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绮玉道:“算你一天吃两顿,一顿一碗米,十五年来每年十二个月,除去灾荒和一半没粮的日子,你至少吃了我家三千多斤粮!”
谢衡听着听着,有些沉不住气了。
柳绮玉继续:“你今天还粮就是三千斤,拖到明年,就跟放印子钱一样,我给你涨上一点,三千六百斤,大后年再滚一滚,四千多斤......”
柳绮玉越说,谢衡脸色越惨白。
听着周围声不断,他眉头拧成了一片。
这厢也不要什么文人傲骨了,喝道:“空口无凭!哪有这么多?当初我又不是我央着你那赌鬼老爹救我的!他愿意给我吃给我喝,你管的着么?”
柳绮玉抚掌一笑:“呦,瞧瞧,这就是我们的谢大秀才的德行,什么圣贤道理一诺千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难道刚刚说要还粮的不是你?”
谢衡被这一刺,气的嘴唇颤抖。
等院子中人大笑完了,柳绮玉又放柔了语气,道:“谢衡,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你,是不是?毕竟你也是被马二娘喊来的,这样吧,我给你两条路。”
她道:“要么我退亲你还粮,以后互不相欠,你爱娶谁娶谁。”
谢衡摇头:“不可能,我没那多粮还给你,可青梅......”
他拳头握起,目光中斥满了焦灼。
柳绮玉见了,挑挑眉:“那便是第二条,反正闹成这样,我俩亲事肯定是要退的。”
她瞄向一边的马二娘和青梅,道:“要么你在我面前,教训马二娘和青梅一顿,那你欠我的粮,还五分之一就成。”
这样的话一说,议论声如潮水般袭来。
起哄的,要粮的,还有“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劝谢衡做小伏低,给柳绮玉道个歉,权当过去的......
谢衡面色如土,脚下不稳后退,抚着胸口喘气。
一边马二娘着急的跺脚,跑到谢衡跟前,道:“谢秀才,等八月乡试一过,你就考上了举人了,柳绮玉那是得跪下来喊你老爷的!你一个大老爷们,怎如此懦弱,被区区一个小贱人吓成这样?”
谢衡心里正恼火着,就听马二娘翁嗡尖叫个不停,他恨声道:“马二娘,你先闭嘴!”
马二娘被这么一冲,愣了会,也来了脾气,嚷着嗓门道:“烂泥扶不上墙的,你冲我喊什么喊!”
说完,她转向柳绮玉:“你还真当全村就你家养的起谢衡?我告诉你,我家勒紧裤腰带,不嫌多谢衡这一口吃闲饭的!”
谢衡被这么当众揭老底,自觉脸面丢尽了,低声道:“马氏!休要再胡言乱语!”
马二娘却犹不自知,梗着脖子继续道:“柳绮玉,我家与族长老爷有亲,你再敢闹,我就让族长来,看看到时候哭的是谁!”
说完,她又一口啐在谢衡脸上,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还得老娘出面帮你压着!”
谢衡脸上出现憎恶的神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冒犯,这次再也忍无可忍了。
偏这时,耳边又响起柳绮玉不停的催他做抉择的声音:“谢衡,你快点选一条,做事磨磨唧唧的,就你这样还考举人呢,回来给我锄地算了!”
谢衡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上布满了焦躁,血液中的滚烫快要将他烧空,终于,他慢慢看向左手边的马二娘。
马二娘一触即到他愤懑的眼神,旋即明白过来,忙后退捂着脸,骂道:“谢衡,你要是敢打老娘,老娘就让你在这个村里待不下去!”
她转而将气撒到柳绮玉身上:“你一个被用过,没了清白的小娼妇,也敢在这儿撒野颠倒黑白.......啊!”
谢衡怒火攻心,一脚踢上马二娘肚子,将人踹翻在地。
马二娘哇哇大叫,正要爬起来,膝盖前投下一片阴影。
她还没看清,一板子已重重向她脸上抽来!
