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运昌正在整理小花园,进门是一个小院子,百余平方米,种了不少花木。马运昌之所以要搬到这边来,主要就是看上了这块园子,整理好了,一进来,看到鲜活的勃勃生长的植物,烦恼自然飞散。住房是建国初期建设的,旧是旧了点,但有一百二十平米,还算宽,墙皮挖掉重新粉过,窗面扩大,屋瓦也认真捡了。他尤其喜爱小型木本植物,在西门大桥不远的河岸上,他亲自出面协调,叫城关工商所让出来半边院子,开设了花木市场。现在已入住三户,办理了花木经营许可,星期天中午,他就要去逛一逛。
他让车向前看眼前的一株树,花木市里面的老石给他弄来的。
“这种树很珍贵,名字叫做中华珙桐,目前只有在我国发现,我们国家独有,又叫鸽子树,”让爱人拿出一本杂志来,叫《中华树木》,翻出来对照,看杂志上面详细记载,白色的花开放着,果然像一只只翩飞的白鸽子。
旁边五六只麻袋,装的满满的,麻袋口开着,车向前一看是泥土。好奇问:“怎么?要运出去?”马运昌道:“哪里哟,反而是从远处运来的呢。看看,绒不绒?”车向前捏一把在手里,闻了闻,感觉有股味。马运昌接着说:“这泥巴质量好,来自高山岩缝,非常适合种稀有植物。”车向前摇头道:“费这大劲,这就是爱哟。”马运昌说:“可不是?我对大自然很有感情呢。”
马运昌又指了一株与他齐肩高的,针叶很密实,也是种在大花钵里的树,让车向前欣赏。车向前没有理会他,而是回过身子,蹲在鸽子树下,在端详中鸽子树的瓦缸,并且还伸手去摸,不是摸瓦缸,而是垫在瓦缸下面的石墩。
这块石墩不知从哪里弄来,马运昌只知道从门外运进来,也是费了好大劲,好在搬运工们带来了铁葫芦。
车向前看着石墩,一阵子心潮起伏。这不就是那去思碑的碑座吗?他禁不住喊出声来,他清楚地记得它上面的图案,就是蓝天白云飞鸟。他当时不明白其意,反复看那去思碑的文字,终于有所醒悟,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呀。
“雁过留声?”马运昌听到车向前的语音,站在旁边问。
“是呀,”车向前站起身来,“那去思碑上的内容,表述的就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马运昌弯腰看了石墩,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色一变,大声喊:“聂巧云,你来。”
他爱人出来,手上拿着菜刀。
“你在干啥?”
“我把雯子带回来的火腿切开。”
“你给我先放下,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聂巧云盯住他的手,不知指的什么。
“这砣石墩子,你是怎么弄来的?”
聂巧云弯腰细看了,想了想:“怎么弄来的?不是你请了三个站街边的小工来搬的吗,搬不动,还给他们打电话联系吊葫芦得嘛。”
“铁葫芦是他们带来的,我哪里帮他们联系过呀。你这糊涂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聂巧云愣站着,她真不知自己干了什么。
“看你干的好事。这叫我怎么和车主任交代,诶,这事情办得。也怪我,当时竟然糊里糊涂让搬了进来,也不注意观看一下,总觉得大瓦缸放高一点,避免人手痒碰了鸽子花,顾得一头忘记一头,这可如何是好?”
马运昌继续说聂巧云:“你把这些东西运回家来,你是要准备在这里长期住下去吗?我们能够在这里住多久?上头来一张二指宽的纸条,叫走就走,你还能揹了去?”
马运昌很生气,挥手说:“赶紧叫人来搬走。”可是看了那鸽子树好不容易才发芽,这个期间是不能轻易动的,据说方向变了都会影响它的生长。马运昌哼哼着,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车向前看到石头,心里也落实了,四周看看,你还别说,这石头放在这里,恐怕还是个不错的地方,再也不会丢掉了。他心头一亮,呵呵笑了说:“马县长你也不要这样,好像你真的犯了很大错误似的。石头好好的,不缺一个角,图案也是好好得。这不就放心啦。”
“你的意思是,暂时不用搬走?”
