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官跟沈元从司令部带了两个营的人过去,个个提着长枪,一路迈着整齐的步子小跑去陈府。
陈府被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早上那拔看热闹的人已经换成了另一拔,冲着陈府的大门指指点点的。
不知谁说了句,“这是要变天了吗?”
众人心中都如是想。
在这晋城虽然向来是司令府独大,但与保卫局还有其他几处机关单位,也是互不干扰的关系。
如今这司令府却突然动起保卫局起来。
陈府的人尽被带走,连丫鬟跟下人都没放过,陈太太一路吧吧咧咧,上窜下跳。
若不是她双手被缚,估计她的手指能戳到赵副官的脸上。
陈府无人敢反抗,便是陈立远,也乖乖束手就擒。
他们不怕拳脚,那扎眼的枪也让人不敢造次。
陈夫人人眼睛都瞪红了,她的撒沷叫骂丝毫没有作用,除了把她自己弄得狼狈不堪,丢尽脸面。
她以前同陈局长夫妻关系表面上还算不错的时候,也时常去保卫局作威作福,那边的人对她谄媚得狠,见着她了,又是低头又是哈腰。
大概直至今日,陈夫人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铁面无私的军人。
这么多人,别的地方也放不下,赵副官跟沈元将陈府的人尽数都带去了司令部的大牢关押着。
说是大牢,其实跟原来佟禄呆的那小黑屋差不多,平里用来教育不听话的士兵的,战时用来关俘虏的。
与保卫局的那种随意谁塞点钱就能进进出出的大牢比,司令部这个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陈立远在被关进去之前,对着赵副官问了句。
“我能见见沈晏均吗?”
赵副官面无表情地道,“我会替陈少爷把话带到,至于少校见不见陈少爷,就看少校的意思了。”
陈立远倒是十分有风度,还微笑地冲赵副官说了声谢谢,然后从容地进了关押室。
仿佛他只是来做客的般。
或许是听到了陈立远跟赵副官的话,陈夫人对着离她最近沈元道。
“我要见我丈夫。”
沈元扬眉往赵副官看了一眼,这要见大少爷跟要见陈局长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咳了一声,“其实,陈夫人您想开点,一家人也不用这么齐整的。”
说完他让人将陈夫人推进了关押室,然后迅速把门给锁上了,阻绝了陈夫人的叫骂声。
陈府的人已经尽数收押起来,其他人已经各就就位,沈元算不得是司令部的人,他同赵副官一块走出司令部,有些怀念地转过头看着这个地方。
赵副官问他,“怎么?想回来?”
沈元耸耸肩,又摇摇头,“我只是在感慨,如若当初我没有离开,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
回来倒是不可能了,他陪在沈晏庭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府里的日子总是要比司令部安逸得多,没有早操晚课,不用对阵,不用跟人比划。他这些年,虽然功夫还没废掉,但他要是再回来,估计身子也吃不消。
这一点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赵副官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回去吧,把事情同少校汇报清楚。”
沈舟他们暂时也被安置在司令部,他们的去处反倒是最不好安排的。
他们虽然原也是司令部的人,但毕竟在陈府那么久了,有些事也说不好。
这事还得沈晏均来拿主意。
赵副官本来是想发同沈元一块回司令府的,但想了想,他觉得这事还是先同沈司令报备。
他先前来调人的时候,时间紧急,也没同沈司令解释太多,如今人都被带回来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沈元坐着司令府的车回了府,赵副官则转身又回了司令部转身上了楼。
沈司令似乎也在等着他。
赵副官一进去被沈司令一盯,下意识的就把皮绷紧了些。
沈司令嘴里叼着烟斗,那还是潘玉良送给他的。
所以啊,还是生女儿的好,都说女儿是父母贴心的小棉袄这话是没错的,那两个混小子能想得到送他什么东西?
沈司令抽了几口烟,脸上不太好地问,“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把陈府的人都给拘了起来,怎么?到了我这里哑巴了起来?说说吧,什么罪名。”
沈司令若是想做那蛮横之人,这晋城压根就没有陈局长这种人生存的余地,留着他们,不过是给司令府挣点名声。
而且,老实说,这么些年,司令府不太方便出面的事,也的确实是保卫局替他们做了。
没了保卫局,很多事情司令府就得亲自来。
赵副官搜肠刮肚,最后总结性地报告,“陈家少爷强抢民女,将人关在府里,目无法纪。少夫人为民做主,陈夫为虎作伥,出言不逊,陈少爷更是蛮横无理,与司令府的人刀戈相向,还差点误伤少夫人……”
赵副官的话还没说完,沈司令就抓着桌上一堆资料朝他砸了过来。
赵副官低着头,偷偷地打量着沈司令现在桌子上放着的东西。
茶杯、纸镇、砚台、笔搁、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相对来说,这堆资料可以说是杀伤力最小的。
赵副官暗暗地松了口气,沈司令拿这个砸他,而不是茶杯之类的,大概也是作势,并没有那么生气。
“我信你这套鬼话?”
