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万全第一次见到王大年是在六年前,在距离峡州虽然不到百里、却已经在鄂西的那些高耸入云、层峦叠嶂的大山深处的那座巴人煤矿的工棚里。
那个时候,武万全是一个刚到煤矿报名被录用的新手,在那间贴在山崖边修建,用岩石堆垒而成的简陋的工棚里呼呼的睡了一大觉,从头天中午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吃了三大碗饭就感到精神了,也感到身上重新充满了活力,虽然很不习惯大山深处到了春天依然还是那样的严寒料峭,不过能把身子裹在一*棉被里一个人坐在*上一边抽烟一边想事也是很惬意的事情。这个时候,王大力就进来了。
在武万全看来,进来的这个家伙一看来就不像是一个来挖煤的人,因为他长得很帅气,而这样的男人通常会有许多女人喜欢;同时一看就是一个虽然有知识、可是没下过苦力的人,因为他的脸不像武万全那样黑,皮肤也没有他那么粗糙,手指甲里也没有什么没有洗净的污垢。不过王大年给武万全的第一印象就是很硬朗、很沉稳、意志坚定、百折不饶,就是一个有些力量、有些男人味、有些粗犷、也有些潇洒和沉默的感觉,而绝不是那种娘娘腔和装腔作势的伪男人,更不是湖南卫视《快乐大本营》里的主持人那样有断背嫌疑和喜欢卖萌的男人。
看见一个浓眉大眼、蓬头垢面、长相粗野、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裹在被窝里望着刚进来的人横眉冷对,王大年既不慌张也没有感到局促,看清了自己的*号,将手里提着的矿灯、电瓶、工号牌和一个棕色的行李箱扔在了武万全隔壁的*上,冲着他一笑,扔过来一支烟:&"一看就是老哥,来,抽支烟,刚睡醒是吧?&"
武万全有些*惕:&"你**的是干什么的?&"
&"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当然是来下井挖煤的。&"王大年有了些好笑。把打火机点燃了继续递过去:&"又不是游山玩水,不然的话谁会跑到这个鬼不生蛋的地方来?&"
觉察到自己过于神经过敏和紧张,武万全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燃了那支香烟:&"我也是昨天刚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下过井……&"
&"不管怎么说,不还是比我先到一步吗?年龄不也是比我大,叫声老哥不为错吧?&"王大力笑得很真诚:&"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住在同一座屋檐下就是有缘之人。我叫王大年,峡州人,老哥你呢?&"
武万全就喜欢这样很直爽的人。
那扇薄薄的、一拳就可以打穿的工棚的木门又一次被人打开了。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个瘦个子男人。个头不高却很结实,布满刀削似的皱纹的面相有些苍老,可他的真实年龄不会超过四十。工作服被煤灰弄得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可安全帽上的矿灯却显得很明亮。一支烟不是被叼着而是用那结实的牙齿给咬在牙缝里,手里有一张图纸,还有一个活页夹。根本没有容到王大力和武万全说话,就瓮声瓮气的问了起来:&"你们谁干过这一行?&"
两个人都在不知所措的摇头。
&"那是准备来送死的吗?&"还是根本没有等他们回答,那个男人就把他们赶出了工棚:&"上工去,下井挖煤去!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不会是准备来享福的吧?&"
这就是蒋红卫的第一次亮相。
蒋红卫是这个藏在深山之中鲜为人知、有几十个挖煤工和十几个辅助工、有一个水煮盐拌的大食堂和臭气熏天的大澡堂,还有一长排更大的工棚、一栋办公小楼、三辆货车和一辆早就过了使用期、破烂不堪的三菱面包车的巴人煤矿的矿长。有一点需要在这里提醒一下各位读者注意:矿长是一矿之长,他所在的这个矿里的所有一切生产生活都归他管,可所有的经营、经济和盈亏都归矿老板管。也就是说,矿老板才是矿的真正主人,矿长不过就是一个管理人员,不过就是这个矿最大、也最重要的一个管理人员。
那一天蒋红卫把武万全和王大年两个人赶下井挖煤的时候他很不高兴,因为这个矿的老板刚刚到矿里来了一趟,告诉他巴人煤矿已经被他给转手了。m.χIùmЬ.CǒM
这样的转手其实很正常,三年前这个矿就是老板从另一个老板的手里买过来的。生意就是这样,有人赚得盆满钵满的,见好就收、腾出资金转战新的领域去;有人拼死拼活也仅仅只弄到一点辛苦钱,不仅比不上那些肥得冒油的官员,就是比人家干别的行业的也自惭不如,也就一咬牙、一跺脚、壮士断腕,亏钱走路,到另外的地方力图东山再起也是有的,所以就会有企业、店铺和项目、生意像走马灯似的转来转去,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这次有些特殊。巴人煤矿质量好、产量高,而且很少出安全事故,销路也不错,不过就是老板有些忧心不断高涨的工人工资和单位成本,也有些感到相关部门对小型煤矿的清理整顿和陆续不断展开的安全生产大检查的高压态势背后的咄咄逼人的含义,就想拍屁股走人。通过别人介绍很快找到了买家。人家也表现出一定的兴趣,经过几轮交谈和拉锯,巴人煤矿的价格确定了,转让协议很快就定下来了。不过双方签署协议的时候那个新老板没有露面,倒是代替他出场的那个人在峡州大名鼎鼎,就是这座城市的江湖老大张广福。
虽然人家张广福早就不再凭着拳头说话,也不凭着棍棒占地盘,更不拉帮结派收保护费,早就金盆洗手、变成一个办起综合批发大市场的商人(详见拙著:都市系列长篇小说第二部),可是手下人多势众,至今为止依然是大家公认的、独一无二的大哥大。不过那个当上了商会副会长的张广福一点也没有平日的那种盛气凌人,更没有眼睛长在额头上,而是很热情的接待了人家矿老板,还笑嘻嘻的对人家说&"我那个小兄弟一天到晚穷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也叫神龙见首不见尾,没办法,我就成了他的傀儡。&"
能让大哥大自称是&"傀儡&",谁都感到这中间的水深。那个矿老板小心谨慎的问着:&"哪位和我们谈转让的是张哥的兄弟?&"
&"可不,最小的一个,峡州话不是说爹妈喜欢断肠儿吗?人家从小就是我们家的宝贝。&"没有外人知道张广福从来就把原来的南正街称为自己家。他在向那个矿老板表示:&"不过大家还是应该相信我的。我这个人不说是一言九鼎,至少还是重承诺、讲信誉的,如果对转让没有什么异议,我们就可以进行签署了。我的财务会和你们商量款项支付的方式等事宜,可就是不准怀疑我的付款能力。&"
那些人都在用自己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脸冲着张广福笑着,可是心里的那份震撼却依然很厉害:不得了,真的不得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正公司居然能请动大哥大,而且还能通过他的财务转账,那摆的是多大的谱,怪不得连转让协议的签署也可以避而不见呢,同时也就对那家小小的南正公司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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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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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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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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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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