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忠说:“你们是写了报告,你们的报告只说明主要领导不在家,要求延迟一段时间。这个理由并不充分呀,换届工作靠的是集体领导,靠的是许许多多的干部群众,大家一起努力。一个人能顶起来?”
“可也没有听到行署哪位领导有这样的指示呀。龚县长马上就要回来了,还是等他回来了再统一安排吧。”
“不行哟伙计,近期省里要来人督查,一看事情还摆着,就不好说话了。不能再等了,这个事情要请你牵头,龚祥兴同志不是已经明确过,由你在家主持工作吗。”
“乡镇换届可不是一般的工作,牵涉面很广,工作内容多,特别是涉及干部问题。主管领导不在的情况下,是谁都不好办。”马运昌还是坚持他的请求,一定要等龚祥兴同志回来了给他回报。
陈新忠微笑道:“马运昌同志,我看你一定是多疑了。”
马运昌直说了:“他把工作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重大的事情我一定要给他报告的。乡镇换届的事,他走之前没有任何交代,我不敢乱动。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在这里要给陈部长汇报了。我来开会之前,就听到有传言,说龚县长要调走了,传得沸沸扬扬。我倒希望这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话,怎样做工作稳定人心,避免更大的影响,才是目前需要抓的事。”
陈新忠沉默了一下,说:“但如果我说,这项工作就是龚祥兴同志的建议,希望你来抓起走,你会怎么想?”
“我会怎么想?没,没有,要想的话,那就只有说他要有这个安排,一定会和我直接说。”
“好了,我就直言告诉你吧,关于龚祥兴同志的调动问题,是有领导转达过这话,说他本人有这个愿望。本人有愿望向组织提出来,很正常,但愿望并不是结果,到目前我和你谈话时间为止,我们还没有这方面的任何动议。我也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乡镇换届工作不开展,任何人都不会调动。”
陈部长的话可不是儿戏,清清楚楚,板上钉钉,马运昌心里有了底,解释说:“一般情况下,龚县长有什么事都会和我说的,但乡镇换届的事,确实没有说过什么。”
陈新忠举起手指头:“我再声明一下,刚才说的可能你没有听明白,请你把这项工作先抓起来,这个建议是龚祥兴同志本人提出来的,是不是他还没有找你谈,或者我们先找你了,然后你再去主动联系他,请你自己斟酌办。反正今天见到你了,我们就先和你谈了,过后你还是主动和他联系一下,打个电话也行。”
“电话?他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不管怎样,在组织部谈了,就算是正式布置了,回头我们就会给地委行署汇报,还是主动先抓起来吧,基础性的工作,工作班子的组建,人员抽调,工作方案制定,这些该不用等吧。”
看到陈部长已经现出不耐烦的表情,马运昌自觉不能再啰嗦下去了,在他心目中造成不好的印象,对自己今后不利。考虑还是先接下活路吧,回头还是给龚祥兴打个电话,就说:“行嘛,我回去就牵头,找相关同志研究一下。”
和陈部长握过手,匆匆回到县里,先给卢跃进打个电话,约他明天上班来办公室见面。然后赶紧去了医院。
妻舅坐在走廊长椅上,见了他,陡地一下站起来,红着脸道:“你这个人,连自家老婆病得要死了也不来看一看,儿子受伤了也不过问,还当什么父母官,不值得。”
马运昌强装笑脸,进去坐在妻子床边,捉过她的手抚摸着,说:“还以为开一天就结束,没想到开了两天。散会就往回赶,晚饭都没有吃。”
妻舅在后面愤愤地说:“开会开会,你们就是会多。”
妻子说话了:“幺舅,不要再说了,有这么多人,丧起个脸,不好看。”
妻舅转身甩着袖口走开了。
马运昌心里明白得很,妻舅这是借机发作。他有个侄女,他老婆妹妹的女儿,高中毕业了,考不上大学,从贵土办户口过来了。
五年前,他选上副县长不久。妻舅就带着妻室儿女,连同岳母一起来了。
来了以后由岳母先开口,说了办户口的事:“小雯他爸爸,这个事,你帮想想办法吧。”
晚上睡下的时候,妻子在耳朵边说了:“事情难不难?要是难的话,我就好好的回他个话,慢慢地想办法。”
马运昌道:“迁户口的事,说起来也是不算太难。但是这回我们出面了,他就会觉得很好办,不会费多大力气的,那么接下还不知会有这样事那样事地找……”
“我们先说有点难,也拖一点时间,让他感觉也不容易,以后再有生什么事,我们再后退一步说话,他也会慢慢了解的。我们就只管他一回,以后的事事,自己去努力办。”
妻子说话轻言细语,一点不因为是自己的弟弟而强人所难。马运昌想想这也没啥了不起的事,第二天就问公安局长。
公安局长反问:“你那妻舅有工作没有?”