赵副官将头埋的最低。
“司令,属下句句属实,绝没有欺瞒之意。”
沈司令不信赵副官也有原因的,赵副官说的那些,别的话他都能信,但若说陈家的人敢与司令府的人刀戈相向,他便有几分不信。
赵副官道,“今日若不是有沈舟在陈府打了个配合,估计能出大事。陈局长或许不敢,但陈少爷跟陈局长还是有些不同的。”
沈司令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你们最好找个像样的理由,给晋城的百姓一个交道。”
赵副官嘴里应着是,心里却觉得他方才说的理由就十分像样。
沈司令又道,“我还是同你一块回去吧。”
孙艳菲在潘玉良那里呆了一会就跑了,说是还有点事要处理。
沈晏均这会也功夫管她,给了她两个人让她别惹事就不再管她了,而潘玉良则一直惦记着要跟沈晏均好好解释一下陈立远的问题,孙艳菲后面说的话她大概也没听清。
等孙艳菲一走,潘玉良便急急地道,“我同陈立远压根就没有关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陈立远忽然玩起了对她情深有戏码,戏文里的感情戏都有个起承转合,他这完全就是……有病。
沈晏均看她着急的模样,虽然心里开心她着急解释这件事,但也不忍这件事在她心里有什么疙瘩。
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我不会多想。”
他们同进同出,他将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下,甚至比她还了解她自己。
陈立远的事他又怎么会多想。
潘玉良这才放心下来,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孙艳菲来。
“她怎么走了?”
沈晏均笑笑,“应该是找人算账去了吧?”
潘玉良皱皱眉,“陈立远吗?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若是依着她以前的脾气,大概会不管不顾拿着鞭子抽他一顿。好端端的,得了什么失心疯,破坏她同沈晏均的感情,她要揍得他亲娘都不认得他才好。
可陈府后面还有个保卫局,也不是他说能打就能打的,他们官场上的那些事她实在是不懂,只是希望自己别给他添什么麻烦才好。
再说,她之所以自己去发陈府,为的不就是不让他出面,不想人诟病他吗。
沈晏均也没瞒她,“陈府的人已经关押了起来。”
潘玉良一愣,“这……合适吗?会不会有什么麻烦,陈局长那里要怎么交代?”
沈晏均冷笑一声,“他一个保卫局局长,我需要同他交代什么?再说,关押陈立远的由头也多着,不会有什么麻烦。”
潘玉良还是不放心,“话虽如此,可陈府那么多人,还需谨慎些才好。父亲不是一直不喜府里还有司令部的人,做那蛮横之事?”
沈晏均笑着掐着她的腰,“我听你这话倒不像是怕我给不了陈局长交代,而是怕我被父亲骂。”
她同他说正事呢,他却嘻皮笑脸的,手也十分的不规矩,尽管两个丫鬟早就回避了下去,但她还是不习惯。
她没好气地道,“是啊,你这么大年纪了,父亲若是当着旁人的面骂你,我看你的脸往哪搁。”
沈晏均原本掐着她腰的手往下移了移,潘玉良立即屁股一紧,一边背过手去推他的手,一边瞪他低声斥责。
“做什么呢!”
沈晏均道,“你不是总说自己胖了吗?我量了量。”
说着他一只手制住潘玉良的手,另一只手左右摸了摸,然后煞有介事地道。
“嗯,是大了些。”
潘玉良又气又羞,她也不知道怎么说着正事就说到这个头上来了。
“你快放开,一会给人看见了!”
沈晏均意犹未尽地放开手,“娘也是,这同未未分开睡的事,她应当早些来提醒我们的,也不至于要等了。”
这人……好不正经。
“你就不能不在白日里想那事?”
