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不露声色>第 37 章 第 37 章
  一夜尽是乱七八糟的梦,姜照雪记不清具体的发展情节,只记得梦里有大片的曼珠沙华,岑露白站在花海里,身影圣洁惑人如古希腊神话中的阿芙罗狄忒女神,美得惊心动魄,盈盈地望着她。

  像是在召唤,又像是在邀请,令她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却始终被不断蔓延的曼珠沙华花海挡住,不得其法。

  “露白……”她扒着无穷无尽的花瓣,无助又委屈地叫唤。

  岑露白没有回应她,一阵刺耳的铃声却劈开妖冶诡谲的梦境天空,直入她的天灵盖。

  姜照雪惊醒了过来。

  天还未明,夜色还浓,岑露白正枕在咫尺之外的地方,偏头望着她,眉目清和,皎若云中月。

  如梦里一般迷人。

  姜照雪发怔,有几秒钟分不清楚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岑露白启唇,微微笑:“睡得还好吗?”

  嗓音略哑,像是刚睡醒时别有的慵懒。

  姜照雪慢半拍清醒,耳根瞬时间发烫,细着声应:“还好。”

  她借关手机闹钟的动作,翻转过身子,避开与岑露白的对视,皱起小脸,受到内心谴责。

  幸亏梦里的岑露白虽没穿衣服,但好像是披了一层薄纱,让她看不真切,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岑露白了。

  岑露白似无所觉,关心:“是做噩梦了吗?看你表情一直很紧绷的样子。”

  姜照雪关闹钟的动作微顿,心更虚了。她强作镇定,若无其事地应:“好像是,我记不太清了。”

  “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没吵到你吧?”她坐起身子,不看岑露白,状若自然地求证。

  岑露白侧躺着,支起下巴,在幽微的光线审视她红欲滴血的耳根,没说话。

  姜照雪紧张,不安地回过头,岑露白这才漾了漾眼波,淡笑说:“没有。”

  姜照雪迟疑,岑露白转移话题:“不知道遥遥起来了没有。”她也坐起身子,安排:“我打个电话问问,你先洗漱?”

  姜照雪见她不在意,应该是她确实没做什么奇怪的举动,放下心来,答应:“好。”

  她打开吸顶灯,下床取了今天要换的衣服,进浴室洗漱梳妆。

  岑露白这才掀开薄被,低头望着自己夜里被撩到半腰的睡裙和被紧紧缠绕过的双腿,深了深眸,无奈弯唇。

  她下床去行李箱取了一条干净的内裤,掩在今天要换的外衣外裤下,而后才打电话确认岑遥的起床情况。

  岑遥哈欠连天,却也没有拖延,已经在刷牙了。

  三个人动作迅速,很快就梳洗完毕,去酒店前台退了房,按照行程表,乘车去往今天要去的第一站目的地——系河古镇。

  算是正式踏上自驾游之路。

  月挂天边,四下一片寂静,岑遥坐在副驾驶座上昏昏欲睡,姜照雪做了一夜的梦,没有睡好,也有些困倦。

  “睡一会儿吧。”岑露白温声:“到镇上还要两个多小时。”

  她神色清明,仿佛无论何时都是清醒沉静、令人安心的模样。

  姜照雪关心:“你不睡吗?”

  岑露白摇头:“我不困。”她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她会留意路途。

  姜照雪会意,却想为她分担。她轻轻地摇头,用嘴型说:你睡。

  岑露白莞尔,僵持几秒,抬起柔荑盖在了她的眼睫之上。

  宛若无声的哄骗。

  姜照雪心跳蓦地失序,在淡淡的冷香中嗅出潜藏的甜味。不知道是从岑露白的手腕间散发出,还是从她自己的心湖里荡漾出。

  她咬唇,到底没辜负岑露白的好意,闭着眼,在岑露白的手离开后也没有睁开。

  岑露白很轻地笑了一声,似是嘉许。

  姜照雪抗拒又沉沦,胡思乱想间,困意竟是渐渐深了。

  山路蜿蜒曲折,车辆开得再平稳也不得不随着弯道左右|倾斜,姜照雪困得失去平衡,身体无意识地随着车辆摆动。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温柔地扶住了她的肩膀,随即,她的脑袋被安放在了一处安稳之上。

  是岑露白的肩膀。

  姜照雪心底涌起眷恋。

  就当是在做梦吧,半睡半醒间,她意志薄弱,放纵自己在岑露白肩头偷了一场好觉。

  *

  再次醒来,是晨曦和煦,天光渐明的时候。

  车子已经不知道在镇上荒芜了的大戏台前停了多久。

  姜照雪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抵着岑露白的肩头,理智回笼,懊悔丛生。

  她两颊微烫地坐直身子,尴尬道歉:“对不起,我睡得太沉了。”

  岑露白温声笑:“没事,我也睡了一会儿。”

  姜照雪将信将疑,不着痕迹地打量她的肩膀。

  岑露白解安全带,问:“饿了吗?”

  姜照雪看她动作自如,应该是没有发麻,稍稍松一口气。

  她也解安全带,应:“还好?”

  “那我们下车,逛一会儿,然后再找地方吃早餐?”

