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志国家先是着了两回大火,这又让胡子绑了票打了劫,荆志国家还因此欠下了荆志义家一千块大洋的饥荒。真就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虽说两家是亲哥俩儿,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还那哪说得过去!荆志国的爹想,哥家倒不一定抠着抠着要,但咱自个儿不能那么办事儿,那样做人!荆志国爹荆继忠虽说就一读书人,但那也是一条汉子,尽管已经精瘦,但腰板还是挺得溜直。看来,不想辙是不行了!想辙,想啥辙?他早就听说,覃县北面的柳城县多有铁矿,这时正值开发时期,正是用人的时候,何不到那柳城的矿山上去找点儿啥活儿干,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要不然在荆家沟就这么蹲下去,这不囚磨死了么!荆志国的爹这么想着,牙一咬,脚一跺,自个儿就去了柳城,先去探探路。到得柳城一看,嚯!那矿山车来人往,煞是热闹,不时还传来轰轰隆隆地开山放炮声!那工人们一个个戴着个用柳条编的安全帽儿,用足有手腕子粗细的撬杠把那山上的石头一块一块地往下撬,那撬下的石头,就顺着山势骨碌到山下。原来,这矿山是露天的,把地表上面的一层剥去,下面就是铁矿了!接下来只管挖就是了!跑了两天跑了俩地儿,遇到主儿了。那个人瞅上去有点儿不同于那些个抡撬杠的工人,手里拿着个本夹子,脸儿上并没有那么多的灰,脖子上还系了一条漂白漂白的白毛巾。荆志国的爹看那个人象是个管事儿的,就对那人说,咱想找个活儿干,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活儿。那人一听,说,合适的活儿?咱这儿的活儿都是合适的活儿,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合适的人!荆志国爹听出是人家挑理了,知道是自个儿的话说得有点儿毛病。你出来找活儿,还啥合适不合适的,能有个活儿干就不错了!就赶紧赔不是。啊!咱这话儿说得不妥!咱就是想找个活儿干,啥活儿都行!那人瞅了瞅他,把系在脖子上的毛巾扯过来一个角儿,擦了擦自个儿的额头,问,你认字儿不?这一下可问着了!荆志国的爹是荆家沟三里五屯的国学权威,岂止是认字儿!赶紧点头。会写吗?荆志国的爹又赶紧点头。那人眼睛亮了起来,说,你来。进了一个工棚,也就是用木头桩子和苇席搭起来的棚子。那人拿出了一支铅笔和一个小本子,说,咱说你写!今新进卷扬机一台,钢球若干--。荆志国的爹写完,把那人可乐坏了。妥!你先在咱这儿忙活忙活,过两天,你要真就合适了,你就在这儿干吧,工钱不会亏了你的!你家是哪儿的?俩人儿一唠,嚯,还都是一个县的,那人家是覃县梨树沟的。也就过了有月余,荆志国的爹就被那矿山录用了,被安排在了矿山机械维修厂做了个统计员。又过了一年,荆志国爹就把荆志国妈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接到了柳城县,那矿山还借给他们家一套平房,红砖起脊的,为啥叫平房,不得而知。m.χIùmЬ.CǒM
荆志国的爹本以为到了城里,又是在厂子里干活,应该是能还得上欠哥哥家的饥荒的。可欠着的这饥荒,数儿实在太大,那可是一千大洋啊!还?拿啥还?厂子里给的那俩工钱儿,家里一帮子孩子,都搁那儿张着嘴等着哪!大大小小的,还得上学弄景儿的,都得钱!荆志国妈也不闲着,也在那矿山找了个差事,帮着干点儿零活儿,抬个矿砂啥的,糊弄俩钱儿。后来好一些个了,荆志国的大哥大姐不念书了,都到矿山上找了活儿干。再后来,荆志国去了东北军,接着又进了东北陆军讲武堂。即便这样,那也顶多造个收支平衡,还说啥还饥荒!荆志国的爹想,这欠大哥家的饥荒拖得时间也太长了,眼下,这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咋也得把欠大哥家的钱还给人家!家里不是还有十几庙地嘛,都一并折给大哥得了,反正一直也是由大哥家帮着照看着的,再有那房子,留着也无啥大用,也一并让给大哥家得了。把这想法跟荆志义的爹一说,荆志义的爹说,老弟,这欠钱的事儿,你要不说,咱都忘了。还还啥还。你的地呢,你要是不回来,咱就先替你照看着,你啥时回来,地还是你的!你家那房子那可万万动不得。眼下,你这在城里还行,哪天你在城里呆不下去了,想回来了,那不是还有个窝儿不是!那房子你可千万得留着,大哥帮你照看着!话说到这个份上,荆志国的爹也不好说啥了。说这话,这中间就隔着有十来年了。啥是血缘亲情?这不就是血缘亲情吗?可日本人占了东三省之后,好象就在一夜之间,就啥啥都变了!荆志国当上了省警察厅特务科的科长,而荆志义的爹荆继富实际上成了日本人治下的荆家沟的保长,在他们两家人的心目中,也别说在这两家人的心目中,就是在整个荆家沟人的心目中,这俩人儿可就都是汉奸了!荆志国的爹妈和他的那些个哥哥姐姐自打日本人占了东北后,就没回过荆家沟!也不再见荆志国。荆志国和陈果回过两趟柳城,均被他爹拒之门外。荆志国是有口难言。荆继忠对荆志国说,国子,爹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咱们老荆家从祖上就没出过那种人!但爹嫌你那活儿埋汰!爹也老了,实在替你担不起,你就不要为难爹了行不?屋外的荆志国,挺大的个子,就那么杵在门外,眼泪就下来了,站在一边的陈果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打那儿以后,是凡荆家沟有啥事儿,都是荆志国出面,每次回荆家沟,当然都是带着陈果的。
荆继富六十五岁生日办寿席的时候,荆继富曾经动过要请荆志国的爹妈的念头儿,但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荆继富知道,说也是白说,自个儿那老弟是不会回来的。荆志义看着他爹说,咱叔这到底是为啥呀!为啥?那老倔头子嫌你爹是汉奸!那你就别再给鬼子当那个啥破保长不行嘛!混蛋!你也这样说你爹!这是该你说的吗?你以为你爹愿意当那么个玩艺儿!你没想想,咱不当能不能行!不行他能咋!荆志义说,就因为这,他们能把你咋--说到这儿,荆志义就不往下说了,他一下子清醒过来,那日本人可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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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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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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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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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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