他不光想,还上手了。
沈晏均嗯了一声,“好,不想。”
潘玉良刚要松口气,他却又道,“晚上再想。”
潘玉良虽然出了月子,但自在南院那日之后,两人也再无过多亲密,除了沈晏均偶尔动动手脚,突如其然的按着她一顿乱啃之外。
他握着她的手指,嫩滑的触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想起这纤纤玉手在他身上游走时的感觉。
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也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我们今晚去南院住,好不好?”
潘玉良发哼了一声,“不好,我要同未未睡。”
沈晏均道,“我这样我都要嫉妒这小子了。”
说着他又把方才的那句话改了个句式。
“我们今晚去南院住。”
方才的好不好三个字已经被他去掉了。
潘玉良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耍着无赖。
“你怎么越发地小器了?”
沈晏均颇为不赞同地道,“我要同自己的夫人睡觉,哪里是小器了?”
潘玉良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心阻止他,“知道了,依着你便是,莫再说了,被人听了去多招笑话。”
沈晏均达到目的,也不再得寸进尺,又同她说起钱珠儿的事。
“你备些银票,到时候给钱珠儿,尽量给些小面额的,他们会用的到的。娘那边大概给的尽是东西,我要是给佟禄,他应当也不会接。这件事,还是你来做吧。”
给钱这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佟府也不缺钱,佟禄跟钱珠儿两人若是需要用到钱,也轮不到他们来给。
不过,潘玉良心中虽然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只是问他,“给多少合适?”
沈晏均算了算,“银票给个三千两吧,再给他们两袋碎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潘玉良点点头,“好,我来安排。”
沈元从司令部回到府里,直接就进了潘玉良的院子,一点赵副官的眼力见都没有。
对着门敲了敲,“大少爷……”
潘玉良被他突如其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拍拍胸口,稳了稳情绪,想着方才沈晏均有没有再说什么不得体的话。
沈晏均则是揉了揉脑袋,有些头疼,没什么好气地对着门口说了一声。
“进来。”
沈元推门而入,“大少爷……”
沈晏均敛起方才对着潘玉良的嘻皮笑脸,板着脸问,“事情都办好了?”
沈元偷偷打量着沈晏均的脸色,不解大少爷怎么就不高兴了。
他道,“陈少爷跟陈太太以及陈府的一众人等,都尽数收押在了司令部,赵副官去了司令那里。”
沈晏均点点头,“可有生什么枝节?”
沈元摇摇头说没有,他们在街市上招摇而过,看热闹的城中百姓虽然一路指指点点,但也没出什么乱子。
他们越是坦荡,大家就越是把不准,猜没陈府肯定是做了什么事才导致司令府这么大动干戈的人也就越多。
沈元想了想又道,“陈少爷说想见见大少爷。”
沈晏均嗯了一声。
沈元不是赵副官,也不知道他嗯的这一声是什么意思,便又问了一句。
“那大少爷是见还是不见?”
沈晏均横了他一眼,沈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即闭了嘴。
“你下去吧,暂时不需要你在这边侍候着。”
沈晏均一副看见他就烦的神情,沈元夹紧了屁股赶紧溜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惹恼沈晏均的人怎么着也应该不会是自己。
孙艳菲去重晓楼的那个院子,两人有阵子没见面了,重晓楼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看见她,难免一时怔忡,愣住了。
孙艳菲却觉得这是他心虚的表现,心中愤憾又高了几分。
她从司令府里带出的那两个人被她晾在院子门口,没让他们进来。
从她见到重晓楼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卷袖子,重晓楼看着她的这动作,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你不冷吗?”
孙艳菲二话不说,上去就照着重晓楼的脸给了一拳。
莫名挨了一拳的重晓楼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肚子上又挨了一拳。
接着就是噼里啪啦地没有间隙地挨打了。
孙艳菲打人毫无路数,重晓楼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打她,只能以防守为主,但他护住上面,孙艳菲就照着下面打,他护住肚子,她的拳头就照着他的门面而来。
直到她打得累了,孙艳菲才停了手,一脸委屈地瞪着重晓楼。
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别人打了一顿,她自己反倒委屈上了。
重晓楼忍着身上跟脸上的疼,看着她,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又倒了杯水给她。
“气消了?”
孙艳菲皱着眉看着他,气是没消,更多的是无力。
重晓楼又问,“现在能说你为什么打我了吗?”
孙艳菲本来不想说,感觉若是说了,他一定会笑话她,但她还是没忍住。
“潘如芸死了,你是不是伤心难过?潘家都不管她,你还眼巴巴地跑去替她收尸,你是她什么人?轮的到你吗?你算哪根葱啊?潘如芸活着的时候,潘家拿正眼瞧过你吗?你是不是犯贱?”