他回答说:“有,在那边好像是教书。”
公安局长说:“那就简单了,找教育局联系一下,调过来,家属就可以随迁了。”
公安局长在踢皮球,马运昌心里很不安逸,但表面不好流露,毕竟自己当副县长才几天呀。
他强装笑脸:“真这么简单?”
公安局长嘴角外翘:“那不是怎么的?”
教育局长就不一样了,头天给他打电话,第二天主动来办公室,当着他的面,电话通知了人事股,交代一番之后,很快就把人调来了。安排在二中教书,后来据反映,水平还不错,已经打算提任教务副主任了。他记着教育局长的情,虽然后来知道教育这一块急缺人,来多少要多少,但教育局长一点不含糊,爽快办事给他印象极深,不像别的,把人事调动视为做生意,一定要有点油水才办,拖拖拉拉,期期艾艾。马运昌不想与公安局长生分,内心这样调解,指出教育局这条路子,也算是帮忙。
令马运昌没有料到的是,妻舅在老家那边摆谱,答应别的亲戚,说到贵山这边来,家里有人在这里当官,没什么不能办的。
妻舅侄女就是由他这样蛊惑过来的。她户口办过来挂靠姨父,这本身就有点牵强,办就办了吧,妻舅没给马运昌说,自己找公安局熟人就给办了,天知道他怎样与人家混熟的。人到了,马上就要求找工作,还提出来什么自来水公司,城管大队,粮食局商业局贸易公司这些地方都不去,要去就去工商税务……
马运昌一肚子火没处放。碍于妻子的哀求,他不便发作,没好气,说:“这事情要慢慢来,人既然已经办过来了,先找地方做做临时工,等县里有哪家要公开招考了,就叫她去报考就是。至于工商税务,那就不要想了,人家是省管单位,县里挨不着边,用人标准高,不是大专毕业,基本上都不用的。
妻舅得知回话,生气了:“在贵土因为没有关系,没有任何臂膊,才想办法过来贵山靠亲戚,就像靠着你这个父母官沾点光。没想到你却给我们叫一头冰水,来这一套。这年成,办什么事离得开臂膊?你要这样的条件,不帮亲戚们办点实事,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县里那些干部,谁没有照顾自己的亲戚呀,都像你这样,什么事都按政策,坚持所谓的原则,没靠头,这样的亲戚,我们没有!”
马运昌忍住心中的不快,让妻子转话说:“不是这个意思,安排是要安排的,但不能这样急,也得有个方寸,能帮的事会尽量办。”
妻舅说:“什么能办什么不能办?我看你是要保你个清官到头,你在自家门上个无事牌,有什么大和小事,不要找我们,亲戚朋友都隔远远的。”
妻舅不理解人,反而这样当着人面前撒泼,让他下不了台。马运昌心里只是后悔,当初应该直接就阻挡,不答应你们一家到这边来,欠思考了。既然不给面子,要闹开就闹开,爱找谁找谁去。教书育人的人,就这幅德行?没见过。
看过了爱人,又去见儿子。马雯伤不重,只是肋骨损伤了一条,没有折断。病房里坐满了人,都是长冲乡里的干部,还来了一个副乡长,在说什么笑话,直让儿子喜笑颜开,使劲捶打着床栏。看见父亲,才闭紧了嘴。副乡长站起来,毕恭毕敬喊了声县长。马运昌一脸不痛快,直接问他:“你们乡今天放假?”
副乡长脸红脖子粗,说:“我们来开会,没事在街上走着,大家商量,就说来看马秘一眼。”
他道:“散会啦?”
副乡长结巴起来:“还、还没有。”
马秘!马秘?马运昌听到这种言语,肺都要气炸。事情坏就坏在你们这人身上,好事不作,溜须拍马倒有一套。你们是看得起马秘?他一个小小的区委秘书,芝麻粒都不够,你们是盯着他爹!m.xiumb.com
副乡长眼见马副县长不高兴,看看不是说话的场合,多待下去还会出洋相,于是找个借口,打个招呼,带着手下呼啦啦拥挤着出去了。
马运昌给儿子丢下一句话:“住两三天医院赶紧出院上班。”扭过身子,也不回头就走了。
儿子败兴地躺下,扯被子蒙了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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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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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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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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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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