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绮玉被看的头皮发麻,低头,将眼睛掩盖在斗笠之下。
她望着坑坑洼洼泥水四溅的地面,若无其事地道:“那把油纸伞吗?昨晚苏大人离开时,我给他了,怎么了?”
柳柱笑容里满是戾气,一步步靠近:“昨晚你俩聊到什么时辰了?是子时,还是丑时?”
“子时。”柳绮玉如实回答。
她一双如烟的柳眉似蹙非蹙,问他:“柳柱,你这语气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和苏宴有了首尾?我俩什么都没发生......”
“你闭嘴!”
柳柱怒喝,“柳绮玉,你当我瞎了还是聋了!昨夜苏宴走的时候,他嘴角分明沾有你的口脂,身上香味掩都掩不住了!”
柳绮玉听这话,心道了句“完了”。那口脂该是二人在床上不小心亲上时弄得。她催苏宴走的急,黑灯瞎火,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个柳柱躲着偷看他们呢!
柳绮玉的手指头攥的紧紧的,支支吾吾了几下,也没扯出什么像样的借口。
柳柱粗粝的大手一把拽过她纤细的手腕,他冷声问:“还有苏宴脸上那巴掌,也是你扇的吧!姐,你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平日不是被逼到极点,不会轻易动手。苏宴他是不是逼迫你了?”wWW.ΧìǔΜЬ.CǒΜ
柳绮玉忙摇头:“苏宴没逼我!你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这话模棱两可,落在柳柱耳朵里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脸色越来越沉,手上力道渐渐大了起来,柳绮玉手腕快被折断了。
柳绮玉额上渗出细汗,倒抽冷气,“柳柱,你松开我,疼呢!我要去看庄稼,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他突然嗤笑:“疼?苏宴昨晚弄的你疼不疼?”
“柳柱,你说的什么鬼话!”
柳绮玉忍耐不住,伸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扇过去。
雨水淅淅沥沥,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犹如当头一棒。
柳柱静默了一会,才猛的意识到刚才说了怎样的胡话。
可十六岁的少年胸中憋着一口气,依旧硬着嘴道:“柳绮玉,我昨晚一个人蹲在孔洞门口,看你出来和苏宴说话说得那么眉笑颜开。你耳朵上还戴了新耳环,那成色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人家买的起的,是苏宴送给的你,对吧!”
说着,他便要抢柳绮玉耳朵上的耳环。
柳绮玉哪能让他得逞,这耳环她等会还要拿去县里当掉呢!
高她半个头的少年,用身躯挡住路不让走,将她的耳环粗暴地向下拽,疼的柳绮玉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盖。
柳柱禁不住闷哼了一声,结结实实往后跌了一跤,撞上了墙壁。
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他咬紧牙关:“柳绮玉,你最好别和我们的娘一样,靠卖弄姿色讨男人欢心,来换取一些不该要的东西!”
柳绮玉一顿,丽娘,她居然把她和丽娘当作一类人!
路边不乏早起的村人,老远就听见这边的吵闹声,皆指着就看了过来。
柳绮玉余光瞥见他们,一把摘下斗笠,扔到柳柱了身上,然后将玉兰花耳珰取下,放在手心里给他看。
“就是因为这个,对吗?你怕我被金银迷了眼,让苏宴骗了去,那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是这样的人!且我以后绝对不会和苏宴再有任何来往!”
柳绮玉说这话时,目光干净澄澈,这让柳柱有一瞬间的无地自容,他心里自然是明白柳绮玉为人的。
但他只是死死的握住拳头,铿声道:“好!我相信你,但你得向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许和苏宴见面!若苏宴那个混账东西还敢来骚扰你,我保管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亲娘和媳妇都认不出来!”
这话可真真戳中柳绮玉脊梁骨了,她说不和苏宴来往,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浑水摸鱼淌过去,让柳柱安心。
但这个誓言,大有柳绮玉不答应,他便要和苏宴拼命的架势......
柳绮玉回忆柳柱十一二岁时揍人,便能把比他大好几岁的少年掀翻在地,将人打的头破血流,再想想苏宴那瘦削的身板,一阵心惊肉跳。
柳绮玉举起右手三根手指,面无表情地对天发誓:“随你,你再怎么折腾苏宴,就是把他腿打折了,我也不会有半点心疼。否则就叫我......一辈子嫁不出去!”
“别瞎说!”
柳柱一掌捂住柳绮玉的嘴,将毒誓掐断在“呜呜”声中。
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妙龄女子,这样的毒誓何异于“让我全家都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偏柳绮玉还一脸无所谓不在乎,对自己信心满满的样子。
柳柱虽然狐疑,但心里也敢肯定自己姐姐对苏宴没多大意思了,这才松了一口,捡起地上的斗笠,还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脏污。
他道:“姐,刚才是我语气重了些,但我也不想你误入歧途,靠美色事人,你不会怪我吧?”
柳绮玉心里哼哼:她有什么美色?苏宴自己每天照镜子,都够欣赏美色了,还用的着她的?