孙艳菲越说越激动。
若说潘如芸的死活与重晓楼无关,那重晓楼帮不帮潘如芸收尸这件事,与她更是无关。
相较于她,重晓楼就平静多了,等到孙艳菲骂完了,他才道。
“相识一场,不忍她尸骨无存,只不过举手之劳,你不要过分解读。”
孙艳菲眉毛高高扬起,拍着桌子道,“你少跟我在这咬文嚼字!你就是心里放不下她罢了,世上那么多孤魂野鬼,也没见你帮过谁?少在这里装圣人,你骨子里就是一个自私又冷血的人。”
孙艳菲越说越不像话,便是一向能忍的重晓楼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却只是动了动唇,最后写了句轻描淡写的话。
“你太激动了,便是我帮着潘如芸做了什么,也与你无关。”
孙艳菲觉得自己都能呕出一口老血了。
她指着重晓楼道,“姓重的,你别太过份,老娘被陈立远那头猪关在密室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居然抱着旧情人的尸骨装圣人。更何况我……”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孙艳菲忽然住了口,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倒是重晓楼,从最初的不解到后来的震惊。
“你说什么?你被陈立远关了起来?那你可有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是怎么出来的?”
孙艳菲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她又不是没被人关过,怎么这次被陈立远关一次,还把自己关成了个哭包,总是想哭。
“要你管啊?你不是捡死人骨头去了吗?还管我做什么?”
重晓楼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道,“你莫说气话,我同潘如芸早就断了,这不过是帮她最后一次,人都死了,什么恩怨也都了了,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人,便谁也不认识谁了。”
孙艳菲觉得自己怎么着也是在报纸上发过文章的知识份子,什么投胎不投胎的话,通通都是封建迷信,人就只能活一世,没活好也没有下辈子可以重来。
她不吱声,但态度已经显然没有方才那么冲了。
重晓楼又问了一遍,“你有没有事?陈立远将你关起来可有做过伤害你的事?”
孙艳菲抿抿唇,没什么好气地说道,“你想他对我做什么?”
重晓楼无奈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孙艳菲这才道,“没有,那陈立远被良儿废了,是人尽皆知的事,他除了不给我饭吃,还能对我做什么?”
重晓楼松了口气,而且看孙艳菲,好像也的确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的样子,才方她那一拳拳的,下手可不轻。
重晓楼又问,“你方才说更何况?更何况什么?”
孙艳菲连忙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被陈立远关久了,想找个人出出气而已,你别多想。”
孙艳菲说的理直气壮,毫无愧疚之意,未了还来了一句,“你总不能让我去揍沈晏均吧?”
重晓楼还能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了。
沈司令回了府,赵副官夹着尾巴把沈晏均请去了书房,潘玉良猜着沈司令大概是因为今日的事。
她还是有些不安,拉着沈晏均的手道,“我陪你一块去,父亲若是发火,看着我的面子上应当也不会骂你的。”
沈晏均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手指在她脸上婆娑了几下,安抚地道,“不用,父亲找也不一定是因为今日陈府之事,兴许是营里有什么事要与我商议,未未一会该醒了,你留在这里陪他吧。”
潘玉良听话地点点头,以过来的经验劝诫他。
“若实在不行,你便学我,知错就改,改了再犯。”
沈晏均失笑,“你这经验不错,晏庭便是学你的吧?”
潘玉良立即改口,“我的意思是,永不再犯。”
沈晏均看了赵副官一眼,赵副官立即十分有眼色地转身退了出去,沈晏均将人搂进怀里亲了她一口。
“别忘了今天夜里我们要去南院住的,记得让丫鬟去收拾收拾。”
还能不能正经地说件事了?
潘玉良黑着脸拧他,“你快去吧,让父亲等急了,真要骂你了。”
沈晏均这才将人放开,“别担心,别事。”
说完才离开。
沈司令找沈晏均的确是为了陈府的事,他的那通火对着赵副官发完了,面对沈晏均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生气了。
只是问他,“你这是准备连陈家也要动了?”
