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耿入狱之前,曾对盐业作了专门的研究,还写了一份盐业奏折给皇上,他补充说道,盐价奇高的原因之一是沉重的盐税负担,以两湖盐课而言,盐课清单包括奏销正课共二十二项、考核正课共十一项、不入奏考正课三项、不入奏考杂项二十六项、不入奏考杂费二十五项。以两湖到淮州的盐为例,一引盐盐若干斤为一引的正课是一两一钱,但即使在经过中央政府清理整顿后,陆续加上各种杂课后已达九两。除了这种正规或非正规苛捐杂税外,还有各种养活庞大盐政人员的支出要盐商交纳。康定元年,河阳通判张宗海曾向仁宗汇报,河阳盐政的浮费包括各衙门所取共计每年一万多两银子。
专卖制度下的盐商除了以上支出外,还要用捐赠、捐官等形式向官府行贿。尽管这样,盐商仍然是天下最富有的。朝廷钦差大臣出访江南,多由当地主要由盐商出资接待。
李耿侃侃而谈,说道私盐得以盛行的原因还在于供求关系。以康定元年为例,大宋国泰民安人口激增,盐为生活必需品,人口增加,食盐的需求也大增。但由于盐业专卖,政府控制了盐的运销,人为地造成了盐的供求失衡,价格上升,本来供求可以平衡的盐业由于受政府控制而失衡。既有需求,又有供给,这样私盐就有了发展的条件。官府无法控制的盐经走私渠道进入市场。有许多官盐没有进入或不愿进入的偏僻地区成为私盐的目标市场,即使有官盐的地区,私盐仍可以凭借价格优势进入。私盐的动机与条件都具备,当然就越禁越活跃了。
杨天意听李耿的一番高谈阔论,无比佩服,眼光看向宋奥,宋奥连连点头称是,赞他切中时弊,指出了问题关键所在。李耿洋洋得意,又道:“我写给皇上的奏折上指出,随着食盐专卖制度的进一步强化,违禁制贩私盐的活动无论其规模还是其严重程度都发展到一个空前阶段,远非唐末、五代所能及,给我朝政治、经济以巨大影响。参与制贩私盐者不仅成份复杂,且人数众多,遍及各地。在福建路西部的上四州地区建、剑、汀州及邵武军地险山僻,民以私贩盐为业者,十率五、六,即当地居民的百分之五、六十常年以贩私为生。江西、两广一带也有类似的情形,有时甚至整个村落的人都外出往返兴贩。史载:赣、广间,民常以岁杪空聚落往返,号盐子。连毗连西夏边境地带的边民多阑出塞贩青白盐入境,虽严禁所不能止。而河北代州宝兴军的民户也常私市契丹骨堆渡及桃山盐为食。”
“为了对抗官军的缉捕,像宋奥兄弟这等私盐贩子往往结伙而行,除了几人、几十人、上百人一伙聚众贩盐外,好些地方动辄就是千百为群,持械贩私,如江西、福建等路的徽、严、衢、婺、建、剑、虔、吉诸州民户动以千百为群,盗贩茶盐。这还仅是陆路的情形,再说说水路。咱们以皇佑二年为例,浙江温州常有私盐百余舰往来江中,杀掠商贾。而在广南沿海,自我朝建立以来就常有大棹船往来海上,兴贩私盐,迄今不衰。鄙人入狱前一年进广东界,闻大棹船危害不细。其大船至三十棹,小船不下十余棹,器杖锣鼓皆备。其始起于贩鬻私盐。力势既盛,遂至行劫。我朝私盐之盛,不仅表现在广大乡村和一般州县城镇,就连我天子之都东京城也有私盐踪影了……”
潘少壮道:“看不出李郎挺有学问的嘛,我以前还以为你只会吹牛呢。”李耿咽了咽口水,一脸鄙夷之色道:“李某人自底层高升至待郎靠的是实力,只可惜我出身清贫在朝内没有背景,无人撑着。若不是出了点小意外,嘿嘿,现在的左右丞相,我想坐那个就坐那个。”
正说着,一队官兵走进大牢,来到他们牢房跟前,杨天意苦笑站起身。xiumb.com
宋奥道:“杨公子,一定要顶住,无论如何不能放弃。”潘少壮叫道:“杨兄弟,活着回来。”陈世美则略带哭音叫道:“天意兄弟,你可千万别丢下我们啊。”郭槐病逝,他曾连哭十天不止。
杨天意心中甚是激动,道:“好,我不死就回来。”
这一回,杨天意直到第二日卯时才被带回来,脑袋低垂,神智模糊,奄奄一息。四人既心痛又无奈,除了好生照顾,别无他法。
又过一日,天牢内如过节日,众狱卒一大早便打扫起卫生来,点满牛油大烛,顿时阴暗潮湿的牢房多了一分生气。午后,天牢迎来了一位贵客:燕国公主赵蔓,她是来探杨天意监,当见得杨天意病恹恹萎靡不振的模样,大吃一惊,脸色生变,连忙问怎么回事,杨天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全程由陈世美替他说话。陈世美哀求赵蔓通知杨天意的爹爹来搭救,赵蔓惊诧异常,她以为杨惊鸿早就知道,岂料竟然没人通知,当下便答应下来。离开时,赵蔓对杨天意轻声道:“杨公子,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回去向父皇求情,父皇明白事情缘由,定会放你出去的。”杨天意让李耿潘少壮扶他坐起,微张双唇,说道:“多……谢公主,公主,你……麻烦你……叫少壮的爹爹来……来看看他……我……天意无限……咳咳……”赵蔓道:“好,好,我明天便让他带最好的伤药前来,你安心在这儿歇息,断然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说完脸色微红,低头转身离开。
目送燕国公主背影消失,陈世美想起夫人鲁国公主起来,不由得长吁短呼,大叹命苦,对自已一时鬼迷心窍派人去杀结发妻子的旧事悔恨不已。“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无法挽回!”