  姜照雪没意见,想问“小遥呢”,探了头才发现岑遥已经不在车上了。

  “遥遥坐不住,去拍照了。”岑露白解释。

  姜照雪不好意思,猜测自己应该是多睡了好一会儿。

  果然,她和岑露白一起下车,岑遥一听到车门关合的声音,回过身来看见她们,立刻露出一抹笑,抬起单反连按两下快门,打趣:“哇,让我看看这是哪对神仙睡侣睡醒了。”

  姜照雪两颊刚刚降下去的热度又开始升温,岑露白蹙眉睨岑遥,岑遥马上立正稍息,做了一个夸张封口的动作。

  姜照雪失笑。

  三人没让司机跟随,把行李都留在车上,轻装自由地朝古镇深处走去。

  古镇无愧于古茶马文化原始风貌保留最完整的小镇之名,商业化程度很低,建筑多还保留着古早黄土堆砌而成的模样,充满历史的印记。

  此刻天光才亮不久,整座古镇人迹稀少,除了水面上涌动的雾气、湖岸旁轻曳的水杉、古桥上哒哒走过的牧马人与马群,一切仿佛都笼罩在一片静默的祥和中。

  如技艺最佳的工笔画师手下的桃源之境。

  令人心旷神怡,不敢高声惊扰。

  姜照雪和岑露白、岑遥漫步其中,有一种时光逆流,不知道今夕何年,也无所谓今夕何年的感觉。

  三人边走边拍照、考古,低声交流,乐而忘时。

  不知道逛了多久,逛到了哪里,看到一家书店兼咖啡店打开斑驳的门板,开始营业,才终于想起来还没有吃早餐。

  三人走进休息,点了热饮和蛋糕,随意地各自挑拣了一本书坐下翻阅,看太阳慢慢蒸腾雾气,把时光裁剪得朦胧梦幻。

  岑遥感慨:“果然还是要多出来走走看看,不能只有苟且,没有田野。感觉我上次这么放松的时候还是大学社团秋游的时候了。”

  “姐,你也是吧?”她寻求共鸣。

  岑露白优雅地抿咖啡,淡淡然:“不是。”

  岑遥惊讶:“啊?”随即故作不满:“你什么时候还自己偷偷出去放松了?”m.χIùmЬ.CǒM

  岑露白但笑不语。

  岑遥开始表演:“怎么这样,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为我们的未来打拼吗?终究是错付了。”

  她痛心疾首,岑露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演,等她演到泫然欲泣却挤不出眼泪,才淡淡开口:“我下班能回家的时候都很放松。”

  岑遥:“啊?你这么好满足的吗?”

  姜照雪也侧目看她。

  岑露白似有深意地与她对视一眼,说:“不是。”随即抿唇,转回头垂眸翻动手中书页,没再解释。

  姜照雪的心一刹那间在她那一眼里烫了起来。

  岑露白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要看她?

  岑遥把她的猜测宣之于口:“噢,我……我……”她没想到岑露白会吐露这样近乎直白的情话,惊得差点要说不文明的语气词:“我知道了,姐,你是说你下班回家能看见嫂子就觉得一身轻松了?”

  “温柔乡即是安乐乡?”

  岑露白不说话,抿咖啡,像是默认。

  姜照雪一直没收回眼,发现岑露白露在空气里的那侧耳朵好像变粉了。

  心里有根弦瞬间像被什么重重地拨了一下。

  岑露白这是害羞吗?

  岑露白怎么还会害羞啊?

  她慌乱地转回头,根本听不见岑遥还在打趣她们什么了。她跟着抿咖啡,心跳如擂鼓,不敢再细思岑露白刚刚说那句话的语气和表情,只反复警醒自己:别听,别信,别当真,岑露白逢场作戏的小把戏罢了。

  可到底还是进了耳,入了心,让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上午。

  *

  逛过雷恩寺,研究过当地独有的象形文字,考察过壁画、骑过马,三人在午后转战旻海古城的最后一站——久负盛名的沧弥湖。

  沧弥湖发源于雪山,周边聚集了无数少数民族的遗址古迹,不仅风光旖旎,更蕴含有丰富的历史人文价值。

  它湖面西侧上的一处分水点上,有一道长桥,横跨东西,连接两侧湖岸,是古时候当地居民求爱、结两姓之好时必走的长桥,素有爱情圣桥的美名,相传情侣只要牵着手走过这道长桥,就能收获天长地久,矢志不渝的爱情。

  她们三人沿着湖堤随意观览,无意朝圣,不经意间却还是走到了。

  长桥尽头雪山巍峨、两侧湖面水波粼粼、澄澈如镜,天光云影游弋其间,美不胜收,确实很难不让人相信,梦中才有的景,确该出现梦中人才能拥有的坚贞爱情。

  岑遥兴奋:“都到这了,我们也走走吧?”

  岑露白似乎无可无不可,姜照雪也不介意。

  两人即将要跟随岑遥的脚步踏上桥,岑遥忽然想起什么般,回过身提醒:“要牵手噢。”

  姜照雪愣住,岑露白也停住脚步,两人望着岑遥,空气有好几秒的沉默。

  姜照雪生出失落,猜测岑露白毕竟有过真正喜欢的人,大抵是不愿意和自己这个虚假的爱人走这一道圣桥的。正强行忽略那不该有的黯然,准备找话语寻搪塞岑遥,岑露白的手背忽然触到她的手背,带起一阵电流。

  心跳怦然,岑露白贴着她的手心,柔缓地穿过了她的五指,与她十指相扣。

  “讨个吉利吧。”她眉眼如水,仿佛她们当真是一对恩爱虔诚的眷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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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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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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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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