连扇十几下,双耳嗡嗡,两颊破皮充血!
谢衡拿着那板子,愤目而视:“猪狗不如的村妇!我告诉你柳绮玉家有粮,是让你来抢的吗!”
马二娘见谢衡只想独善其身,尽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她忽地坐起,宛如一条丧家之犬,与谢衡拼命扭打起来!
“老娘把你这没良心的混帐畜生的皮给扒了!”
众人见状大事不妙,忙上前拉架,整个院子乱成了一锅粥。
可马二娘却大笑一声,扯着谢衡衣服不放,死死抱住他的腰!
这场景属实吓坏了不少人,面面相觑,马二娘疯了不成!
谁想下一刻,马二娘就摆脱众人,平地而起,脚往后蹬了几下,而后用头撞向谢衡的腰,将人顶到了墙上!
“哐!”
谢衡的身子与黄土墙壁一撞,顿时疼的瞪眼翘舌,说不出话来!
一直作壁上观的柳绮玉,乐得直拍手,眼泪水都笑了出来。
果然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马二娘披头散发,听到她清脆的笑声,扭过脖子,张牙舞爪道:“小婊子,你还敢笑!”
青梅也跑了出来,嘴上说着“二娘二娘,使不得!”
手上却乘着兵荒马乱,就要往柳绮玉身上拧去!
柳绮玉被左右夹击,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犬吠声,就见一只恶狗跑了进来,它龇牙咧嘴,唾液横飞,面目狰狞可怕。
一通狂吠,吓得一圈人直往后退。
它再一伸舌,便咬住了马二娘的大腿,直接将人生扑在地。
鲜血瞬间染红衣裤,浸透了出来!
恶犬踏上马二娘的肚子,锋利的指甲陷入肚皮,马二娘疼的眼珠都快瞪掉了,倒咽抽气。
等抬头与身上那条体型庞大的恶狗对视,它张口一吼,嘴中血肉腥味扑面而来。
马二娘几欲昏死,直喊:“救命救命!”
可一眨眼,另一只高大威猛的恶犬,就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她拽着马二娘的腿,就将她往外头拖去!
马二娘叫唤的撕心裂肺,众人跑去拦,绳子拉都拉不住,又惧怕那两条恶犬,只眼睁睁看着马二娘双腿血肉模糊,被狠狠拖入泥池子,全身脏了一身水。
柳绮玉那日被狗追的经历还历历在目,看这犹如天降的野狗肆无忌惮咬啮马二娘,她倒吸了好几凉气,才勉勉强强缓过来。
再一瞥,左边窑洞里,慢慢晃出来一个模糊的兽影。
柳绮玉瞳孔一缩,那句“柳小花,别出来!”还没叫完,就见那一抹影子已经冲了出来,如恶犬一般咬向了青梅!
一时人仰马翻,伴随着青梅凄厉的惨叫,还有柳小花暴怒的吼叫,刚刚被马二娘撞翻的谢衡,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上前来,手脚并用捶打柳小花。
可谁想柳小花虽然年纪小,却常年在野外摸爬滚打,身子魁伟不比成年男儿差。
谢衡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那一套绣花拳,看起来没有半点章法可言,打在柳小花背上,好似打在了棉花上面。
谢衡自见吃瘪,捞起窗台下一张镰刀,奋力将上面的尖刺往柳小花背上捅去。
柳绮玉暗叫不好,不由分说地将他头发往后一扯,顺势伸脚将他绊倒在地,手在他脸上乱抓,顷刻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谢衡也不甘示弱,握着柳绮玉胳膊不放,与她打起来。
一边的骑在青梅身上的柳小花见状,目中迸溅出幽戾的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一声,便用两根尖锐有力的虎牙咬住了谢衡的手腕!
只听得“咯吱”骨头与骨头相碰的声音,鲜血从柳小花嘴中流淌了出来!
谢衡那一只文人用来写字的右手,就这么被生生啖去了好大一块肉!