潘少壮没心思理会陈世美,坐下来问杨天意怎地突然想起要叫自已的父亲来,杨天意道:“少壮兄弟,你别……问,让我好好……睡一觉,晚上再跟你说。”
潘少壮点了点头便没再问,其他三人瞧见他憔悴无神、死不断气的模样,都没有说话,生怕打扰了他的休息。
杨天意于子时一刻醒来,睡了长长一大觉,精神好上不少,他吃过冷饭,把四人聚集过来,低声道:“兄弟们,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我爹爹也救不了我,因此……因此……你们,你们想不想离开这里?”
“想!”四人齐声低呼。
杨天意将手指放在唇边作了个噤声手势,道:“我心中有个很模糊、没有细化的主意,说不定可令得我们离开这里,不过万一事情败露,可能会立即被斩首,你们怕不怕?”四人这下没有作声,但同时摇了摇头。
如果能离开这儿,冒上杀头的风险又怎么样,牢中生活孤乏味,终日不见阳光,在这牢里多呆上一天,便似多受一年的煎熬,死,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当听说能离开这儿时,无人害怕,无人退缩,有的只是雀跃之心。
杨天意以蚊蝇般的声音说道:“少壮,我们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便是你的亲属,明天你爹爹来看你,麻烦你叫伯父替我打探一下,皇宫禁卫军的总头领是谁,是什么背景,看看他出于什么目的来陷害我,还有,让伯父过几天带一个开锁的能匠来传我打开手脚上桎梏的本领,有必要时我才打开桎梏,那便不会怀疑到伯父身上,再者,你让伯父收买那个每天来两次倒屎倒尿的陈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细声将计划说出来。
四人听了他挨打时构思的越狱主意,举双手赞成,与其老死狱中,不如奋力一搏。五人围坐,一人一句,将计划加以细化可实施化,要怎样做才不会连累得旁人,要怎样做才得不泄漏风声,要怎样做才能顺利实施,出了狱后要怎样逃走,计划考虑得尽量周详,万无一失。
第二日,潘少壮爹爹、三司使盐铁部主管全国各种修造和建筑的单位副使潘东海果然来瞧他,他接过父亲手中的伤药,隔着木桩抱着父亲大哭数声,将写在破布上的血书偷偷塞给父亲。
过得二日,潘少壮突然发起疯来,撞墙怪笑,以脚走路,随处大小便,搞得牢房里乌烟瘴气,同牢犯人大声呼叫暄哗,无片刻安宁。狱卒头子生怕出什么意外,征得上司同意后连忙通知其父潘东海,潘东海闻讯,即带着大夫急匆匆赶来诊治。
大夫名义上给潘少壮看病,暗地里却塞了一根弯弯曲曲的铁丝给杨天意,教他如何开锁。杨天意人比较聪明,看了三四次便即学会。
趁着狱卒不注意,大夫又塞给潘少壮一只小包裹。
经过大夫治疗的潘少壮很快回平静下来。
等得父亲与大夫离开,潘少壮走到无人能看见的阴暗墙角落,另外四人则或站或坐,盯着牢外。
包裹打开,里头有是一把精钢小铲子、一把小铁锹、一把小铁锄,还有一张折纸。展开折纸,纸上画有大牢结构示意图,标明他们牢房所在方位以及大牢外的建筑街道,十分详尽,另外以红线标明逃生地道最佳走向数据,空白处写满蝇头小字,其内容是关于挖地道的技巧及越狱注意事项。
李耿、陈世美、杨天意三人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三人看过地图,牢牢记在心中后,即烧毁了地图。
当晚,五人开始挖地道,挖出来的泥土放入屎桶尿桶之中。
五人所在牢房位于大牢最里边,走道迂回曲折,虽然对面牢房可以看过来,但一来相距较远,再者李耿他们故意弄熄油灯,光线昏暗,对面看过来模模糊糊,并不晓得他们在做什么。不干活时,坑口为稻草所遮盖。
第二日一大早,负责清洁的陈伯过来,在他们的秽物桶上覆以粪尿,挑将出去倾倒。到得傍晚又来。
如此一日两次倾倒挖出来的泥土,进展甚是缓慢,除了杨天意,各人在大牢里呆的时日都不短,有的是耐心,并不焦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人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对自由越渴望,忍耐之心便越强。
好在地底下无石又无水,挖泥掘土进展尚算顺利。
过了十多日,杨天意始终未能等到爹娘弟妹前来探监,脸上失望之意渐浓。陈世美发声安慰,说杨都统必然已在外头展开营救行功,只因你是朝廷重犯,看管得十分严密,所以连杨大人末能进监探望。
李耿、潘少壮、宋奥三人不愿自欺欺人,坐在一边不说话。
杨天意心中酸楚,只觉自己在杨府是个多余之人,根本无人在意,先前失踪三年怕是无人寻找,这次落入大狱,别说营救,便看望的人也无,那是一种多么痛心的领悟!清醒回来之前,曾是多么想寻回自己的过去,寻回自己的生活,眼下,他却后悔了,他后悔来到京师,后悔结识了妹妹杨玲,后悔来京所经历的一切一切。
起码没有相认亲人之前心中还有个念想,有一个希望。
他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有一个简单平凡的小家,享受那平凡简单家庭之乐。
若不是心中挂念郑安大哥和范翠翠安危,倒是宁愿在大牢里呆上一辈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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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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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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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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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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