奈,“蒋公,少安毋躁,先问明白才是正经。”
蒋楷重重吐口浊气,扬扬手,烦躁的不行,“哎呀,你问、你问!”xiumb.com
“二娘子,兹事体大。您还是实话实说罢了,瞒着掖着的对您对蒋公都没好处。现如今,宁侍中和百里御使皆在凉州城里。这事若传到他们耳中,上一道弹劾的折子,那蒋公麻烦就大了!”
蒋楷闷闷哼了一声,气的偏过头,懒得看蒋蓉。
蒋蓉心里咯噔一声,此事若牵连到父亲,她真就是罪该万死了。
闹出人命,这局面已经不好收拾了,若被父亲知道她偷偷配了一把库房的钥匙……
父亲还不打死她?蒋蓉打了个冷颤。
不说也不行。池家人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办差事儿子死了,无论如何她是摘不干净的。
如何是好啊!
蒋楷看她犹犹豫豫那样儿,就知蒋蓉这次实打实的闯了大祸。
清清喉咙,吩咐杜乾平,“去,把那妇人带进来细细盘问。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做下什么好事?”
蒋蓉彻底慌神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我就是叫人去教训教训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池、池昊就是那丫头的下人给打死的。”
死人了?还有名有姓的!蒋楷心都凉了半截,用手点指着蒋蓉,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个没完没了。
杜乾平也是一阵气闷。二娘子什么时候学会了山野土匪那一套。别说言官盯得紧,就是不小心透露出半点风声,蒋公的仕途就彻底完了。
蒋楷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如今之计,唯有息事宁人,“去,拿些钱先把那妇人打发回去。千万不可闹大。”
杜乾平领命去办。
蒋楷目光一凛,看向蒋蓉,“你也别在凉州城里待着了,送你回京郊庄子陪你阿姐。”
“父亲,你怎能忍心啊。”蒋蓉泪凝于睫,她不愿意跟痴傻儿待在一处,“父亲,我想留在您身边侍奉!”
“侍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自来看不起你阿姐?她痴傻不假,可她也是我的骨肉!”蒋楷痛心疾首。
蒋蓉被父亲道明心中所想,惊得肩头一颤,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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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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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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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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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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