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办公室往龚祥兴这边走之前,接到唐璜的电话,奇石盆景协会筹备组要开第三次会议,敲定领导班子人选和决定选举大会时间,要请马县长莅临指导。马运昌要他们先开,该定的事情定下来,他这头与龚书记谈完了,有时间就赶过去看一看大家。唐璜说我们慢慢扯着,过一个小时我派车来接你。唐璜是筹备组长,他的意思,请马运昌出山,来提这个桶桶,那样协会发展就有了可靠保证。马运昌没有答应,也没有说什么理由,表明态度,只消当一名普通会员,参与活动就行,还建议政府官员都不要进入。过了几天唐璜转达了大家的一致意见,马县长不当会长也行,就当名誉会长,唐璜局长不当会长也可以,就当秘书长,如果两位都不肯,那这个协会也没什么搞头,早点散伙得了。唐璜也急,他已经和省协会勾兑好了,省协会说全力以赴支持贵山成立分会,要是这中间有什么闪失,他没办法交差。
不过时间确实有点晚了,唐璜开门出来迎接时就说,会议开得快,几句话就通过了,大家分头先去忙一阵,过一个小时道锦绣餐厅集中就餐。马运昌笑道:“我没有参加会议,还好意思吃饭?”唐璜说:“参加的呀,会议时间就等你来一锤子敲定,这是最大的议题呢。”
两人穿过客厅,走到后院,观赏盆景作品。其中有两盆金弹子,都挂着果子。唐璜指着说:“县长鉴赏一下,这两件作品哪一件好些。”
马运昌仔细观察,是两盆金弹子,又叫瓶兰花,确实培植得不错,形态各异。左边一株约有一尺八高,造型变幻奇伟,古朴严谨,蚺曲多姿,枝叶层叠出奇,网状根茎中空,抱箍着一块石头,叹为观止。右边一株也有两尺高,植株则充分体现对称,平衡,蕴含诗词韵律的味道。
一边看,唐璜就小心剔剪掉那很难察觉的残枝败叶。那剪刀浑身镀金,用特殊钢材打造,也是十分精致。
唐璜弄了两下,说:“两盆金弹子,由你选一盆。”
马运昌轻轻摇头:“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要给人?”
“早我就想好了,不弄就不弄,要弄就连你的一起弄。要不,两盆都给你。”
“开玩笑,哪有这样的事哟。”
“那就一盆,选吧,左边,还是右边?”
“那我就……要不,你先把自己喜欢的留下……”
“没那事,你先选。”
马运昌立直了,手倒揹,举起脚尖来。
“且慢。”唐璜道,“先让我猜猜,看县长选的和我想的是否一致。”
跑回家去,找一张纸片,写了一个字,捏在手心,出来举起拳头说:“县长选吧。”
一张脸在窗前晃了一下,是唐璜爱人。马运昌说:“唐局长你装神弄鬼,你怎么搞?编号1、2,还是a、b?”那张脸离了窗户。
唐璜笑道:“我手心就一个字,不是左就是右,我先不说出来,你选了再让你看,如果是我错了,这局长也不当了。”
马运昌抿笑,抬起左脚尖一指:“这盆,如何?”
唐璜双拳一举:“好啊,我这局长动不了了。”拳头缩回来展开,手心里纸条上果然写了左字。
两人哈哈大笑,马运昌拿过金剪刀,靠上左边这盆金弹子,开始打理。唐璜道:“这就关怀上啦?不急,先喝酒,等天黑了我派人开车送去。”
唐璜的爱人是医生,忙着去值班,菜肴就从外面的餐馆里定下,并派服务员送来,三个服务员三只方盘。医生给他们摆好碗筷,付了钱,吩咐服务员过三个小时再来收拾,换衣服出来,微笑着和马运昌打个招呼,急匆匆走了。唐璜要求马运昌给考虑一下,给他爱人换个地方,两个人的工作都要值班,整夜不回来,生活无规律,也影响了孩子,不敢留在这边,就一直托付在外地亲戚家,读书也是。马运昌说隔得远一定很想念,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为孩子的将来着想,就能想通,那大城市的环境里读书,教育质量不是我们这地方可比。而公安局长的爱人想调工作,让两口子尽量靠拢,下班回来吃口热饭,这算咋回事哟?唐璜说给县长汇报这事,就不能说是照顾家庭困难了,是组织需要。马运昌若有所思,问她想到哪里?唐璜说组织需要,就请县长定夺。马运昌说容我考虑考虑。
唐璜要拿酒,马运昌阻挡了,说随便吃点就行,晚上还有事。把菜汤肉丸子与米饭混合了,呼呼呼咽下两碗,还有点时间,回到盆景边来,继续欣赏那金弹子。
一时又想起唐璜的搭档助手,副局长林兴刚,他爱人也面临这个问题。罗大放反映的,林兴刚的爱人在全县最偏远的长箐乡,你说在乡里就乡里吧,人家教书的学校,离乡镇府还有四十里,林兴刚一个人在县城,还带着孩子,这个困难得关照一下呀。怎么关照?难道调动一个教师也要你这个政法委书记出马?是不是他本人的意愿,不愿意增加组织的麻烦,有困难自己克服就行?罗大放就把事情的关键说出来了,林兴刚的爱人是民办教师,民办教师就等于临时工,临时工没资格调转,除非有指标让她转正。马运昌说那你就去找劳动局,问问什么时候有指标。琇書蛧
马运昌问唐璜,林兴刚在干什么?唐璜说在办案,红旗煤矿出事,联合调查组要求我们成立专案组,罗大放点名他当组长,带人下去了。
“为什么是罗大放点名?局党委呢?”
“他是常委政法委书记,一言九鼎,整个政法系统谁敢不听他的?”
“再怎么也得走一下程序呀,你是局长党委书记,重大问题要开会,将个人的想法说给大家,集思广益,集体决定呀。”
“都是形式上的东西,我也不想那样,反正,只要有人顶着,能够快速破案,减少损失,保住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就可以了。”
“林兴刚呢?他及时来给你汇报了吗?”
“没有,我让他直接找罗大放去汇报。”
“为什么要这样?你怎么掌握案情?”
“这件事有罗大放插手,我还是少管,不过,我听到一点案情,感觉问题不小,还得要早点给你讲一下,免得到时候被你批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过……林兴刚他们人没抓到,却转移方向去追查矿上的图纸,账本,县里参股的人员名单等,那些东西有被毁的,有私藏了的。我别的不担心,就担心那个所谓的参股人员名单,一旦被找到,事情就复杂了。”
“煤矿发生事故,死了人,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就是,追查图纸账本干什么?民营企业资金不足,采取适当方式吸纳资金,这方面也正在探索,有的地方还出台了鼓励政策呢。”
“林兴刚完全是跟着罗大放的指挥棒转,他们听风就是雨,打听到有干部以技术,协作、关系入股煤矿,参与分红,就看成是搞腐败,不得了,想趁机抓几条大鱼出来。”
唐璜认真看马运昌,等待他说你还不管不问?还顾得及在这里叽叽咕咕,还不赶快出动,把主动权牢牢抓在手里呀?没想到马运昌依旧表情淡淡,在盆景边转了转,转到窗子边,拿了塑料袋,把金剪刀包好,说:“这个我要先带走了。”
唐璜道:“好啦好啦,县长对这个事情不感兴趣,就算我没说。”
马运昌走到门口:“我晚上在家等着,找个稳点的驾驶员开车,尽量不要摇晃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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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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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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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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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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