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某个人???等等,你先别走,你说的某个人是谁?”
不远处,云挽从余晖中破空而出,旋即将周身剑气敛下,平静地收起佩剑,从半空落下,快步走到定住的女鬼面前,抬头看了一眼。
“是黑冢女。”
只见女鬼被符篆定在半空,身子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僵住,一双骨瘦阴怖的骨爪弯曲伸向他们,却显然已经不能动了。
绫灵跟着走上前,好奇地伸手碰了碰伸长的尖利指尖,却在碰到的那一刹那,“嘶”地一声,又吓得缩了回去。
“别怕,它已经被封住了。”
绫灵“噢”了一声,片刻后,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小师叔,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相貌丑陋,喜欢收集美男子头颅的鬼婆婆?”
云挽点点头。
绫灵恍然,“怪不得长得这么丑……”
“不论是人还是鬼,都不要去评判别人的长相。”云挽侧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话的语气不重,也不算责备,绫灵缩了缩脖子,吐了下舌头,乖巧地“哦”了一声,就不敢多嘴了。
这时,不羡摇着折扇,迈步上前,“其实黑冢,也分男鬼和女鬼。”
“还有男鬼?”
“当然有男鬼。男鬼生前就是那种好色老头,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被人乱棒打死,死后就化成了厉鬼。嘿嘿,你知道那些男鬼,尤其喜欢像你这样的小姑娘……”Χiυmъ.cοΜ
他恶趣味地吓唬她。
见绫灵果然哆嗦了一下,不羡哈哈大笑,“女鬼则是因为相貌丑陋,生前得不到关爱,死后怨气太重,也不得往生,就化成了厉鬼。”
“听起来好像有点可怜啊。”
绫灵好像有点明白刚才小师叔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生前是可怜,但死后就不可怜了。”不羡撇撇嘴,“黑冢女,死了之后,发展了一个奇特的爱好,喜欢收集像我这样的美男子的头颅,用来当作艺术收藏。”
绫灵的好奇心已战胜被他吓唬的愤怒,“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不羡摇着扇子,理所当然地道,“生前不能拥有,死后看看也是好的嘛。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实现当艺术家的愿望。”
云挽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刚才就应该实现他做艺术品的愿望。
却在这时,天空摹地闪过一道亮光,接着,又响起一声惊雷,亮白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天幕,照着人迎头劈下。
绫灵惊了一下,“哇,是不是要下雨了!”
云挽点头。
不羡用扇柄指了指被封印着的黑冢女,眼尾一扬,“……那她怎么处理?”
云挽闻言未答,却是伸出一只手,默不作声地探了一下黑冢女的气息,越探越皱眉。
不羡注意到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这怨气,有点不太正常。”
怨力不够强大,显然是最近才成为的厉鬼。
正常来说,若是遇到法力高强的阴阳道人,化为厉鬼的邪祟会意识到自己怨力不够,一击不成,打不过就会逃跑。
奇怪的是,方才这个黑冢女除了偶尔的犹疑,却丝毫没有要逃的念头,反而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前主动攻击他们。
这十分反常。
这种反常,更像是受到什么操控之后的反应。
但若是有人操控,也一定会在女鬼的怨气中留下证据,任何试图干扰女鬼本身意志的操控,都会在女鬼的怨念之中显现。
可云挽完全察觉不出来。
这实在是与理不合且说不通。
再者,这荒郊野外,古庙森森,又有谁会操控一只刚成型的黑冢女,即便有法力如此高强之人,也不可能不被她察觉……
不羡挥了挥扇子,“别想那么多了,可能是它受到过什么强烈的刺激,也很可能刚才是在绝境之机,突然强行激发怨气也不一定。”
云挽想了想,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嗯,也有这种可能。”
言罢,云挽双手变换一个手诀,结成一个往生咒手印,一道白色光芒从黑冢女额中亮起,丑陋的脸上青光散去。待光芒敛去,黑冢女也跟着消散在空中。
“对了,那些被她掳来的人呢,现在哪里?”片刻后,不羡道。
绫灵闻言立刻冒了出来,水灵滋润的眼中闪着无限的兴奋和好奇,“对对对,云州美男盛宴!”
云挽收回双手,不明所以地扯了扯嘴角,“也许都变成头颅艺术工艺品了吧。”
说罢抬腿就往庙中走去。
空气中没有血腥气,乱坟堆里也没有新鲜的残肢,这黑冢女是新成的厉鬼,如果只是突然受激所致,或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这里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古庙里了。
“师父,万一里面还有鬼怎么办?”绫灵悄悄扯了一下不羡的衣袖。
不羡瞥她一眼,“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
“别别别……”绫灵看了一眼四周,外面风雨交加又乌漆墨黑,刚刚还出现过厉鬼,显然看起来更加可怕,“进去就进去!师父,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现在知道叫师父了,刚才你不是还很硬气的么?”