沈晏均面不改色地道,“晋城给陈局长管的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做什么事,既然什么事都不做,那就换个人坐那位置也一样。”
沈晏均说的这话还算是客气的了,陈局长不光该做的事不做,不该做的事倒是干了不少。
收受商人钱财,搜刮民脂民膏,欺压百姓……没出什么事大乱子,他们才睁只眼闭只眼,真要给陈局长找点罪名,简直不要太容易。
光陈立远手上那副剩山图,都够陈局长成为众矢之的了。
那可不光是一副图的事,那背后可是一大笔宝藏,可能够地盘上一半的省份的军队开支了。
当初前朝乾隆帝的墓被盗,一直以为是谣传,谁也没去追究,但既然这剩山图见了光,可就不代表没有人追究了。
那么一大笔宝藏,主子总不是已烂成灰的前朝皇帝,谁不想占为己有?
沈司令又问他,“那接替他的人,你可有人选?”
沈晏均道,“保卫局的廖主任我瞧着就不错。”
沈司令看了沈晏均片刻,“看来你早就已经想好了。”
沈晏均笑笑,“是早有打算,一旦打到晋城边上了,司令部的人势必会调动起来,到时候我们的人一动,晋城还是要交给保卫局的人来管的,父亲觉得,交到陈局长手里,我能放心?”
别说沈晏均不放心了,就是沈司令也放心不下啊。
陈家跟司令府的那些恩恩怨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旦打起仗来,他们顾不到府里,虽然能多留些府兵在府上,但也避免不了陈局长他们玩阴的。
沈晏均这样一说,沈司令不仅不生气了,反倒觉得沈晏均做得十分的对。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沈司令说完才发现,每次要仗着老父亲的身份想教育教育沈晏均,到最后都会被他说服。
这可不是他的本意,但仔细想了想,他说的的确是有道理,便也不好说他。
上次潘府那个管事的那件事,倒是可以好好说说,但他当时因为心疼他一时心软,错失了良机,如今也不好再提起。
沈司令不禁有些郁闷。
他道,“你娘同我说,要把你们隔壁的院子打通给未未住?”
沈晏均道,“是的,这样住着方便。”
沈司令道,“那院子荒废了许久,若要能住人,怕是得大动,少不了要敲敲打打的,莫说孩子了,估计就是你跟良儿也忍不了几天。
要我看,不如这段时间就当未未住到我们院子里去,你跟良儿搬到南院去住着,那边院子小,未未一同过去住着的话,再加上奶娘跟丫鬟,肯定是住不开的。”
赵副官已经低下脑袋去偷笑了。
沈司令这话说的看似有道理,其实不过是私心想多瞧瞧孙子。
潘玉良虽然出了月子,也没有禁令了,但他一个做公公的,总不能像沈夫人那般跑到儿媳妇的院子里去。
好在潘玉良还算体贴,一日也要把未未抱出来两回,可这哪里解得了馋。
沈晏均心知道沈司令所想,忍着笑意道,“父亲说的有道理,这事我回去同良儿商量商量,都是为了未未着想,良儿那里应当也能理解。”
沈司令连忙道,“要商量要商量的,你同她好好说,可别曲解我的意思。”
赵副官已经忍不住了,一手啪的一声盖住自己的脸,好把笑意抹下去。
沈司令立即瞪他,“怎么,有蚊子啊?”
赵副官立即摇头,“回司令,可能是我的错觉。”
沈晏均适时地解救了赵副官,“父亲放心,我会同良儿好好说的。”
笑话,若是沈司令看赵副官不顺眼,把人罚去看狗去了,那岂不是要把沈元那蠢货调到他身边来,那可不行。
赵副官敛了敛情绪,以免自己再次不给沈司令面子笑场,连忙说起正事来。
“少校,原来给了陈局长的那一千人要怎么办?”
沈司令在这,沈晏均对着他道,“父亲看呢?怎么办比较好?”
沈司令咳了一声,“依我看,这一千人当初发是你们挑出来给了陈府的,如今也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然日后还有谁为你卖命。
不如这样,赵副官,你同大家说,如果还想留在司令部,那我们真心欢迎大家留下,若是不想留下,那也没关系,司令府给给想要离开的人一笔可观的遣散费,总之,司令府是不会亏待大家的。”
沈司令说完,沈晏均也点点头,“父亲的主意甚好。”
赵副官为弥补方才的过错,也立即拍起马屁来,“司令的意思属下一定会给大家转达清楚,我相信大家也一定会感念司令的恩德。”
沈司令不知是被赵副官这马屁拍的舒服,还是因为想到未未即将要住到他的院子里去,反正十分高兴。
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沈晏均走后没一会未未就醒了,潘玉良坐立不安地逗了会未未,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不知道陈府这事沈司令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是她的问题?
