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忍不住问他:“你修水渠、堆肥、改造田地一共花了多少钱?”
“这个,这个”黄秀才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借印子钱也是为了改造田地?”朱由检又追问一句。
“那倒不全是。”提到印子钱,黄秀才脸上的光彩慢慢退去,神情变得黯淡下来。
“那时家母不幸仙去,家中拮据,一时周转不开。我才借了一点钱应急。那钱也不是印子钱。”黄秀才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你是从那一年开始当粮长的?”朱由检看似好奇的又问了一句。
“大概是天启三年吧!”黄秀才虽然不想回答,但还是说了。
“这才两年,那些田地就有了如此规模,你很有水平,很厉害啊!”这句,朱由检真是由衷的夸奖。
“不敢,都是先生的规划,乡亲们又肯下力苦干,学生不敢居功。”黄秀才自豪的说道。
“这些田都整修好了,种甘薯卖钱交税就好了,为什么你还会挨打?”朱由检话锋一转,严肃的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黄秀才顿时觉得眼前的少年讨厌极了。他是看在徐先生的面子上,才勉强回答了少年那么多问题,可这一问他实在不愿回答。
也是,人都说: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朱由检这种揭人伤疤似的问法实在太伤人了。
徐光启本想制止朱由检揭人伤疤的行为。可当徐光启看到朱由检那一脸严肃的表情时,徐光启明显感觉不对。
“信王殿下并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人,他这么问是有什么深意吗?”想到这点,徐光启不再阻止,他决定静观其变。
看到黄秀才不愿回答,朱由检再次问道:“你搬来村中时间不会太长吧?”
没好气的点了点头,黄秀才实在不想和朱由检说话。
“那你知不知道,你联合乡亲们一起改造的田地都属于谁的?”朱由检似乎问上了瘾,继续追问。
听到这一句,屋内几人都明白朱由检问话的意思了。
“当然知道。”黄秀才涨红了脸,面前这小子也太小看他了。
“我专门到官府查过,所有参与的农户,地都是属于他们自己家的。”黄秀才一脸不忿的说。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些地到底属不属于他们?”朱由检毫不留情的问道。
朱由检看黄秀才还想争辩,他直截了当的说:“黄先生,你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君子。有道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从您的诉述中,我觉得您上当了。”
朱由检向黄秀才作了个压手噤声的姿势,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您原先计划是:由您来承担改造田地的费用,等田地改造好了,大伙都听您的,一起种植甘薯,借甘薯的巨大产量来获取交税的银钱,再慢慢收回改造田地的费用。
是这样吧?黄先生?”朱由检很欠抽的又问了一句。
“是。”黄秀才惊讶的点了点头。这小子虽然很欠抽,可他心里想的都被这小子猜中了。
“您接手粮长后,县上是不是许你先欠着改造田地时的粮税?”
黄秀才又点了点头。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官府的事他怎么也知道。
“那您此次挨打,是因为县上开始追逼往年的欠税了吧?”朱由检再次发出扎心一问。
“田地改造好了,您忽然发现大伙好像根本不愿听你的,都不愿种甘薯了吧?没有甘薯,您就根本完成不了往年的欠税。
嗯,您不但完不成欠税,连欠下的印子钱都还不起了吧?
现在,您就算将城内的宅子抵了出去,还是无法还清欠下的印子钱吧?”
听着朱由检一连串的问话,黄秀才只剩下点头的份了。他发现,面前的青年虽未亲见,但他却句句都问到了点子上。
到现在,黄秀才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淳朴的乡亲,在田地一改造好就都变了脸?这简直伤透了他的心。
黄秀才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只要一起种甘薯,最多两年就能收回一切投入。以后再种,乡亲们就是纯属挣钱了。
那些乡亲为什么会如此的愚昧!如此的鼠目寸光!就两年,他们都等不起吗?
受杖责,黄秀才不怕。他更愿用他受的杖责再为大伙换取两年的时间。可乡亲的表现却让他感到心寒。
腿虽疼,却还比不过心痛啊。
“事已至此,您准备怎么还那利滚利、翻跟斗的印子钱呢?”朱由检似乎嫌刺激的不够,依然在追加毒舌。琇書蛧
“您名下还有田地吧?您是准备卖田卖地还债吗?没有了田地,您的妻儿怎么办?您靠什么养活他们?
额,不对。也许您的田地还不足以还债。您可能还需要卖儿卖女。您的儿女呢?怎么没在这里,不会是已经卖了吧?”
朱由检摇动如簧毒舌,喷出大量伤人至深的毒液。
“不要再说了。”黄秀才大声嘶吼出来,他仇恨的望着朱由检,额头蹦出根根青筋,面孔异常狰狞。
屋内暂时静了下来,只剩朱由检身后传来黄柳氏那压抑的缀泣声。
“冒昧的再问一句,令堂仙游的时候,是有人专门给你送来的印子钱吧?”朱由检轻轻地再问一句。
这一句落入黄秀才耳中,却有如石破天惊,震得他摇了两摇、晃了两晃,全身再无力气,颓然的趴到了床上。
“你是说……,”徐光启盯着朱由检轻声的问道。
“八九不离十。”朱由检也轻声的回复。
唉,果然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也就像我这种举目无亲,瞅谁都像要害我的心态,才会很容易就看破对方的谋划吧?
朱由检在心中无奈的为自己叹息一声。
隔了许久。
“是,您说的一点都不假。当时,的确是冯家兄弟上门送来的印子钱。照您的推断,是他们在谋害我?”黄秀才幽幽的问道。
黄秀才是君子,他可并不是真的傻子。
经朱由检提醒,黄秀才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仔细想了一遍。越想,他也感到疑点越多。
“这位,这位兄弟怎么称呼?”黄秀才望向徐光启。黄秀才到现在才发现,至今他还不知道,面前这位英俊少年该如何称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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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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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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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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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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