柳柱咳了下,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便帮柳绮玉重新系上斗笠的扣子,道:“姐,你回家吧,这山坡上的庄稼我去看,你细胳膊小腿,手不能提的,雷雨天爬坡多危险。”
柳绮玉点点头,道:“你去吧,小心点,正好我也有事去县里。”
目送着柳柱的背影离去,柳绮玉赶紧回家,换了一件崭新的的裙子,然后一路小跑,在村门口搭上了去县里驴车。
车缓缓驶入县城,停在了郊外一座庙观前,柳绮玉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走在台阶之上,看日头已到正午,天空放晴,远处烟熏火燎,香火旺盛。
诡异的是,路上竟没有遇见一个香客,整个庙观寂静的好似墓地!
柳绮玉不由心生纳闷,这大武恩庙在翰州向来不是最受欢迎的地方吗?
但此时她也不及细思,绕进后院,走进了一间殿舍。
关上大门,大殿空空荡荡,昏暗如晦,几束微弱的光从窗间缝隙里透了进来。
柳绮玉跪在蒲团上,她双手合十,望着高高在上的土地爷,虔诚地道:“土地爷,土地爷,我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平常连顿饭都吃不上了。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我家庄稼丰收?”
好一会儿,大殿只回荡着她的回声。
这就对了,若能得到回应,那才真是见了鬼。
柳绮玉闭上眼睛,继续自言自语,“你不说也没事,反正你就是个摆设。就像之前我爹每次去拜佛,求下次赌钱别再赌光了,太上老君也照样听不见。”
一个老头的声音:【那是因为你爹拜错了,太上老君是我们道教的,不是佛教的。】
柳绮玉:“......”
她大惊失色:“谁!谁在说话!”
柳绮玉扭头四顾,见空旷的大殿里,除了她自己,和那捋着胡须,嘴角带着一丝僵化假笑的土地爷像,再无其他人。
柳绮玉只当自己幻听,拍拍心口,转过脑袋,接着跪拜:“土地爷,昨个下了场暴雨,我家山坡上的庄稼肯定被冲的差不多了。我六月底还要纳粮,现在没办法,只能当掉之前的耳环首饰,来换取银两买粮食......”
【谁说你家庄稼被冲了?你回去看看,好着呢。】
柳绮玉:“......”
她心有余悸,再次环顾,不禁骂道哪个杀千刀的在故意整她?
就她家那样的土地,还能不被冲掉?
只是大殿里唯一的轻微响动,便是面前案几上那一盏吐着袅袅烟云的香炉。
好半天,柳绮玉心中的波涛才慢慢归于平静,她又道:“土地爷,我想问你件事,我弟弟柳柱天天早出晚归地去县里上学堂,你觉得他能考上秀才吗?”
【你做梦。】
这次,柳绮玉终于捕捉到了那声音来源!
只是声音找到了,柳绮玉人也傻掉了!
她“啊”的一声,屁股跌坐在地,颤抖的指尖指向那尊土地神像:“你说话了!你是鬼吗!”
土地神像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假笑【我不是鬼,我是土地神,丫头,你说你想自个家里庄稼丰收,这简单啊,我可以帮你。】
柳绮玉舌头都捋不清了,撩起裙裾就往外跑。
只听老头哈哈一笑【柳绮玉,你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柳绮玉六分恐惧顷刻变成了八分恐慌与不敢相信,慢慢回头,仰视着他,问:“你知道我是......穿书才来此地的?”
【听我的,只要你继续当你的恶毒女配,维持正常剧情发展,你家庄稼便会丰收。】
她问:“比如?”
【比如,等会你出去后,会遇上你爹的债主;又比如,你还得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勾引苏宴。】
柳绮玉:“......”
后面的话,柳绮玉还想问,那老头说了句“困了,有什么事下个月再来找我”,便不再发出声响。
香炉里的烟也灭了,潮水般的香客突然推门而入,吵吵闹闹地就进来供奉香火。
柳绮玉被人潮挤了出去,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路上,只觉身子都是虚浮的。
这老头真的什么都知道!
可他要柳绮玉继续当恶毒女配,就是让她继续和青梅作对!
这事说来倒也容易,只是柳绮玉对那老头的话尚存了几分怀疑,她这么做真的能让庄稼丰收吗?
空想无凭,柳绮玉加快步伐,只想早点办完事回村,去挑衅青梅,验证一下真实性。
思绪乱走之际,滚烫的阳光照成了一条直线,街边的小摊氤氲着热气,传来包子的阵阵香味。
“咕”的一声,柳绮玉腹部瘪了下去,肚子饿的慌。
柳绮玉看着那摊位前的木牌,上面写着“两文一个”,不由一怔,手伸进荷包,掏了半天也只有一枚铜板。
而就在此刻,身后“严记当铺”里,那一直斜靠在桌子边的地主赵良德,才准备离开,就看到了对面街边站着一位少女。
那腰肢不盈一握,臀部丰腴挺翘。
他舔了舔嘴唇,对身边手下道:“去打探打探那小浪货哪儿来的,等会送到我府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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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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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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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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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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