柳绮玉被这么野蛮的一幕吓懵了。
再看谢衡,他望着自己那只残缺了一半的手掌,神色瞬息万变:从震惊,到惊慌,再到不知所措......
他的胸口起起伏伏,呼吸一时长一时短。
四周吵闹声渐渐静了下来,众人噤若寒蝉,不约而同地看向谢衡。
柳绮玉手心冒汗,拼命给柳小花示意,让她赶快溜,狗急了跳墙,谢衡被逼急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呢!
可柳小花这会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死活赖着不肯走。
方才她带来的两条狗,它们咬完了马二娘,满嘴是血,又跑进了院子。
村人惶恐不已,就听谢衡爆发出肝胆俱裂的怒吼声:“这两条野狗都是这个兽孩带来的!快把它们抓起来!”
他面目扭曲,握着血淋淋的右手,吼道:“去找族长老爷来!我要把它们给杀了!”
顿时便有人迈出院子找族长柳全!
谢衡在这一刻,面目扭曲异常,眼窝猛烈地抽搐起来,泪水不可控地汹涌而出。
他一转眼,望着地上的镰刀,猛地拾起,就往柳小花身上夯去。
柳绮玉大惊,飞身去拉,被谢衡一把推开。
眼看那镰刀就要落到柳小花身上,柳绮玉心提到了嗓子尖,忽听人群一阵躁动声。
“让开让开!衙门的人!”
谢衡手一滞。
人群让出一条路,两个身穿罩甲的衙役,阔步走了进来。
二人望着院内一片狼藉,血水淌了一地,手不由摸上了腰间的麻绳和大刀。
其中长得高点的,脸色沉了下来,问道:“围在这里做甚?这血哪来的?”
柳绮玉心头猛跳未平息,一听这话,心里一动,忙扔开谢衡手臂,佯哭道:“两位公差,救命啊!有人要杀人!”
高个子一惊:“杀人?”
谢衡狠狠地瞪了柳绮玉一眼,道:“没有的事!公差爷,是柳绮玉纵恶犬伤人!不信你们看看我的手!”
两衙役顺他手望去,不看还好,一看更是笃定了心中所想!
只见那血正顺着镰刀的刀身慢慢流了下来,将一个倒在地上蓬头垢面的小孩的衣襟染红了一大片。
而那只握刀的左手,指尖都攥的泛了红,却仍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两衙役对视了一眼,就听柳绮玉道:“公差爷,刚才谢衡可是张口闭口要杀人啊!你们在外面肯定都听到了!”
面对衙役意味深长的眼神,谢衡顿时心慌,口不择言地对柳绮玉呵道:“胡说!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衙门公差来肯定是有要事的,别净扯这些有的没的,打扰他们办案!”
谢衡即便这会肚中怒气翻涌,但也只能强自压下,点头哈腰地上去和衙役们热络打招呼。
谁料衙役拽了拽麻绳,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就是谢衡?和我们去衙门里走一趟吧。”
这话好似平地一声惊雷炸起,震惊了整个院子!
谢衡木讷问道:“公差爷,你这是何意思......”
衙役理都没理,二话不说,双手一撑,就把谢衡的胳膊背到身后,将他给绑了严实,然后一脚踢到他屁股上,道:“走吧。”
谢衡被向前踹了个趔趄,摔进了黄土地,满脸沾满了灰尘。
他这才反应过来,忙回头道:“公差爷不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高个子皱眉,将人提起来,道:“还没做呢?三天前赵老爷失踪,赌场里人都瞧见你是最后一个和他说话的!还有你扔赵老爷尸体那井,刻着你名字的玉牌都掉那了,还装聋作哑呢?”
“玉牌?”
谢衡全身都疼的厉害,汗水流进眼睛里,听到“玉牌”二字,他受惊吓得一抖:“玉牌?什么玉牌,那玉牌我明明给了......柳绮玉!”
他眼睛忽然瞪大,脚在空中乱踢,指向柳绮玉,像疯了一样叫道:“不是我!是柳绮玉!我把玉牌给了她,三天前她也在赌庄啊!”
