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雪的理智在警醒她,这只是岑露白迫于岑遥在场,不得不演得逼真,可心脏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小鹿乱撞。
甚至生出一点隐秘的欢喜。
担心岑露白误会她不愿意与她这样牵手,放开她的手,连无名指上的戒指随着岑露白长指的嵌入,往下歪滑,隐隐有些硌肉,她都没有调整。
就着这样亲密贴合的姿势,她与岑露白一起踏上这座爱情圣桥,像桥上许许多多恩爱的情侣一样,感受大自然的恩赐,蒙受古传说的洗礼。
“你相信这些传说吗?”她若无其事地问。
岑露白淡淡回:“我是无神论者。”
姜照雪心梗。果然,所以岑露白才愿意与她这样欺神灭相,共走一遭吧。她极力说服自己不要因此有多余的遐想。
岑露白又沉吟:“但是美好的东西,有时候相信一下,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她语气风轻云淡,姜照雪的心思却随着她的话语百转千回。
所以这个传说算是美好的,她愿意相信的吗?
岑遥忽然回头,揭发:“骗人哦,姐。”
姜照雪微愣,岑露白挑眉,气定神闲,一副我要看你说什么的表情。
岑遥笑嘻嘻地,半点不虚:“你明明从来不信这些,好的坏的都不信。我看能让你稍微相信那么一点的,分明都是和嫂子有关的。”
她看向姜照雪,吐露心声:“嫂子,我跟你说,你不知道我姐这个人有多理性。我在知道她喜欢你之前,一度觉得她这种性子的人,是要断情绝爱,修无情道的。”
这是她的真心话。
从五岁被接回岑家,第一次见到岑露白,到而今二十七岁,她与岑露白一起走过了漫长的步步为营、相依为命岁月。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她的姐姐温文尔雅、温润如水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怎样坚硬、冷情的心。
仿佛一台永远冷静、永远算无遗策的机器。
姜照雪的存在,几乎可以算是她人生运行程序中突如其来的BUG。
姜照雪尴尬,自知是假的,岑露白依旧在修无情道,有点好笑又有点迟疑地望向岑露白。
岑露白蹙眉,眼波漾动,也不像是生气,叫岑遥大名:“岑遥。”
暗含制止。
岑遥了然,点到即止:“我错了姐姐,刀下留人。”她杏眼弯弯,双手合十,端的就是矫揉造作,半点都不真诚的模样。
岑露白不为所动,淡淡睨她,姜照雪忍俊不禁。
岑遥见好就收,把空间留给她们,正经了点问:“我去前面买瓶水,你们要吗?”
不提没感觉,一提她们也觉得有些渴。于是两人都点头,岑遥便得令般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朝桥中央卖水的小贩跑去。
半点稳重大人的模样都没有。
姜照雪和岑露白无奈,相视而笑,笑后空气有几秒微妙的静默。
姜照雪贴合着岑露白掌心的手有种黏热到要出汗的错觉。
她暗暗清嗓,状若自然地问:“小遥不知道你以前有喜欢过人吗?”
岑露白从容:“在你之前确实不知道。”
姜照雪:“……”
这话怎么说的像她真的喜欢她、她是她第二个喜欢的人一样。姜照雪心跳微微乱,后知后觉岑露白这几天对她的说话方式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更亲近、更随意,也更容易引人遐想,让人自作多情了。
她心安又烦恼,只当岑露白是因为被知道了最深的秘密后,对她更信任,与她相处的时候更放松了。
她咬了咬唇,不敢直视岑露白的眼睛,低头看着桥面上两人牵手的倒影,终是忍不住试探:“你……以前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岑露白似乎在看她,桥面上的影子动了动,姜照雪听见她说:“像你这样的。”
语调轻轻,仿佛含着笑意。
姜照雪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呼吸都不自觉屏住。
她望向岑露白,整个身体都绷得很紧,很努力地把惊喜和雀跃压下去,只试图表现出好奇。
岑露白也似乎真的没有察觉到,只落落大方地注视着她,解释道:“很漂亮。外在很美,内在更美。”
她眼神坦荡,流露着笑意和欣赏。
姜照雪心在半空中摇荡,品尝到一种又酸又甜的奇妙感觉。
到底是夸她还是夸她以前喜欢的人啊。
她颤了颤睫,很想顺势追问:那以前为什么没有和她在一起过?可看岑露白此刻噙着笑,心情挺好的模样,她又担心问到不该问的,影响她情绪。
静了静,她捕捉到什么,状若随意地问:“所以是女生?”
岑露白盯着她,忽然反问:“怎么突然开始对我好奇了?”
