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会议室外面,众窗的人还在往里面挨个签到后进去,这令我松了口气,便放慢了脚步。这时,后面呼哧带喘的声音从耳旁掠过,一个壮硕的小伙子赶到前面,正往里踱步的一个个子中等、肚儿圆圆的年轻男子声不大地笑道:“哟,赶过来了,我们都准备告诉领导你不是敢不来开会,是正经旷工呢。”/p
“喔靠,幸亏我瞧了一下微信,特么正拉呢,赶紧提裤子。”/p
圆肚子作出恶心的样子,“你没擦屁股就…特么快快离我远点吧。”大个子仰头摆出一个豪爽大笑,但笑不出声、只喉舌毕现的样子道:“放心,我一看是宣总主讲,拉出一半的——”他比划了一下,“我‘嗖’地收回去了,等于没拉,所以不用擦。”/p
周围一阵压制声音的大笑,有个别女性捂嘴表示难以接受。我看看杜敏萱,她正看向里面寻找外文部的人坐的区域,找到后对我指了指,略略撅嘴道:“怎么那么靠前呐,打个盹儿都不行了。”/p
在门口签到后,我们两个晚到的,只能坐在了靠前位置。很快,梅耀庭的声音在说:“宣总这一回来,也顾不得休息一下,就来给大家开这个会,大家一定要认真听,仔细学,争取深刻理解宣总讲话的主旨,为今后的工作提高带来更多的可能性,这是对大家每个人的发展都至关重要的,我想大家聆听宣总的讲话机会非常难得,每次都给了我们非常有益的教导,好了,我就不多说了喧宾夺主,大家欢迎宣总的训导。”/p
一阵时间不算很短的掌声后,宣轶调整了一下他面前的话筒角度,习惯性地松了松并未系着领带的衬衣领口。/p
他看起来,面容的老态超过实际上我所听说的刚刚59岁的年纪。我第一次看到时,非常意外而且不情愿地猛然让余红图,这个应该早已被我从记忆中硬生生抹去具体形象的面孔,竟然瞬间就回到了脑海,让我顿生“多年努力毁于一旦”之怅惘和痛苦。/p
宣轶也许只是更肥胖了一些,谢顶的程度也更加厉害。眼光的严厉、鼻孔呼气的轻重、牙齿排列的纷乱、说话语调的高低不定、旁征博引的选材、思想境界的表露等等,令人惊讶地与余红图似乎一脉相承。这样不随时间消弥和变化、几乎不差分毫的传承,我自以为所谓的转世灵童、克隆技术都完全不可企及。不知余大人如今在世与否,如果得知,应该欣慰不已。/p
“叫大家正忙的时候就来开这个会,确实是有着很重要的意义的内容——呵呵,当然,这是我个人的见解,还希望在我讲完以后,大家都能深有同感的话,我就不胜荣幸了。”宣轶似带轻松口吻的开场白,配合的是一副只露出很短暂笑容的严肃面孔。搞的梅耀庭配合出的笑容,险些僵在脸上不知该如何处理。/p
“这次我考察了欧洲的几个国家的媒体,很有感触,很有我们中国——”宣轶顿了一下,“确实强大起来了的感觉,非常强烈,我是说给我的这个感觉,我们在座的人里头,去过国外的不少,每个人可能有些不同的感受,不过,我总觉得,应该朝积极的方向去观察和体会,不能人云亦云,更不能妄自菲薄。比如,也就3年前,就是2014年,我们国家的(此处略去5字)首次访问德国,德国的所有媒体,你像电视、网络、纸媒等等,竟然只字不提,极端失礼!德国整个国家,对中国人也特别得不友好,而且他们还有知名的学者,说什么他们德国,是经历过纳粹对言论和媒介如何如何专横限制的国家等等吧,很有些莫名其妙,其实也就是非常不恰当的类比。所以我就想,一个国家,怎么才算强大了,被人尊重了,怎么做宣传主动提高自身形象,让外界更正确地看待我们中国,需要非常努力、非常心态和非常意志,请大家记住我这三个非常——”/p
在他停顿下来的扫视、梅耀庭做出写字动作、坐在听众第一排的胡琛起身环顾的场面中,我们都在带来的可以写字的东西上动起笔。/p
“好,我再重复一下,大家记准确,为了让外界更正确地看待我们中国,需要我们新闻工作者的非常努力、非常心态和非常意志。嗯这次,我走访了美国、欧洲的……”/p
我并非完全无心思听下去,宣轶投影出来的一些照片颇有意境、并且是对于没去过当地的人多少有新奇的意味。可或许中午吃得多了些,然后一直忙着赶稿,这一刻的放松,疲态顿显。虽然坐的位置不容毫无顾忌地打瞌睡,好歹略略以舒服些的姿势坐着、垂下眼皮悄悄小憩并无大碍。/p
然而这样的想法付诸实施后,一阵困乏不容分说地袭上整个人的身心,随之而来的迷迷糊糊状态不知带引我进入到怎一个奇异的境界,分神之际,不成恰当含义、莫名其妙的一首《西江月》从脑海中浮现出来:“/p
骄阳晚春倦鸟,归途记取笑颜。/p
盛世豪奢话满篇,奈何满堂哈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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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纭善恶难辨,慷慨寂寥樽前。/p
莫问家国运艰繁,古往今来同看。”/p
首次听公司一把手图文并茂、热情激昂的训导,在我这里,却以这种异样的感觉,不知所以地结束了。虽然“讲座”后已经过了早班下班时间,想想完成的稿量有些少,我只能忍住归心,抓紧再编辑了一篇稿件发出去,再拷贝了花缙刚转过来的文档,才匆忙出了公司。/p
虽然不是毗邻地铁车站的绝好位置,但随着这一带公司、厂家的不断增加,出了众窗所在的大楼后,迎面不远的车站两边,也早已形成了颇为热闹的商业街区。只是对我这样从来只是来这里上下班、因而每天都属于匆匆过客的人来说,这些繁华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存在,我甚至记不住其中任何一家店铺的名字,倒是买过多次早餐摊烙饼的小贩面孔,记住了几张。/pm.χIùmЬ.CǒM
因此,当我将要走到车站,涂正熙打进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到,他们在“好香”鲁菜馆前面都等着呢,就差我一个了。/p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了,而且什么事儿啊?”我大为不解地回问道。/p
“诶,大哥,你不微信了‘好’吗,就是咱们群里说下午这有个亦庄地区政府组织的活动,有相声、唱歌的明星来,公司给了票,大家就趁机一起热闹一下的啊?”/p
我忽然想起来,不过那个问参加与否的对话后面,插入了花缙刚的一句“5月排班已放入国际部文件夹,每个人查看,有疑问及时提出”,我是对这个通知做的回应。刚想如此解释。涂正熙的催促已经传过来——“难得大家一起听个乐呵,您就来呗,回去晚了,嫂子那边有怀疑能怎么?”/p
随即听到旁边有女子的声音在笑,分辨不出是哪个同事,不过说话的变成樊静文后,她的声音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了——“就是的,岳哥每天埋头干活儿,谁都不怎么搭理,吃饭也是一块儿去了,但从来不坐一起,老这么脱离群众,群众可不答应啊,今儿就来凑个热闹吧,要不,可别害怕公司里有什么说法,众窗里爱嚼舌头的无聊人可多得很啊。”/p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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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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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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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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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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