她不想别人这么想,倒不是怕自己受委屈,只是不希望她对沈晏均的感情受到任何人的质疑。
潘玉良心里有事,勉强逗着孩子,大概是受到她的情绪影响,未未也不怎么高兴,没一会就咧着嘴哭了。
红衣察言观色地同奶娘道,“孙少爷刚起,应该是饿了,你们赶紧去给孙少爷喂奶。”
奶娘见潘玉良没有说话,便将未未又抱去了耳房,潘玉良想了想,干脆去了钱珠儿的院子。
佟禄跟钱珠儿要走的事,都是沈夫人那边在安排的,潘玉良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再加上沈晏均先前同她说的那事,她便把准备好的银票跟银子拿上了。
红衣陪着她一块去的。
红衣之前陪着潘玉良他们一块去的南京,对南京城倒是印象很好的样子。
“少夫人莫要担心,南京城很好呢,什么都有,比晋城好多了。”
跟晋城比,南京的确是要好得多。
潘玉良笑问,“要不要我同娘说一声,让你跟着他们一块回南京去得了?”
红衣连忙摇头,“奴婢就是说说而已,外头再好也是无用的,都不及家里好。”
她说的这话倒是在理,在外总是外般难的。
两人进了钱珠儿的院子,大概是钱珠儿那丫鬟眼尖瞧见她们了,刚往里走了几步,钱珠儿便迎了出来。
“良儿嫂嫂。”
潘玉良点点头,“忙什么呢?”
钱珠儿道,“也没什么,这不是要走了吗?收拾收拾。”
佟禄也在屋子里,见着潘玉良,毕恭毕敬地唤了声嫂嫂。
潘玉良坐下后,问他们,“决定了哪日后走吗?”
钱珠儿道,“后日便走了。”
潘玉良说了声真快,“转眼就几个月了,你们来的时候未未还在我肚子里呢。”
钱珠儿道,“是啊,倒是有些舍不得良儿嫂嫂。”
她的话一落音,佟禄便道,“舍不得也不行了,我们出来太久,父母该担心了。”
钱珠儿看了佟禄一眼,眼睛有些红,但也没有说什么。
潘玉良有些奇怪,因为佟禄的话。
他若真如他自己说的那般孝顺,那佟老爷写的信他早该回了才是,怎么让佟老爷写信到了沈夫人那里?
潘玉良试探地问了他一句,“你那……”
意识到红衣还在,她迅速改了口,“你身子可好了?”
佟禄心领会神地道,“全好了,以后也不会有问题了。”
潘玉良点点头,“那就好,以后你同珠儿好好过日子,你要好好待她。”琇書蛧
在场的几人脸色各异,这话潘玉良说也没错,毕竟他们二人还要称呼她一声嫂嫂,只是潘玉良的年纪比他们二人都小,尤其是跟佟禄比。
她说着这训人的话,总么听都怪怪的。
但佟禄也十分给面子地应了下来,“我会的。”
潘玉良又让红衣把她准备好的银票跟碎银子拿给钱珠儿。
钱珠儿一惊,看了眼红衣递过来的银票跟钱袋,又错愕地看着潘玉良。
“良儿嫂嫂,你这是……”
潘玉良笑笑道,“你也知道我懒,本该买些东西送给你们的,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便想着,干脆给你现钱好了,红衣方才还说南京城比晋城好呢,什么都有。你喜欢什么,回南京城自己去买好了。
钱也不多,只是一点心意。”
钱珠儿连忙推脱,“这怎么使得,大伯母为我们准备的东西够多的了,哪里还能要你的钱。”
潘玉良道,“那是娘准备的,这是我的这份,你来我因为有着身子也没有陪你好好出去逛逛,本就有尽到地主之宜,还不让我补偿一点,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钱珠儿还欲再推脱,佟禄看了眼红衣手中的面值不算太大的银票,对着钱珠儿道。
“嫂嫂的一片心意,你便收下吧。”
钱珠儿还是觉得不好,转头去看佟禄,接收到他的眼神后,才道,“那好吧,我就收了,谢谢良儿嫂嫂了。”
潘玉良笑说没事,她起身,“我看看你收拾的东西,可还缺什么?路上多带些吃的喝的,车程可不近呢。”
钱珠儿挽着她的手带着她去自己收拾的东西东西,“大伯母已经想得很周道了,我们没想到的她都想到了,什么都不缺了。”
潘玉良看着地上摆着的箱子有些奇怪,“我看你这些箱子绑法还不一样,怎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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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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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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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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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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