衙役一掌拍上他头,指着门内的道:“小兔崽子,你看看那姑娘弱不禁风的样子,能把赵良德给杀了!”
柳绮玉见矛头对准她,作势“咳咳”了几声,走上前去,抬起如画的眉眼,声音婉柔:“公差爷,今日多谢你们及时赶来,否则我还不知道被谢衡这畜生欺负成什么样呢。”
说罢,她还装模作样地拭去眼角泪水。
两个衙役还是第一次在西北见着这么貌美的姑娘,一时都有些发愣,嘴唇微张,像看痴了去,等沉默了几瞬,才忽的聊起话来,企图将刚才的尴尬掩盖过去。
谢衡见他们这样,几欲吐血,他脚死死扒着门槛,任由两衙役怎么拽都拽不走!
两边村民哄笑声起,都像看笑话似的,瞧着昔日温文儒雅的秀才谢衡,是如何成了无理取闹撒泼打滚的阶下囚!
谢衡脸皮薄,心里早已羞死好几次了,要说平时就算了,可偏偏是在自己的前未婚妻柳绮玉面前!
他忽想起什么,像扯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扬高声量:“公差老爷!我有话说!我要揭发柳绮玉!”
那两个衙役手上动作一停。
谢衡眼里流出的狠光:“柳绮玉,我下牢子了你也别想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一起进去!”
柳绮玉看他这样,就觉不好,果然,便听谢衡咬牙切齿道:“柳绮玉,你敢说这么些年你家都按时缴纳粮食了!”
柳绮玉心里一沉,赶紧抽出衙役身上的一块布团,就要往谢衡嘴里堵。
谢衡却左逃右躲,双目充血道:“公差爷,快把她抓了!大燕律令可是说过,谁家纳粮缺斤少两,就要进牢子吃牢饭!不仅如此,家里的男丁还要押去充军!”
柳绮玉真是恨不能立即弄死谢衡了,她奋力甩了他一巴掌,直接把谢衡甩懵了。
而后她望向那高个子衙役,红着眼眶,泪珠涟涟,道:“您千万别听谢衡这个畜生的话!他欺负我十几年了,死到临头还想把脏水往我头上泼!我家该纳的粮一分不少,你们可以去问问村里的里长大人啊。”
谢衡目光炽出火焰:“里长不就是苏宴!你还敢提苏......呜呜呜”
柳绮玉这次总算找着机会将布团塞进去了!
她看着谢衡一副错愕的神情,拍拍手,朝一旁的衙役苦笑一声,道:“耽搁公差爷了,快押着这个杀人犯回衙门吧。”
矮个子的点头,左一交右一脚,踢着谢衡往前走。
那个高个子的衙役,倒是迟疑了一会,狐疑的目光溜向柳绮玉。
柳绮玉被盯得不自在极了,心里渐渐不安,又想着衙役其实不算多大的差事,甚至连官都算不上,不过是衙门里跑腿站堂、查案催收的。
他们就算想查粮税,恐怕也没资格......
