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好事之人,忍不住就满脸兴奋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都说那镇国公府几代攒下来的福气,全都被聂青提他一人占光了。今日居然还祖坟上面直冒青烟,保佑这屠了一家满门的“逆子”前途、美人两手抓啊!
不少知情之人忍不住就暗暗摇了摇头——酸了酸了,彻底酸了。
而萧沐晚闻言,只觉脑中“嗡”的一声闷响。
——亲事?什么亲事?
就从台上那五行缺德的死老头子嘴里,还能吐出什么好亲事来?!
一想到这,虞宁王的拳头硬了。
第一反应,肯定是聂青提这混人在萧远山面前嘀咕了什么。再回想起刚刚那老混账突然就对秦止起了兴趣,这会儿恐怕是要给那姓聂和秦止指婚了!
“不可!”
只听萧沐晚一声厉吼响起,而萧远山几乎也在同时开了金口:“朕的宁馨公主恰好已经到了适婚配的年纪,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如就将朕的掌上明珠赐婚与聂爱卿!”
——哈?是宁馨公主啊!
萧沐晚刚刚勃然暴起的身形猛地一顿。
还没来得及吼出口的后半截狠话,便颇为尴尬地卡在喉咙里。
一张俊脸亦是僵成一片,心想着现在再说一句“对不起、打扰了”还来不来得及?
而全场的注意,瞬时全都引到了突然出声的虞宁王身上。一个个都暗暗屏气凝神,只觉得这一声“不可”绝不简单!
视线从聂青提到萧沐晚身上来回不停扫射,恨不能从两人忽闪不定的神情里窥出无数蛛丝马迹来。
场面一时尴尬无比。
萧远山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便是一脸不悦地朝萧沐晚冷声质问道:“没规矩的东西,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就这般失礼!”
此时的萧沐晚,已然恢复了一脸吊儿郎当的懒散模样。
只要不是给他的秦秦赐婚,就算是当场让他挨上一顿杖责,此时的萧沐晚也绝无半句怨言。
更何况这人天生皮比山厚,也不介意被齐王怼上两句,立马就嬉皮笑脸地咧起嘴来:“误会,全都是误会!”
见萧远山脸色又沉了几分,萧沐晚便又一脸诚恳地解释了起来:“启禀父王,刚刚给儿臣斟酒的宫娥手上一滑,差点没把瓶上好的佳酿全都洒了去。儿臣一时惊慌,便不小心叫出了声来,还望父王看在宁馨皇妹的面子上,饶了儿臣的失礼之罪!”
看着眼前这上不了台面的大皇子,萧远山自是一阵窝火不已。
但纵然心中有万般不喜,此时也不好当着群臣的面太过责骂,只能不轻不重地训斥了萧沐晚几句,这事就算不痛不痒地就此揭过了。
而刚刚话说到一半,萧远山这才转过身来,对着聂青提满脸温和地继续说道:“秦氏女虽虽为商贾出身,能在长安城凭着一己之力安生立命,但也算有几分能耐。既然聂卿曾对朕提过钟情于她,那也一并询个好日子,等宁馨进门了之后再纳入你府中吧!”
在场之人皆是一阵瞠目结舌。
赐婚就赐婚吧!皇上金口一开,就下嫁了位千尊万贵的公主。
尚公主就尚公主吧!竟然还能顺带把自己的心上人给一并纳入房中。这气运、这艳福,羡煞了多少成家、没成家的大小官员。
而从齐王说要给自己指婚之时,聂青提便就莫名一阵心跳狂乱。
昨日同守卫营的其他同僚一起面圣述职。交代完此番剿匪的诸项事宜之后,齐王突然寻了个由头,将聂青提单独留在了御书房。
先是像个长辈一般随意寒暄了几句。接着又问他是否成婚,有没有和哪家闺秀开始相看议亲?
