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晚上张阿发忙活到天亮,将自己的身家都折腾了进去,但是回来的时候是两手空空,只留下一个包袱皮儿的。
那么那些个箱子,此时此刻应该还是空着的才对。
轻轻一笑,杜和配合的点了头,答应下来。
“大师兄不舒坦,做师弟的理当分忧,今日的班子师弟我就帮师兄担住了,师兄别忘了小弟的好就行。”
张阿发又是被堵得够呛,好容易才被老十三搀扶着回了屋子。
一个班子的档头是有规矩的,既要知道一天的节目安排,还要能统筹好节目的时间和人员,所有的人事物都要通过档头来确定自己的职责,可以说是班子打了灵魂所在。
假使档头拎不清,头一个节目快唱完了,第三个节目的妆还没扮上,第五个节目却提前候场还占用了第二个节目的道具,那么这一回表演一定会失败。
张阿发就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锻炼,才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帖,所以今日在要找由头留守的时候,张阿发第一时间就想到要将这件事交代给杜和来做。
就算杜和是神仙下凡,张阿发也不相信他可以立即就将工作做好,到时候所有的事情都一团糟,张阿发刚好可以重新出山,掌握大局。
这样班主也会认识到他的重要性,重新看重他的。
张阿发享受着老十三轻手轻脚的按摩,慢慢的将脑海里的安排想通顺了,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将手中的纸张合拢,杜和抬起了眼帘。
连魁班的队伍按时出发了,所有人各得其所,如愿以偿。
不过各自选择的前程如何,也就得到时候才能知晓了。
队伍出发后,江凌也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了房间的门。
江凌在连魁班里一向自由自在惯了,赤着脚穿着一身棉布睡衣就踏出了房门。
杜和那厮虽然不是个东西,不过居然很会打杂,院子里被杜和收拾的一尘不染,比去年的乱象不知道好了多少,以至于江凌虽然光脚出门,脚底也只是沾染了一些细微的痕迹而已。
春天的土地带着一股子软热的气息,踩上去如同地摊一样,江凌舒爽的伸了个懒腰,又扭头回屋拿了个碗出来。
蒋四婶每天都会单独给她留一份吃的,江凌有的时候吃,有的时候不吃,全凭心情。
显然,今天早上,江凌的心情还不错。
同样光着脚底板出门的张阿发就在这个时候和江凌撞了个面面相觑。
不过张阿发是从仓库里出来,手里头还搬着一个箱子,而江凌的手里则端着一碗面线。
场内无人,一阵凉风吹过,江凌打了个激灵,皱着眉头问:“阿发,你在做什么?”
张阿发紧张无比,先是将箱子放在地上,想了想又拿起来,给江凌示意了一下,卑微的说瑟缩着肩膀小心的说:“阿凌啊,今天我身体不舒坦……噢噢,昨个看着仓库里的好些东西都发霉了,我就想着拿出来晒晒太阳。”
看江凌脸色不耐烦,张阿发机智的将自己的话头打断,直接说起了自己在做的事情。
江凌看了看那只箱子,冷淡的“哦”了一声,一扭头去了江中叶的房间。
昨日之事,江凌后来都从蒋四婶那里了解到了,江凌不傻,相反的她很聪明,知道这里头都经过了多少的龃龉,也因此,对处于昨日漩涡中心的两人,都有了一点想法来。
两个本来兄妹相称,相处了很多年的男女,因为各自的不同理念,终于走向了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裂痕有的时候无声无息的就存在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不过一旦出现,也就预示着一段关系的终结。
张阿发看着江凌愈行愈远的背影,近乎贪婪的看着江凌的脚底,好半天,才抹了抹口水,将那只本来打算入库的箱子抬起来,放到了阳光下晾晒起来。
被张阿发影响了一早上的心情,江凌放弃了在家里舒舒服服休息一天的机会,从江中叶的房间里拿出了一小沓子钞票,就出了门。
而在另一边,终于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的张阿发,终于放开了手脚,打开了连魁班的大门,将几只小箱子抬了进来,随后,在老十三的帮助下,将箱子全数搬进了仓库里。
老十五还小,心里头藏不住事,一放下东西,就兴冲冲的叫唤:“大师兄,那小子今天神气不成了!”
老十五一早就被张阿发安排出去迎接箱子,并不知道杜和被张阿发叫去做临时档头,闻言不禁奇怪的问:“你怎的知道他不成?十三儿告诉你的?”
老十五“咦”了一声,摸了摸后脑勺,后知后觉的嘟囔:“告诉什么?”
“你先说你怎的知道那小子不成?”
老十三不想戴上嚼舌根的帽子,连忙催促老十五解释。
“那小子不是经常跑去会书寓先生嘛,今日我搬箱子的时候,十全班子的人说今日那边要有乱子,大人物们要有动作,所有预约好的表演都取消咧!那小子那么好动,可不就是要被大人物们给动作了?”
老十五说的糊里糊涂,不过不耽误了解他的张阿发理解他说的意思。
虽然与张阿发的本意南辕北辙,不过巧合的是,今日连魁班的表演,正是在那一片地方。m.xiumb.com
老十五所说的大人物,无非也就是军警们,军警们要有动作,那么势必会牵连到整个地区里的人。
老十三有些担忧的靠近了张阿发,犹豫着问:“阿发师兄,咱们班子的人还在那里咧,要不要……”
张阿发面上现出狠辣之色,老十三后头的话就噎回了自己的肚子里,深深的埋下了头。
乔三儿的家在距离连魁班很远的浦东,那里破旧,落后,与欣欣向荣的蒲西呈现完全相反的荒凉态势,一江之隔,如同两个世界。
这里也被成为贫民区。
乔三儿是带着自己的老娘从外乡过来的,三年前拜在江中叶门下学习魔术,之前一直都是走街串巷卖些小玩意的货郎。
也许所有人都不记得了,当年是江凌把乔三儿带进了连魁班的大门。
手艺人手巧、灵活,做起绢花来不啻于商行里买的洋玩意,江凌一眼就看中了乔三儿的手艺,打听又打听的,终于将乔三儿的老娘说通了,改行串业的,跟着江家人学魔术。
可惜,三年后,乔三儿终于要出头的时候,却被毁了。
江凌不心痛是假的。
别人知道乔三儿是张阿发的狗腿子,帮着张阿发无恶不作,唯马首是瞻,甚至不将班主放在眼里,但是江凌只知道乔三儿对她一直很敬重,对她阿爸也一直怀揣着敬畏之心。
可惜,乔三儿跟错了人,走错了路。
路再远总有到的时候,日上三竿的时候,江凌总算凭着记忆找到了乔三儿的家。
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老旧的弄堂,盖着歪歪扭扭的几层木板房,板子的高度还没有人高,进去必须弯着腰,否则就会撞到别人家的楼板,惹来一阵叫骂。
不过江凌丝毫没有犹豫,跟旁边的街坊打听了一下确认了乔三儿家在这,就郑重的踩着漏风的楼板上了二楼,敲响了一扇破旧的木板门。
好久,才传来一声开门的声音,江凌一抬头,就看到了乔三儿的阿妈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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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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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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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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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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