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跃进还想要争取在前,龚祥兴制止了他:“有这个必要吗?跃进呀,你先谈,你是组织部长,掌握着干部的所有情况,你都谈完了,别的同志还谈什么呀?”
卢跃进顿时觉得脸热,搔搔耳朵就出来了,先回办公室,李义说,宣传部那边请你去看录像。他摇摇头:“什么录像,我这头忙的不可开交。”李义说:“我给他们说你很忙,可他们说是要上报省委组织部和宣传部的带子,时间紧,今天一定要审片。”他无可奈何说那就去看看吧,吩咐李义陈部长那边有事立即就去叫他。
进了宣传部小会议室,迎面看见李红专,说宣传部的电视机坏了,他把距离的抬上来支持一下。卢跃进点了头,说了两个好。见到宣传部长,他就先说明上面陈部长来了,时间很紧,看什么带子就快一点。
是申报全省先进基层党组织建设方面的录像资料,卢跃进想起来,一个月前接到省委组织部和宣传部联合下发的文件,两家商量的时候,他即表态,全权委托给宣传部负责,搞完以后双方再共同审查。
按要求,录像和申报材料先送地委两个部,由他们组织初选,全地区仅有三个名额,必须是做得很好才有被选上的希望。卢跃进想到陈部长就在县里,不如等到吃完饭过后,趁休息的时候,请他来看看,先听听他的意见,试探一下他的感受,有可能的话,就加把劲,要是觉得不行,那就没有必要再花功夫。
正想着,镜头里面出现了程控电话机房,明亮的灯管,成排崭新的设备,几个工人正埋头紧张施工。其间还有一个女的,蓝色夹克式工装,松紧正好,衬托出匀称的身材,短发齐耳,平滑的双肩,站起来时,跟头与旁边的男工齐平,再看容貌,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举止自然大方,面对镜头也不紧张。卢跃进嘴角翘起来,扭头看一眼李红专,他也在目不转睛盯着里面。李红专看到了部长的白牙,赶紧伸头过来低声问:“卢哥,有事?”卢跃进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回头继续看着电视,镜头里正播放机房,正缓缓推远,又渐渐拉近,然后再次找到那女职工,不过她是侧面,就没有多停留,几秒钟,镜头就移开了。卢跃进动了一下,侧过脸,很轻的声音问李红专:“她是谁?”
李红专小声说:“邮电局机房工作员。”
卢跃进等着回答,李红专看到他的眉头在动,赶忙说:“她叫祝明霞。”
卢跃进轻轻“唔。”一下。
李红专接着说:“和程放是好朋友。”
“哪个程放?”
“哎,就是我们单位的程放嘛。”
他又“唔。”了一下,说:“那个赶不到这个。”
“哪个?”
“她来参加牌局就好了,只一个女人,有点单调。”
认真看到结尾,没有再说一个字。
播完,宣传部长请他说两句,他没多说,就一句话:“陈部长在县里呢,找时间送去给他看看。”等到晚上,他和宣传部长就把录像带送到陈部长的寝室。陈部长说刚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的,你们把它安装调试好了,等我清醒一点会打开看。第二天叫人送回带子,也没说什么具体的意见。
陈新忠在贵山呆了两天,除了找县有关领导,部门负责人谈话之外,还找了水利局的几个职工代表。卢跃进也谈了,龚祥兴是最后一个。
陈新忠先说了一下传单的事,在与其他同志交谈中,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下。陈新忠认为这没什么了不起,因为没有署名,要真的查起来,不容易。龚祥兴说:“我是不主张他们去查,查什么呀,有什么可查的呀,做贼心虚,才会去查,劳师动众,公安机关纪律监察部门是你私人家开的呀。”
“有这样的心态就好,不要去管它,几天没人过问,就烟消云散了。再来的时候,就没人感兴趣了。”
“是呀,这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龚祥兴认真点头。
陈新忠征求了龚祥兴的意见,要不要给地委主要领导说一下?龚祥兴说:“随便吧,反正纸包不住火,那些是事而非的东西真要传到领导耳朵里,也未必是坏事。也可以促成他们一下,早点考虑我的去留问题。”
陈新忠笑了:“老伙计,我就猜得出你的内心,不想在贵山呆了。”
龚祥兴说:“想不想是我的问题,动不动又是领导的问题,好了,这事不好再说了,会干预你们正常考察呢。现在,是不是我要说说对车向前同志的看法啦?”
陈新忠说:“这样说就过了,我们的责任,除了回去要在地委相关会议上作系统汇报之外,在县里面还要给县委主要领导通通气,也算是给县委一个简单汇报。你的意见至关重要呢。”
“好啊,那就开始吧。”
听陈新忠说,谈话的所有人员中,绝大多数认为车向前作风踏实,工作细致,政治思想端正,班子团结,协作搞得好,对上对下都能真诚相待,工作经历丰富,肯钻肯学,担任副局长五年,局长三年,八年的任职经历,提拔进县级领导班子无异议。提出不同意见的有个别同志,认为车向前年龄偏大,学历偏低,当前的干部选拔任用要求,是要注重年轻化和知识化。说这话的同志还强调,县里面刚刚搞过乡镇换届,在基层干了十年二十年的同志都有不少,为什么不考虑他们?是不是因为刚刚换届,乡下的同志不能动,这就正好给城里的干部减少竞争机会?这条意见很尖锐的。
陈新忠端杯子喝水,停了下来。
龚祥兴等几分钟,问:“部长不是有两种意见吗?还有一种呢?”