彼时的聂青提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一般。明知在上位之人面前不该论及私事,但鬼使神差地就承认自己已有中意之人,只是暂时还没有同对方表明心意。
谁知这萧远山这一听,好像还真上了心。
又事无巨细地多问了几句,聂青提便只能如实一一作答,心仪之人乃是长安城内一家酒肆的掌柜。
刚开始,聂青提还满心期待地抱着一丝憧憬。可此时此刻,待到齐王念出要将宁馨公主指婚与他之时,指尖已经深深嵌到血肉当中却还不自知。
“聂大人果然好福气!”
“可不是!一举抱得两位美人归,其中还有位千娇百媚的皇家公主,着实让人艳羡的很啊!”
“啧啧,这升官发财娶佳人,这可是皇上天大的恩赐啊!”
………
耳边一阵嗡鸣不止。
各式议论间,聂青提面上已无一丝血色。
在萧远山看来,能将皇室的公主屈尊降贵地许配给聂青提,且还随了他的心思,十分大度地允许他将眼前的这个民间女子纳入房中,已经算是给足了天大的面子。
自认为宽厚大度且善解人意的齐王,却没发现此时跪在台下的男子,低垂的一张脸下是怎样一副骇人的模样。
而才刚刚缓下一口气的萧沐晚,差点又要怒到原地跳起——萧远山这个缺了大德的老不死的!闹了半天,到最后还是要搞他的秦秦啊!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秦止,心中亦是一片茫然。
君王想要赐婚就赐婚,可为何会突然牵扯到自己身上?
心念电转之时,赶紧俯身跪下,对着高台上的齐王毕恭毕敬地正色言道:“启禀圣上!民女与聂都尉确是相识,但彼此仅为君子之交,并无任何男女私情。”
说话之间,脑子转得飞快。
本朝历律,并无驸马不可担职议政之规。此时齐王突然将公主下嫁,想必是对聂青提存了拉拢提拔之心。而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就成了这桩婚事附带的添头?
一想到这,秦止整个人也不好了。
看来萧沐晚那厮整日叫骂那齐王是个老不死的,此时看来倒也并不十分贴切。
照她来说,应该是“缺了德的,死不了的,挨千刀的,掉进湖里淹死还不冒泡的”才对!
只是腹诽过后,秦止还得尽力撇清自己和聂青提之间的关系:“民女自幼出生乡野之地,也不懂什么道理规矩。聂大人乃青年才俊、国之栋梁,民女自知粗鄙愚钝,配不上聂大人这般的俊杰英才,还望圣上收回成命!”
虽知秦止所言皆是托词。
但话都已经放了,萧远山还得再继续装模作样地规劝一番:“秦氏又何必妄自菲薄?既然聂卿钟情与你,自然有你过于旁人之处。朕向来爱惜人才,也乐意成人之美。”
话到此处,萧远山却是话头一顿,意味深长地朝秦止睨了一眼:“还望你入门之后好好伺候聂卿和公主,万不可恃宠而骄,做出些有失体统的糊涂事来。”
齐王这话就是在明晃晃地敲打秦止了。
———说什么纳入府中。
讲好听点,就算是聂青提的一房侍妾,而实则就是踩在公主脚下的一个奴婢而已。
聂青提此时已是满目通红。
被这话一激,差点没直接跳起身来同齐王理论。
可身子还没来得及动弹,一只手就被身边之人紧紧按住。转眼一看,就瞧见秦止面色凝重地朝他轻轻摇头,聂青提立马就读懂了她眼中的含义——此时切勿轻举妄动。
只见秦止深深吸了口气,又摆出一脸诚恳的无害表情来:“民女还有一事要禀报皇上。”
“还有何事?”萧远山面上已经有些不耐。
“民女幼时,家父曾为民女定下过一门亲事。只是在民女十三岁那年,那未婚夫婿家中突生变故,从此便同他家断了联系。而民女之所以会来到长安,也是为了找寻那失踪已久的未婚夫。”
说到这,秦止幽幽垂下眸来。
眼尾微微泛起红来,配上一张楚楚可怜的娇弱面容,便是泫然欲泣地哽噎念道:“一日不找到我那苦命的未婚夫,民女就还有婚约在身,无法与聂大人成婚,还望皇上明鉴!”