柳绮玉长吁一口气,就见高个子迈开步子,说了句:“走了。”
她回到院中,村民立刻涌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闭塞的山村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多嘴的人,消息跟乘了风似的,顷刻飘了个遍。
那些村民原本还幸灾乐祸,觉得柳绮玉退亲就是闹笑话出丑,这下全都来贺喜她,幸亏及时把烫手山芋甩了手。
了解内情的,知道这里面曲曲折折,不知道的,恐怕见到这诡异场面,还当疯魔了,竟然热闹喧天地庆祝退亲。
这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从来就是这个道理。
柳绮玉懒得理他们,兀自朝院子里走去,就见青梅脸部肿起,鼻子发青。
她被众人议论,哭的不成样子,扯着凌乱的衣衫,赤脚就往外面跑去,在看到还躺在黄土池子里流血的马二娘,脚上也不停上半刻。
乱哄哄的乡民被打发的一哄而散,院里只剩下柳小花。
柳绮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见那她身边的两只野狗,还觉后怕,便引柳小花出院子,对她道:“我出去有点事,晚点回来,你先去山里,把这两只狗.......还了。”
柳小花乖乖点头,一转眼就溜得无影无踪。
柳绮玉看了看日头,连身上脏灰血迹都来不及擦,一路小跑,就往苏宴办事的地方跑去。
进了安和院,左手边是族长柳全的地盘,右边便是历任里长的书房。
今日不知为何,这门竟然关上了,柳绮玉“咚咚”敲了下,没等里面的人出声,便推门而入。
等看清里面的场景,她脸上才要扬起的微笑,便迅速落了下来。
窗外树影晃动,蝉鸣声此起彼伏,阳光照进窗内,桌案上那一张宣纸上浮动着淡淡的金光。
执笔的人风姿隽永,正坐于案后。
他眉目间荡漾着闲和的神情,如清水静流。
苏宴手轻轻抬起了宣纸,递给了站在身旁的女子。
柳香云接过,偷偷瞥了一眼男子的玉容,只觉世上竟有如此他耐心温柔的男子。
她是族长柳全的女儿,今日柳全有事去别村,她特地打扮了一番,头油都涂了好几层,才敢来这里寻苏宴说上一两句话。
她抚了抚鬓边的花朵,那是清晨刚摘下来的,正想往苏宴身上再依偎点,就听苏宴问:“这个字你认得吗?”
香云眨眼盯着纸上清隽风流的字体,半天才道:“认得。”
苏宴问:“嗯,那它是什么?”
香云面色发烫:“这是......”
这乡下的姑娘,少有上过学堂认得字的,她虽是族长的女儿,却也识的不多。她就是想以此为借口,来问上苏宴一两个字怎么写怎么读。
可这个字太复杂了......
香云手触着唇,正冥思苦想着,就觉手上的纸一空,被人抽了过去。
柳绮玉出现在面前,甩了甩宣纸,上面写着“夏”一字,她看了眼一旁以手撑着额头,正含笑望向她的苏宴。
她对香云道:“这不是我名字里绮玉的绮字吗?”
闻言,香云身子僵住,而后一把夺过柳绮玉手中宣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没好气道:“浑说!当我不知道你?苏大人与你熟吗,还写你的名字!定是你自作多情,睁着眼睛说瞎话!”
柳绮玉问苏宴:“苏大人,我说的对吗?”
苏宴淡淡一笑:“你说对就对。”
香云傻眼,刚刚她百般讨好,苏宴都没有回他一个笑容!
没想到对柳绮玉,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语气还这般......这般宠溺!
香云怔怔的看着二人,想他俩岂非暗中搭上了?
这想法一出,就被香云立马否决掉了。
她看着柳绮玉脸比平时黑了一层,衣服也上全是泥土,目中得意一闪,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道:“柳绮玉,果然你一天不抹粉,就显出原形了。叫我说姑娘家,还是天生丽质一点比较好,少用些胭脂水粉。”
听到这话,柳绮玉眼睛一眯,望着香云那寡淡的脸,想那天生丽质不会是说她自己吧,就没见过这么自恋不要脸的人。
苏宴却眉骨轻挑,道:“香云姑娘,还请你出去一下,我手头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香云讶然,她进书房半盏茶的时间都没到,才问了一个字,苏宴就赶他走?
香云哪舍得啊,就想着撒一下娇,争取多在这待一会,她扭捏道:“苏大人,我爹有个册子压你后头的书柜里了,让我来找找。”
苏宴让出位子给香云,与柳绮玉走到桌案另一侧。
苏宴垂下眼眸,见柳绮玉脸上,那处他曾上过药的地方又破了皮。
他微微蹙眉,问:“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柳绮玉手撑着桌案,不动声色离他远了一寸。
她目光指了指正背对他们翻柜子的香云,悄声道:“还有人在这呢,你收敛一点......”