不是被冒犯的那种质问,而是勾着唇,隐有促狭的疑问。
姜照雪愣住,热意瞬时间直往脸上冒。怕被岑露白发现什么,她不敢刻意躲开眼,只好迎着她的视线,极力自然地回答:“就是刚好聊到了。”
“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当我没有问过。”她给双方递台阶。
岑露白眼底湖泽闪烁,笑意不减:“没什么不能问的。”
“确实是女生。”
“并且,”她目光深深,补充:“也一直都会是。”
姜照雪的心跳顷刻间乱得不成样子。
一直都会是?意思是她以后也还会喜欢人吗?还是……
她隐约觉得岑露白最后那一句话意味深长,可又怀疑是自己的错觉。还要再多分辨,岑遥抱着水回来了:“姐、嫂子,只有这个牌子的,可以吗?”
岑露白没事人一样错开眼,应:“没事。”
姜照雪失落,也强作淡然:“可以的。”
心思却无法完全收回来。
岑露白喜欢女生,喜欢过的女生像她,那岑露白是不是也有可能……
她不敢往下想,用力攥紧岑遥递给她的冰水,像攥住自己那不安分的杂念。
把它掐死于未成形之前。
*
傍晚五点钟,她们逛完沧弥湖周边的重要景点,出发去往距离它不远的另一座古城——长苍古城。
长苍古城是甘南文化最早的发祥地之一,被三山四海环抱,山明水秀,风月无边,素有甘南明珠的美称,与沧弥湖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子驶进仿古修建的古城门时,橘色的夕照还洇染着半边天空,晚风送爽,正是环海骑行的最佳时候。
三人随大流地租了两辆电瓶车,沿着海岸骑行了大半个小时,天色渐暗,饥肠辘辘才还了车,去了导游力荐的当地私房餐厅,吹着海风、看落日缓缓隐没于海平线。
悠闲进餐。
由于今天已经暴走三万多步,早上起得早,中午还没有午休,三人都有些疲乏,岑遥便提议吃完饭后直接回酒店休息,处理些这两天积压下来没来得及处理的必要工作邮件,明天再早点出发,把今晚的行程补上。Χiυmъ.cοΜ
姜照雪和岑露白都没有意见。
三人尽兴而归,在酒店房间走道外道了晚安,各回各的房间。
这次定的酒店房间是两套海景大床房,房间三面临海,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墙,玻璃墙外暗蓝色的海面播荡着粼粼的光亮。涛浪声隐隐。
给人一种踏浪而居、揽月而眠的梦幻感。
姜照雪的审美取向一下子被击中。
她和岑露白放好行李,一起去到了套房外的露天阳台,观赏夜色中的长苍大海。
长苍大海上,星月同辉,遥遥的海岸对面,星火点点,是路过的航船和缥缈的烟火人家。
岑露白介绍:“这里是去年电影《鎏金》取景过的地方,后来有很多人来这里打过卡。”
《鎏金》是姜照雪去年二刷过的电影,此刻被岑露白这么一提醒,姜照雪有了印象。
电影里有一幕暗色的特写镜头,光与影的构图确实是和这里很像。
镜头应该是从露台内往这里伸展出来的。
刚这么想着,视野倏忽间暗了下来——岑露白把灯关了。
她拿出单反,站在室内酒店自带的三脚架前,透过昏昧的光线,邀请她:“我帮你拍几张?”
姜照雪羽睫扇动,没拒绝。
这两天,她已经从最开始的矜持,慢慢蜕变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了——岑露白总有理由让她拒绝不了。
尽管依旧很难在岑露白的注视下完全放开,但她已经知道不必浪费时间扭捏了。
她准备像前几次那样,让岑露白帮她拍几张照片后就提议换她帮岑露白拍。
没想到这次岑露白刚拍了两张,就忽然停下了动作,从单反镜头后直起腰,隐有深意地望着她。
黑暗放大了人的知觉与直觉,岑露白的面容朦胧又清晰。
姜照雪紧张:“怎么了?”
岑露白红唇弧度加深,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我们拍婚纱照的那天。”
姜照雪的记忆一瞬间被钩沉起,肢体僵硬,心跳错拍——那天也是在这样的海边,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岑露白第一次亲了她。
她不自觉抿唇,喉咙发干,不确定岑露白指的是不是这件事,要不要接这句话。
岑露白并不在意她有没有答话的模样,在单反上设置了几下,凝望着她,乌眸含水,一步步朝她走来。
像蛊惑人心的美杜莎女王。
她踩在她的心跳上,靠近她,问:“我可以亲你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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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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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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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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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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