“哦,竟是已有婚约在身?”萧远山微微眯起眼来,原本的阴郁神色立马就缓和了不少:“若是这般,朕倒也不便强求了。”
没想到这小女子倒是个有眼力见的。
不管她这婚约到底是真是假,齐王心里已经舒坦了不少。
虽然赐出去的是个不打紧的公主。
但若真同时抬了个妾室入门,还是那聂青提小子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总归会让自家闺女心里膈应上一阵。
难得这丫头有点自知之明,萧远山龙颜一悦,摆了摆手,便以秦止贤良重情为由,当场就赏赐了珠宝金银无数。
秦止紧紧抿着双唇,赶忙满脸惶恐地磕头谢恩。接完旨后,又毕恭毕敬地起身告退。
身旁立马就有机灵的宫娥迎上前来,将她引起了一处不起眼的席位上坐下。
从头到尾,秦止都没有再多看身旁的聂青提一眼。
毕竟天家威严。
纵然知道聂青提心有不甘,但那又能如何?
秦止自己倒是一无所谓。
但聂青提他毕竟对止水斋有恩,既然事已至此,还不如尽早断了关联,省得再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一想到这,秦止不禁暗吁了一口浊气。
可殊不知自己刚刚的那番言辞,不仅让聂青提陡然变了颜色,就连在席间坐着的萧沐晚和苏彦舟,也皆是心怀各异地错乱了阵脚。
萧沐晚自是不用言说。
一张漂亮的脸蛋儿瞬时就惊到发绿。
——秦止何时有了婚约?!为何此事他竟一无所知?!
一时间,满脑子火气的虞宁王差点又当场炸毛。恨不能扛起他那三丈长的屠狗大刀,直接砍了秦止口中那所谓的“未婚夫婿”。
浑然不知离身旁不远之处,那“未婚夫”苏彦舟,也同萧沐晚一样心神俱颤不已。m.χIùmЬ.CǒM
不禁一阵浮想联翩——那人口中所说的“婚约”,难不成是变相承认了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一张清逸出尘的俊脸之上,莫名就浮起了一丝淡淡喜色。
就在厅中众人一阵哗然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聂青提却突然直起身来,对着齐王重重磕了个响头:“承蒙圣上厚爱,但下官养母月余前病逝,心中悲之泣之,为其神伤不已。”
面带悲色的男子脸色苍白,一字一顿地哀然念道:“养母慧氏对下官虽无生养之实,但确有养育之恩。慨人世苦短,不孝子尚未为尽孝,先人便已驾鹤西去。欲为亡母守孝三年,还望圣上体恤怜悯,准许下官此番不情之请。”
聂青提的家事,萧远山自然早就已经了若指掌。也知道他与这个刚去世不久的养母感情深厚。此时若以孝道为由婉拒赐婚,此举也确实让人无可指摘。
“聂卿仁孝,此般性情值得世人引为楷模。”
萧远山满目慈善,对聂青提的这般言辞似乎并没无一丝恼怒。
“不过到底并非生母,聂卿有这份孝心已是足矣。如果真要守孝,也无需三年之久。”
台上的天子口无戏言。
稍微斟酌了片刻,便就选了个折中的法子:“按朕的意思,心诚即可,半年足矣。刚好公主出阁也需要些时日准备,待到孝期一满,即可择吉日成婚。待到聂卿成家立业之时,便也算是了却了先人的一桩心愿。”
萧远山话已至此,聂青提便再也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微微发颤的指尖,不知不觉间已经深深嵌入掌心,拨拉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殷红血痕。
满目苍凉的男人紧咬着双唇。
片刻之后,才僵直着身子朝着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叩首跪拜。
“臣,聂青提,谢主隆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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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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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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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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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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