可苏宴这人每次都这样,她不让,他就非要做。
柳绮玉就见他那根玉白细润的手指,轻轻沾了点清水,朝她探来,帮她一点点擦拭脸上的细灰。
他靠向她,柳绮玉只能以腰抵着书案,不过这一次书案矮了些,她一撑便坐了上去,可谁想,这反倒方便了苏宴,让他离她又近了一点。
柳绮玉心里慌,望着他那双点漆般的眼睛,道:“苏宴,你又想干嘛呀?”
可苏宴就是不回她,只是扬起秀眉,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柳绮玉吓的,她都熟悉苏宴的套路和癖好了,想起玉米田里那次,赶紧握着他手指,不让他再往下碰自己的脖颈。
她挪了挪身子,道:“苏大人,别这样了,好不好?你碰的我太痒了,我真的受不了,而且要是......”
她贴到他面前,转头看着香云,道:“要是叫旁人看去,岂非太...太羞耻了.......”
她也是突然才意识到,苏宴对她所做的动作是如何的轻佻,他一根指头便能让她身子发软,这么羞的事放从前根本不敢想。
果然和他在一起了,总会一次次突破下限。
她手轻轻顺着他腰间那个玉佩的穗儿,转移话题,道:“你是开心了,刚才一进来就看你和香云说话说得喜笑颜开,怕都忘了今天早上是谁求着我来找你?”
苏宴一听,这话怎么莫名泛着酸水呢?
他手覆上她的手,从玉坠上拿下,笑道:“是我求的你。你怎么这么笨,早上才叮嘱过你的事都能忘记了?”
柳绮玉大恼,这人怎么这样?她要的是这个答案吗?
她手轻捶他肩,道:“你悠闲的逍遥!都不知道我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那马二娘、青梅、谢衡,还有村民全都来找我麻烦,柳柱又不在家,我一个人根本招架不来......”
柳绮玉将上午的事一点点讲给他听,讲到最后,已是满腔的委屈,就见他眸色愈发暗了几分。
他沉声道:“别怕,我帮你收拾他们。”
柳绮玉犹犹豫豫地点头,心里却是半点不信。
苏宴这人永远嘴上说的比唱的好听,那天还喊她分钱财呢,没想到拖到今天都不把钱还给她!
只是柳绮玉这样哪里逃得过苏宴的眼睛,他与她相握着的那只手,有一根手指慢慢滑下,轻拨她的掌心,声音低柔:“绮玉,我不是说给你买了你喜欢的东西吗,都在后院,等会就去看看,好不好?”
柳绮玉真的烦死他了,这人不摸她脖颈,不摸她脚踝,就开始摸她手心了,可这比之前还难忍上千倍......
她脸都红了,正要义正言辞地拒绝,另一只无处安放的手却不小心打翻了砚台。ωωω.χΙυΜЬ.Cǒm
只听“哗”的一声,那墨水就飞溅出来。
飞来的那一只象牙色湖笔,在苏宴天青色的衣袍上,划开了好长一道墨痕。
墨与水的香气弥漫,毛笔滚落在脚边。
这响动自然惊动了香云,她早就觉得后面不对劲了,猛地回头望了一眼,就见二人一个在背手写字,一个在四处眺望看风景。
她苦恼似的皱眉,没注意到那书案后面挡着看不见的地方,有男女的手指正在交缠着。
苏宴道:“香云,快到正午了,你先回去吧。”
香云一愣,看苏宴手好像轻轻勾了下,那柳绮玉往他身侧一靠,差点就往他怀里倒去。
香云吓了一大跳,可下一瞬,那二人跟个没事人一样,一个接着写字,一个接着看风景,香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苏宴搁下买笔,噙笑看着她:“香云,你现在不回去吃饭,族长夫人不会出来找你?”
香云点头,立马明白苏宴是在关心她,并非有意要赶她走的,便“哎”的应了苏宴一声,挪动双腿往外头走去。
边走边道:“苏大人等着,香云等会来给你送午饭。”
她甚至不忘拉柳绮玉一起走,却发现苏宴给柳绮玉倒了杯茶,柔声问柳绮玉:“渴不渴?”