“搬走做啥呀,在这里好好地,没有谁来破坏,我们只要求县长记住,条件好一点的时候,把建博物馆的事拿上议事日程,就好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家还是算保护有功啰。”
车向前点头道:“是呀,完全可以这样说的呀。”
“可以可以,我们一起来为这个事情努力吧。”马运昌喜形于色。
碑座的事情解决好了,马运昌特别高兴,又让车向前看他收藏的奇石,有七八块。马运昌说他喜欢树木,但这石木二物好像分不开,于是就两样都喜爱上了。有几个外地的石友经常过来,和他们见面,交谈石头经,收获不小,他们对我县的花石头很感兴趣。说是有机会向外推荐,要把这股奇石炒热起来,还建议我们作为一个产业来培育发展。我请他们代些样品回去,在那边找权威部门鉴定一下,到底有多大价值。也是对贵山县扩大宣传的契机。
车向前不以为然,这就是一种奢侈品,国家干部玩这些东西,责任心会不会保持旺盛?马运昌看到车向前的表情,知他心思不在这上面,解释说:“时代变化,把玩这些东西,过去是被否定的,所谓玩物丧志,现在呢,人们开始认识了它的文化蕴含和艺术价值,欣赏它可以说是陶怡情操。拓展心胸。你看这鸽子树,过去藏在深山,现在登上了大雅之堂。”Χiυmъ.cοΜ
车向前缺少闲情逸致,等介绍完石头,到藤椅上坐了,喝着茶,试探着问马运昌:“县长听到外面的传言了吧。”
“噢,你是说龚书记的消息吗?”
“可不是怎地?这样的消息,一年之内传了三次,我们耳朵都生茧子了。”
“人大那边怎么看?”
“很平淡,干部调动,这很正常。再说龚书记在这个岗位上时间也不短了,有机会的话,该上就上吧。不过……”
“车主任有话只管说,别拿我当外人,你要我办的事,不是一点都不打顿吗?我们在一起这几年,你还不了解我呀,都是性情中人嘛。”
“有些议论,说既然要走了,走之前会不会动一下干部?”
“有这个意思。老车呀,我不拿你当外人,我给你掏心窝子说吧,祥兴书记找过我了,有几个人需要动一下。让我帮着考虑考虑。他要解决几个人的问题,和我说,我能怎样?不同意吗?老车,替我想一想,该怎么应付?”
“这事我可不好插言,你们书记县长,还有组织部长,还有一大拨常委,该怎么决定,那时你们的事,我们处在外围,怎好随便乱说话?”
“人大常委会监督一府两院,这可是个钢性规定,怎么会说不敢插言?车主任你过份谦虚了,谦虚过头就是傲气哟。”
“那是主要针对经济建设社会发展,人事干部问题不在内的。”
“干部人事安排也属于社会发展这一块呀。”
“如果县长是这样理解,那我也无话可说。县委政府在用人方面需要征求意见,我们也会尽力而为,注重推荐好的干部给县委组考察。我的理解,所谓监督应该就是这样。”
“车主任的政治敏感性还是很强的,对工作职责范围理解很深刻。我们现在好多干部就达不到这个层次,看来还得加强培训。”
“我是说说而已,县长可不要当数。”
“车主任,你的话提醒了我,你别多疑呀,我倒想问问,你有没有让你儿子车正工作岗位调整一下的想法?”
“县长不是开玩笑吧,这个时候……”
“说什么时候啊,我看这就是时候。如果有这个想法,那我就记下来,估计这几天祥兴书记就会和我碰头,到时候一并拿出来……”
车向前摇头:“不行不行。”
“我看你还是放不开,这有什么?他干得好,组织上认可,你还担心什么?你又不是常委,更不是县长书记,你的孩子和普通干部的孩子一样,只要他自己有能力,干得好,任何时候都可以提拔使用。你还顾虑什么呢?”
“他在下面的时间还是短了点,还需要多锻炼。”
“有的干部确实需要在基层农村多干,因为他们的思想存在问题,涣散懒惰,不思进取。而对于车正的这样的干部来说,不只是自呆在下面的问题,而是要尽快学习提高,通过多岗锻炼,加深理论素养,提高工作技能,甚至于组织协调能力。从这个角度看,下面的含义就不能只是局限于某地,而是更加广泛,包括区乡,县城,这个理念,我得要给你纠正一下。”
看见车向前沉默,马运昌体贴地问道:“最近身体如何?酒的问题控制了没有?我曾经提醒过老唐他们,对你要宽松,不能强迫。”
车向前赶紧说:“我的身体问题不大,我觉得还行,我这老胃病,只要不喝酒,不受凉,一般是没有问题的,我还真的没有为身体原因好好请过假呢。你问唐主任黄主任他们就知道。县长关心我的身体,这个心意我领,先说声谢谢了。”
马运昌说:“两个娃娃,一个在外面读书,一个在乡下,家里就剩下两夫妇,动个手搬煤弄火的,没有个年轻人在,确实不方便。又特别是你两夫妇的身体又不太好。”
车向前喉咙里沙沙响:“县长,这事……”
马运昌举起一个手指摇了摇,说:“其实想让他进城来工作,照顾你是一个方面,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工作表现很不错,机关上需要充实力量,增添新鲜血液,确保活力呀。”
有人来了要见县长,车向前就起了身。马运昌送他出门,握手时又说:“车主任呀,还是那句话,相信组织,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回头与龚书记他们碰面的时候,我如实转达就是,我会及时告诉你你组织上的决定,你就等着消息吧,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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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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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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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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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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