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举着伞在路边等了一阵,此时见年晓泉闷着脑袋小跑出来,头发衣服都被雨水淋湿,一时很是不悦,二话不说,上前将人一把捞进怀里,见有学生看过来,他也毫不避讳,只是将伞略微放低了一点,挡住他们的视线,轻声说了一句“别闹”。
年晓泉原本被人忽然抱住尖叫一声,抬头见到白宴的脸,一时又松了口气,鼻子一酸,甚至还有些委屈起来,眼睛漫涌出一行薄薄的水雾,“唔”的一声,将脸埋在了白宴胸口。
两人这一段时间挺忙,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过面。
白宴前些日子跟着谭大校队去了海市参加全国大学生篮球比赛,如今回来,学校里关于他和年晓泉分手的消息已经疯传了好一阵。
此时,他看着年晓泉一个劲往下掉泪珠子的样子,心里只觉又气又疼,左手将雨伞又往下压了一压,右手在她后/臀上轻轻一拍,佯装生气地叹气道:“平时就知道在我面前耍能耐,现在为了个外人哭成这一副鬼样子。”
年晓泉这会儿正是失落无助的时候,被白宴这样低声教育也没回嘴,还把脸靠在他的胸口,像是有了依靠似的,贴在他柔软的毛衣上左右蹭了蹭,吸了吸鼻子,小声告诉他:“我就是不想让吕教授走啊,她对我那么好,我以后再也碰不到这么好的老师了。”
白宴听见她的话,眼神好似深了一深,他厌恶一切在年晓泉心中有着不同地位的人,无论男女,所以此时,他将自己的身体缓慢靠过去,贴在她的耳朵边上,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声:“真这么不想她走?如果你真的…”
年晓泉过去见多了白宴的混不吝,此时见他这么说,立马抬手将他嘴巴捂住,眨了眨眼睛,鼓嘴答到:“你、你别想些什么歪心思啊,我这只是有感而发,不是真的想要干预吕教授的。”
说完,她感觉白宴伸出舌头,在自己掌心舔了一舔,脸上一红,又连忙把手放了下来,气鼓鼓道:“其实,我也知道,像吕教授这样有才华的人,在我们学校里,其实是埋没了。”
白宴对于吕教授并没有多少喜欢,此时听见年晓泉的夸奖,心中也只觉烦闷,两人站在一处,一时没有再说话,年晓泉鞋子刚才小跑时进了水,如今挨着皮肤,隐隐有些发凉,她于是左右动了动身子,站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抖。
白宴此时也注意到她湿透的白鞋,叹一口气,弯腰将人抱离地面,打开后座车门,小心把人放了进去,自己也收了伞,坐在她身边,伸手脱下年晓泉的鞋和袜子,把她冰凉的脚放在手心里捂了捂。
年晓泉被他这一番动作弄得挺不好意思,动了动小腿没抽出来,索性不跟他计较,拿来车后的纸巾,低头擦拭起自己湿掉的头发来。
白宴低垂着脸不说话,等年晓泉不再挣扎,他才又重新抬起了头。看她细白的手指在发梢间一点一点来回擦动,透明的水珠顺着她的额头落至下巴,流进颈侧光滑的皮肤里,即便小小的一颗,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衣领深处,可白宴的脑子里,却依然像是还有无数圆润的水滴在来回滚动一般,等年晓泉感觉裹住自己脚掌的力气渐重,有些茫然地看过来,白宴才有些没忍住,靠过去,就着那一滴水珠的纹路,吻住了她的嘴角,然后用鼻子在上面蹭了一蹭,皱眉说到:“不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不求回报的付出,人的本质是自私,有给予,自然就有需求,为名,为利,总归有所图。”ωωω.χΙυΜЬ.Cǒm
年晓泉愣愣地看着他,沉默了一阵,脚趾微微往里一缩,赌气似的开口问道:“你把人说的这样坏,那你自己呢,你对我也图名图利吗?”