香云大惊,一抬首,触及到苏宴眼尾扫过来那淡淡的一眼,顿时脸红成酱紫色,像哑巴一样,低着头跑出去。
等人一走,柳绮玉满面焦急,拿起杯盏,就将水往苏宴身上泼,然后弯下腰搓洗,企图洗掉衣裳上面的墨迹。
苏宴无奈的让她起身,说:“别洗了,这身我不要了。”
柳绮玉不由骂了句败家男人,这么好的布料说不要就不要?
苏宴却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腕,带她绕过堂舍,走进了后厢房。
屋内香炉青烟,清香袅袅。
柳绮玉进来后,用打来的水净面,好一番擦洗。
她换上了他新买来的一套衣裙,从屏风后走出来,就见那长身玉立在香炉边的男人,正用金玉火箸往里面添香料。
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柳绮玉心里忐忑,坐在床上,手抚着身后锦被,丝绸的触感传来。
她仰起头来,一头青丝散乱垂下,看着床顶镂空雕刻的花纹微微发愣
龙凤呈祥和鸳鸯戏水的样式。
她听人说过,大户人家的姑娘出嫁,都要配上这样的嫁妆,象征着多子多福。
苏宴为何要买这样一张床......
思忖着思忖着,柳绮玉耳畔飞起红色,突然听男人脚步声走来。
她赶紧就要站起身,可仰的太久了,支撑着的手臂一下没了力气,人反倒向后倒去,整个人陷进了被窝里。
苏宴欺身而来,那一张玉容骤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柳绮玉气凝在了一瞬,脸晕红潮,气息不平,感觉他手触抚上她的脸,她闭上眼睛,别开了头。
她乌黑的发丝缠上他玉白的手,背后是月白地锦被,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柳绮玉指甲攥着被子,喃喃道:“这样不行的,你先起来......”
苏宴忍不住伸出手,撩起她额前的细发,掌心体会着她那柔软细腻的肌肤,见她连指尖都泛了红,笑道:“绮玉,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柳绮玉睁眼,羞愤欲死,手搭在他肩上,嗔他:“什么我胡思乱想?你看看你在做甚!”
苏宴拿下肩上那只手,与她十指相扣,举过她的头:“做什么了,你与我好好说说。”
他偏要她列举他的罪状,可夏天这么热,被单也不薄,两个人躺在床上,她都出了一层细汗了。
她躲开他的呼吸,道:“你做的可多了,哄骗我来找你,把我与你带到一个屋子,你还这样......这样要欺负我......”
话音才落,就觉腰下的被子一动,一件衣袍被抽了出来。
苏宴抖抖衣裳,立起身来,淡声道:“你刚刚压着是要换的衣裳了。”
柳绮玉:“......”
她气的要命,这人每次都这德行,惯会戏弄她!
她赤脚踢他,脚上用了力。
他握住了一只,竟觉滑如凝脂,不小心便顺着滑到了她纤柔的小腿肚,他一时心乱,没想另一只又向他腿踢来,忘记防备,身子向下一跌。
柳绮玉叫了一声,快被要被压断气了。
这苏宴看上去清瘦单薄,可到底是男人,这么一压,她哪里受得住?
她扳开他肩膀,在床上滚了一下,想与他换了上下,可头昏脑胀,滚了一回,非但没有得偿所愿,反而把衣服给弄散开了。
苏宴被她又推又扯,等她没了劲不折腾了,她胸脯起伏,贴在他唇边喘气:“苏大人,别闹了,我不行了......”
苏宴搂着他腰肢的手轻轻一紧,其实他也快不行了......
柳绮玉仰头,正如失水的鱼儿吐息,就觉脖颈一痒,他深情款款地望了她一眼,轻柔细密的吻便落了下来。
柳绮玉睁大了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棽然小天使的灌溉10瓶营养液,昨天漏掉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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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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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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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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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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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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