陈新忠与科长对看一眼,嘴角挂起一丝微笑说:“这第二种意见,是他本人提出的。“
“车向前本人?”
“是的,他本人,说得很认真的,他说一是年龄大,二是学历低,三是身体不好,四是,这第四他说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他说他在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思想很单纯,在大山里面帮助了一个生病的干部。不晓得这个干部是当时地革委主任的秘书,秘书后来找到了他,又把他的消息告诉了那位领导,领导后来官做大了,一直没有忘记那件事,给他写了信,他也给领导回了信。今年早先时候,领导来到贵汇,要和他见面,因为别的原因嘛,没有见着。领导还给他带来了礼品,是县里面有不少同志知道这个事。这层关系是不是这次考察他的因素,如果存在这样的因素,那么这次考察就请免了,他本人不同意这样做。”
龚祥兴淡淡一笑:“这事我也知道,我们有同志还欢喜地说,这就是资源,这就是生产力呀!”
陈新忠抠抠后脑勺:“哦,有说这话的?不太妥吧。”
“也没什么不妥的,现在时兴这一类语言,还有向组织部门要效益呢。肤浅地认识,找组织部门要什么效益呀,多此一举不是?组织部门干什么呀,组织部门就是管理监督任用干部,还能丢下这个跑到车间里面去?但仔细思索,不无道理,干部管理好了,选拔出来优秀的,有能力的人才,放到关键性的岗位上,能很快做出成绩,这不就是效益嘛。”
陈新忠说:“听你这样一说,我倒还感到新奇,是要从这个角度,全方位去理解,就会感觉这话说得好啊。我们就是鲜少这样的开导,看来还得多下来跑跑,县里的同志水平高啊。我们现在存在的问题就是闭门造车,关起门来看档案,从档案里面挑选干部。这种现象早该改了。”
龚祥兴说:“看我,班门弄斧了。扯远了不是?”
陈新忠说:“车向前同志的态度是很鲜明的,他说的第四个问题,说明自己胸襟还是比较开阔的。说开以后心情轻松一些,否则一直是块压力。很能表现他的态度。他说回头还要给我们送书面材料。我经历过好多次谈话,见过若干干部,像这样的谈话,还没有遇到过呢。”
龚祥兴笑起来:“你说你没有遇到过,在我们贵山,此类事情不是个案,还有呢。”
“怎么?还有?”
“过去我们就有这么个人,我们当时同在一个单位,由被组织考察作为局长人选……”突然感觉这话一说起来,时间就不够了,也扯远了。就打住,缓口气道:“部长呀,时候不早了,该吃晚饭了。部长有兴趣的话,找个时间,我们再仔细聊聊?”
陈新忠说:“好。”
等陈新忠离开,龚祥兴马上就给公安局长唐璜打电话,问了一下查处进度。
唐璜说:“今天又增加了人手。”
他说:“不必。”
唐璜问:“为啥?”
他说:“暂缓。”
“怎么回事?”
“地委组织部来人了。”
“是谁?”
“陈新忠。”
“来考察干部?”
“是,不过你别过多关心,这回不是你。”
“我知道,我的力度不够。”
“不是力度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就这样了,回头见吧。”
唐璜就嘟起嘴吧下令收队。而有两个下属刚和卫金鑫见上面,应约了要去歌厅玩一下。突然接到撤回的命令,也不知什么原因,答应回到局里问清楚了给他回话。卫金鑫就知道了地委考察组来了,而且是考察车向前。他好奇心重,跑到组织部,抓住李义就问:“真的来考察我们老车啦?”Χiυmъ.cοΜ
李义挤眉弄眼说:“我都还在打听,你就知道啦?你好快哟。”
卫金鑫拍下巴掌说:“咋不快,我们的人喽嘛。嘿,这老车,就要当副县长了。真是看不出来,平时装的憨憨的,出门上班,下班回家,两点一线,也不知背地里搞了什么名堂,一觉醒来,嘿,考察了。”
李义说:“是呀,你以为都像你,针尖大的事情搞得漫天风雨,当一个水利局办公室主任,跑到老家去请客,还放鞭炮,生怕人家不知道。”
卫金鑫说:“我哪里有当办公室主任请客的事呀,你是听风就是雨,那是给我姐姐的儿子定亲,要我去当押礼先生。”
李义说:“我就说嘛,当个办公室主任也值得这样庆贺?也他没水准了。”
“不要提那些破事了,你说,老车这回有多大胜算?”
“他有多大胜算我哪里知道?你得去问卢部长呀。”
“我找不到他呀,就找你了,你是不知道,但凭你的经验,可以分析呀。”
“分析起啥用?”
“有用得很,老车要是走得成,那局长的位置不就空出来啦?”
“哦,我晓得了,原来你是表面为别人操心,内心给自己打算。”
“你以为我是想当局长?不不不,李义你又看错人啦,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想当局长,要负很多责任,我呀,顶多就当个副局长,兼办公室主任,手上有实权就行,还是那句老话,我季弟兄有吃有喝有玩就满足了,再高的理想我没有,我呀,就这个命,认了。”
李义道:“办公室主任要当局长,中间是有道坎,但那又有什么呢?没听说过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吗?”
卫金鑫道:“老李,伙计,弟兄,这个事我想开了,无所谓了,好啦,关于我的话题就到此为止,我领你的情,我会好自为之。只要你把真话告诉我,老车这回到底如何,有多大把握,这就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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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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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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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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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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