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一口一个玉姝姐姐,生怕别人不知她想把这二十板子推到她那“玉姝姐姐”身上。
谢绾不急不躁,缓缓走到廊下,站在安义身边,唇角微弯,悠悠长叹,“哎,可怜王爷一番苦心哪。”
安义心里咯噔一声,此事怎的又扯到父亲头上了?想要接话,可又不知母亲这句话到底是何用意,唯恐接过来也兜不住,索性不说话,在一旁静等着。
谢绾偏头看向安义,柔声说道:“王爷把彩春送回王府,交给你发落,他以为啊,你事事都能为底下人着想,没想到……哎!”
多余的话,不用谢绾再说,叫她们自个儿琢磨去。目光瞟向那些缩着肩膀,鹌鹑似得婢女婆子,扬起唇角,露出得体温煦的笑容。
知语院的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就算不是近身侍候郡主的,也都知道郡主虽说时常赏赐冬秀,也时常打骂。摊上这么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她们也没办法,只能多加小心伺候。wWW.ΧìǔΜЬ.CǒΜ
她们是下人,可她们不是傻子。郡主口口声声说是替“玉姝姐姐”出气,不过是打着漂亮的幌子罢了。王妃不出言提醒,她们心里也明镜儿似得。
彩春偷盗不假,可打罚惩戒还不够么?非得要了她的命吗?郡主心狠至此,怕只怕以后稍有行差踏错,彩春今日,就是她们明日下场。
就连冬秀也面露戚戚神色,芝焚蕙叹,大抵如是。
谢绾不欲多言,“行了,既是你的人,你便带回知语院吧。怎样处置,全是你一人的意思!与我这出云院半点儿不相干!”三言两语,把玉姝摘了个干干净净。做恶事,还不想背恶名儿,想的倒是挺美的。
这块山芋更加烫手了。安义嘴唇翕动,不知该说什么好。
郡主必定对小娘子生出怨毒,她二人的仇怨彻底结下了。虽然,此事并非彩春一力促成,可到底她起了些用处。按说如此一来就遂了彩春的愿,应该高兴是,可不知为何,彩春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相反,倒生出一丝丝难以言表的不安。
郡主不会明着处置她,那暗地里呢?她会不会就此死的不明不白?
思及至此,彩春浑身抖若筛糠,涕泗横流,不住俯身叩头,“王妃,王妃救救婢子吧。婢子猪油蒙了心才会不知好歹,婢子不去知语院,要发落,就求王妃发落吧,要杀要剐,婢子但求一个痛快结果!”
彩春此举出乎所有人意料,就连谢绾都扬起眉梢,饶有兴味的望着她。
这婢子,真是怕死的。
安义气的浑身战栗。彩春这贱婢,反了她了!
说什么但求一个痛快结果,言下之意,她这个郡主会动用私刑折磨她?
只一会儿功夫,彩春额头就变得血肉模糊,泪水汗水和着血水,糊了满脸。
谢绾颦了颦眉,扬扬手,彩春身侧的婆子从后边一把薅住她的衣领,叫她难以动弹。长叹一声,“罢了,安义,你说句话啊。”
安义嘴唇相触,抖动几次,不知该从何说起。
先前的二十板不作数了,那要打多少板才合适?打完之后呢?处置的不得当,父亲那边交代不了,母亲这边更是不好糊弄。
安义都要恨死彩春了。乖乖跟她回去知语院不就得了?
“那、那就打五板
子,然后,发卖了吧!”
闻听此言,彩春长舒口气。好歹这条命保下了,大声喊道:“谢谢王妃,谢谢王妃。”
安义咬住下唇,双拳紧攥,拼命克制着一脚踹飞彩春的冲动,拂袖离开出云院。
东谷秦王府闹了出好戏。
玉姝的两进小院里,却是笑声不断。
用过午饭,封石榴便在明间儿,教茯苓她们认字读书。玉姝抱着阿豹坐在鼓凳上看热闹。
还别说,封石榴真有几分女先生的模样,捧着书,摇头晃脑的读道:“孟子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
玉姝轻抚阿豹背毛,莞尔笑道:“意思就是,人对这天地间万事万物都要怀有惜物之心,取之有节,不可无度。对于人,要有仁爱之心。以对身边人事物的小爱,延伸至家国大爱。”
“小娘子,我们对阿豹的小爱,如何延伸至家国大爱呀?”说罢,茯苓捂着嘴,咯咯咯笑开了。
莲童笑着附和,“就是啊,难不成我对大门的爱惜,也叫家国大爱么?”
话音落,哄堂大笑。
玉姝等他们笑够了,才悠悠说道:“能够爱惜身边人,爱惜掌中物,怀有仁爱之心。再以此仁爱之心做人行事,身体力行,就必定能够使身边人也生出惜物、仁爱之心。
如此,这世上好人就会越来越多。国人善,则国强。反之,一国之中,人人为近敌,不能以心相交,仁爱尽失,那这国迟早不国,天下,也不会太平。所以,从自身做起,做善人,做善事,就是家国大爱。”
闻言,莲童敛起笑容,静思不语。
张氏捧着茶盏,心满意足的望向玉姝。这是她的女儿,她此生最大的骄傲。
莲童正欲再问,琥珀进来通禀,说宋郎将在前厅等候。玉姝顺手把阿豹搁在张氏膝头,去往前院。
出了明间儿,身后传来封石榴抑扬顿挫的读书声:“孟子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
玉姝嫣然一笑,能读书,真好!
来在前厅,宋成、慈晔都等在那里。
不等坐定,玉姝便问慈晔,“事办妥了?”
慈晔正要回禀此事,便道:“妥了。明日或是后日,就能把池家兄妹俩送过去。”
玉姝诧异,“这么快?”
“有心想买,必定很快。”慈晔说道。
玉姝点点头,这倒是。越早把幺妹送走越好!
“蒋楷那里有何动静?”
“他的人在地窖周围守着,或许就这两天就会有大动作。小娘子……”宋成犹疑着,问道:“我们真去抢?柴狗跟蒋楷是一伙的。不过,我琢磨着,趁此机会挑拨蒋楷与柴狗翻脸,也行……”
“不但要叫他俩翻脸,这事儿最终的结果是……”玉姝顿了顿,“最终的结果是卫瑫剿灭柴狗一伙,至于蒋楷……就要看赵旭灭他几族了。”
这是不是痴人说梦呀?宋成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整件事,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宁廉和百里恪联手,必定不会有蒋楷好果子吃就是了。至于柴狗,玉姝想把他送给卫瑫作为升官的筹码。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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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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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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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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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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