白宴看见年晓泉此时闪着亮光的眼睛,一时笑了出来,他觉得这样的年晓泉可真馋人,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兔子,披着柔软可爱的皮毛,却做着试图反抗本能的大事,于是他将目光放在她的嘴唇上,来回打了一个转,然后身体缓慢往前倾过去,挨着她的呼吸,低声回答到:“我?我就比较过分了,我求的既不是名,也不是利,我求的,是心上人的一个吻。”
说完,他便顺势含住了年晓泉的嘴唇,勾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舌尖往里吸了吸。
年晓泉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猛地闭上眼,手指也紧紧扣住身下的坐垫,脑中好似一瞬间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两人此时吻在一处,不知是衣服上的雨气太重,还是许久没有过亲密的情/事,一时间,竟被一个吻勾出了灵魂深处的些许干涸,身体也跟着潮濡起来,直到透明的水丝从嘴角划下,年晓泉才终于回过了神,推开身上的人,眼睛羞怯地四处乱看,舌尖微微的打起颤来。
白宴此时难得的收敛,没有再多做些什么,他将手上的一双脚又往怀里抱了抱,低声发笑,带着些格外让人难耐的沙哑。
人的忍受力或许就是在这样不断试探的逾越中得到成长的。
一个月前的白宴,或许连跟年晓泉分床也无法忍受,但现在,他已经能够控制自己不去轻易触碰她丰盈的嘴唇,他像是渐渐在这样试探的忍受中,找到了一种近乎自虐般的痛快。他将自己视作一只隐藏在暗处的狩猎人,太过渴望以至于变得平和,他开始学着伪装出最无害最纯善的模样,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为让心中渴望已久的猎物重新回到自己怀里。
第二天,吕教授正式离开了潭州师范大学。
同一时间,一份赵茗兰联系网络工作室,在学校论坛上散播吕教授同性传闻的报表也被打印出来,大摇大摆地张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上,旁边与之一同贴出来的,还有一张她高中时期的成绩单,模拟一考二百六十七,高考成绩二百七十一,比潭州师范大学这一届艺术生最低分数线三百三十二,整整低了六十分。
学校里的学生一时哗然,他们或许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像赵茗兰这样气质出众、善解人意的书香门第大家小姐,在高考进入学校时,竟会是这样一个“非正规途经”的学生。
赵茗兰本人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当天下午就因病请假了一周。
在大家纷纷猜测到底是谁将这一份信息宣传出来的时候,年晓泉第二天一大早被潭州师范的副校长任明喊去了办公室。
两人在里面不知谈论了些什么,只是出来之后,年晓泉脸色显得十分难看。
白宴过来找她的时候,年晓泉正一个人坐在自习室的窗边发着呆,脑袋微微往下歪着,露出些纯然的天真忧郁来。
白宴站在旁边看了许久,等有其他学生进了自习室,他才收回自己的视线,上前伸手捏了捏年晓泉的耳朵。
年晓泉被他吓得抬起头来,一时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问:“赵茗兰的事,是你做的?”
白宴点了点头,没有一点否认的意思。
他在年晓泉旁边的座位里坐了下来,把自己带来的牛奶放在她面前,顺便给她剥了一块橘子,塞进她的嘴里,回问:“这事怎么传到你耳朵里去了?”