绫灵小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是教过我,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羡:“……”
三人刚走进庙中,一个白亮的闪电,倾盆大雨瞬间跟着落下来。
古庙前殿,被女鬼点燃的香烛,已经烧得只剩一点残烛,烛光在风雨中摇曳,忽明忽暗。
借着微弱的烛光,云挽朝古庙荒废的后殿走去。
绫灵和不羡紧紧跟在她身后,在心里做好了看美男人头展览会的准备。但是,当见到面前的景象之时,三人还是被震惊了。
只见古庙后殿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面容俊美的男子,他们身量不同,五官各异,却无一不是冰肌玉肤,仪表俊逸。
云州城有名的潘玉和卫公,还有几名叫得出名号的,包括今日被掳来的“玉仪郎君”,都在其中。
此外还有几名少年,衣着统一道袍——月白衣襟上,均绣了一朵小小的梨花,显然就是梨尘宗那几名失踪了的新进弟子。
此刻,这群美男全都卧倒在地,仪表非凡,姿容极好,整个场面极为惊艳,宛如一幅古风美男图。
饶是云挽这种天生冷淡之人,也看得眨巴了一下眼睛。但更让绫灵和不羡吃惊的是,他们的头颅,竟然还好好地长在他们头上!
“难道这黑冢女的爱好是收藏美男全尸?”绫灵惊讶道。
云挽眼见面前众多“横尸荒殿”的美男子,心里一个咯噔,默默走上前探了一人的鼻息,松了口气,“他们只是昏迷,还没有死。”
“哇!云州美男齐聚,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绫灵双眼登时一亮,立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羡终于看不下去,不知一个小小年纪的小姑娘,竟半点不知避嫌,连忙一把拉住她,免得她去对人动手动脚,他道:“别做梦了,反正都不属于你。”
绫灵的小狗爪还没碰上去就被拉回来,十分气愤,“你嫉妒!”
不羡道:“我嫉妒什么?”
“你嫉妒他们比你好看!”
不羡心中简直痛惜,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居然还没有培养出她正确的审美观,这是何其失败的人生教育!
不羡冷笑一声,“笑话,他们有谁比你师父好看?”
绫灵随手指了一个昏迷的男子,对着不羡道:“他!”
不羡斜眼看了一眼,“哦。”
云挽无暇理会两人,当机立断使用净身神咒,安稳魂魄,令这些昏迷的人身部诸神魂归于正位。
不消片刻,地上之人全部转醒。
众人睁开眼睛,神情恍惚地看了眼自己躺着的地板,又看了眼面前站着的三人,再互相打量了一下对方,有些面面相觑。
现在是什么状况?
几名梨尘宗弟子摸着脑袋,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起身,垂头拱手,面露愧色,“宗主。”又朝着不羡拱手,“不羡师叔。”
不羡不客气地挥了挥手中的扇子,“嗯。”
云挽顿了顿,“没事就好。”
其余之人这才反应过来,一瞬间全都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这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子……就是梨尘宗宗主?
只见她秀身玉立,素容清正,惊鸿一瞥,宛如最纯净的梨花。一身白衣胜雪,眉眼是长平直的冷淡,神姿绰约若天外之人,但又比天外之人多了几抹冷淡之意。
面上毫无表情,目中透露出一股淡淡的疏离。
可隐隐约约,似乎又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柔美和冷峻相互交融、互相映衬的独特气质。
柔起来云水含笑,冷起来寒星冷月。
很难说是偏厉柔感还是锐冷感。
关于梨尘宗宗主,云州坊市其实一直有许多传言。
有人曾传说是一名俊逸男子,因为他气质非凡,俊秀清正,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人曾见过他一闪而过的背影,都说是令人一见心折的风采。
也有人反驳,说她是一个威严道姑,因为她德高望重,所有长老都对她毕恭毕敬,甚至不敢直呼其名,只用“那位宗主”代称。
甚至,这南辕北辙性别年龄均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两方,开始旷日持久的论斗。不料双方战力都极其强悍,谁也不服输,争来辩去争了十多年,谁都没争出定论。
这些叱咤云州颜值界的翘楚,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说中的梨尘宗宗主。所以,理所当然地,全都惊呆了。
绫灵小声道:“师父,他们怎么了?”
“可能是……觉得师父我太过英俊,自惭形秽……”
绫灵:“…………”
既已安然无恙,不多时,一行人便一同来到古庙前殿。大雨尚未停下,但已经并不大。
“所幸这次有惊无险,大家都各自归家吧。”云挽拱手,对面前众人道,“今后若是再有妖邪作祟,梨尘宗一定会保护大家周全。”
这些美男子们大都是礼仪之士,有风度,讲礼仪,因而纷纷致谢,“在下多谢云宗主……和其他两位道师的救命之恩!”
云挽没开口,但作为“其他两位”的绫灵和不羡,却异口同声地回应:“客气,客气。”
因担忧自己家中亲人忧心,在一再向云挽表达感激之后,美男们纷纷告辞。
待人都走后,绫灵这才反应过来,“咦?他们为什么只跟小师叔告辞,那我呢?”
这时,一把折扇“啪”地拍上她的头顶,“你?你是其他两位!早就告诉过你,外面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有为师最疼你,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
“那为什么他们对小师叔好?”
不羡:“……”
算了,跟她这种智商,无法解释。
几名新进宗的弟子,第一回出宗便碰上这种事,纷纷低下头,不敢说话。半晌,才有个弟子战战兢兢地问,“……宗主,那我们现在……”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咚”地一声闷响。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却见古庙入口,一个衣着青白素衫,似年未弱冠的男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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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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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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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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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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