年晓泉吃着嘴里甜腻的橘子,一时脸上神情有些复杂,她叹了口气,往桌上一趴,老实回答:“我们副校长上午找我说话了,他说,如果我再让男朋友做出些影响学校声誉的事,就要…就要取消我的学籍。”
白宴一听这话,乐了,他把桌上的橘子皮收起来,手指绕着一根白色的橘筋随手一扯,目光望向窗外,带着些不屑,冷声说到:“取消你的学籍?他怕是不够资格。”
年晓泉对于他的态度不明所以,开口还想要再问,可白宴已经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态度,什么都不愿再说,见有老师过来,便偷偷在她脸颊边上落了一个吻,留下一句“好好上课,别瞎想”,然后就又起身离开了。
几天之后,潭州师范大学爆发了学校近些年来的最大丑闻。
副校长任明被查出当年学术作假以及工作作风问题,被撤销了党员资格以及副校长的职位,连带着几个他那一派的教授也都遭到了牵连,中央媒体对此特地进行了点名报道,只是学校里的学生们甚至都还没回过味儿来,新的副校长和领导班子便已经直接走马上任。
年晓泉这一下,终于大梦初醒,想到白宴那时的话,只觉冷汗四溢,再看待身边的人,便觉得大家都像是一颗颗被打造出来的棋子,立在被社会规定好的棋盘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年晓泉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认知,整个人变得有些茫然失措。下课之后,她在寝室楼外见到白宴,神情也是呆呆傻傻的。
赵茗兰此时已经被学校开除,从寝室拿了行李下来。
年晓泉迎面看见她那一张憔悴不堪的脸,心情一时间变得十分复杂。
在这之前,年晓泉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像赵茗兰这样的天之骄子,有朝一日,也会以这样落魄的姿态草草收场。
白宴见年晓泉面露恍然,担心她多想,拍了拍她的胳膊,便像安抚孩子似的说到:“你先上楼,下午我比赛完,带你去吃羊肉汤。”
年晓泉见赵茗兰看向自己,也不知该怎样道别,索性听从白宴的话,点点头,垂着脑袋,迈开步子,沉默的往宿舍楼里去了。
赵茗兰推着行李,在白宴身后同行了一阵,直到分岔路口,她没有忍不住,终于忽的开口,喊住了白宴的名字,在他背后,轻声问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宴此时心情不错,便也愿意搭理她几句,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格外的散漫,回答:“你们那个教授走了,年晓泉难过得很呐。”
赵茗兰听见他的回答,下意识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你这么做,只是因为年晓泉不高兴?”
白宴挑了挑眉毛,见赵茗兰迈步向前,似乎想要靠近,便迅速退开半步,面露不悦:“我也不喜欢被一个女人觊觎的感觉。你大概不知道,你看向我的眼神,有多么让人不适。”
赵茗兰因为他这一句话,脸上表情终于有些端不住了。
但白宴没有在意她的难堪,“哦”了一声,继续告诉她:“当然。你那个表妹私下里跟吕教授表白被拒绝的样子,也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赵茗兰此时脸色终于完全变了,她猛地抬起头,像是许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半天了,才有些不敢置信地摇着头问了一句:“你…你什么都知道…这些事你从头到尾都知道!?”
白宴看见她的样子,像是得到了什么乐趣一般,勾嘴一笑,他或许向来享受这样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快乐,手掌随意拍了拍自己的裤子,神情疏离,低头不语。
赵茗兰于是右手握成拳头,抵在自己额前,咬着牙,好似恍然大悟般低声呐喊起来:“是你…你想让吕教授离开,是你放任我们做的这些事…”
说完,她撕扯着自己的嗓子,看向眼前的男人:“你把我们当枪使,还要让年晓泉对你感恩戴德!?”
白宴看见眼前赵茗兰有些疯癫的样子,将手插进口袋,回答得颇为随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赵茗兰看见眼前白宴这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一时间只觉头昏脑涨,在这个时候,她再也不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她心中风光霁月的仙子,他也不再是她梦里渴望遇见的情人,他成为了一个魔鬼,啃食着别人的痛苦,默认一切肮脏的发生,为了他心里的那个女人,他袖手旁观,凉薄寡情。
赵茗兰二十年来,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她的人生被毁了,但她找不到改变的出路,她甚至不知心中的害怕茫然该向谁去诉说,所以她问:“年晓泉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如果我告诉她,你做过什么,她会不会晚上害怕得睡不着,会不会巴不得早早离开你,会不会把你看成是一个疯子?”
白宴听见赵茗兰的话,像是被勾出了几分骨子里的阴狠,他忽的迈步往前,靠在她的身边,沉声答到:“回去看看你亲爱的父母,如果你不想失去更多东西,最好保持沉默。别把自己弄得像个受害者,无论你手上杀人的刀是怎么来的,那个施暴的人,都只有你。”
说完,他在赵茗兰逐渐惶恐不安的眼神中退开,低着脑袋笑了笑,转身离去的背影,像极了他过去那一副纨绔嚣张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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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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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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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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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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